從軍中認一名同姓年長將領為宗親,對於議婚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夏瀾本身是絕婚之人,不宜以娘家人的身份為蔣惜梅張羅,怕衝撞喜氣。


    即便是出一筆豐厚的嫁妝,她也會經他人之手轉一圈,不直接給蔣惜梅。


    她相信蔣惜梅不會介意,但她在意唯一的好姐妹,希望她的婚事能圓圓滿滿,不留一絲遺憾。


    黎晏州想了想,說道:“昔日北境軍中沒有蔣姓將領,不過可以給她認個遠房表舅,或者認個義父也行。”


    “那明日宴會上,我同她說一聲,看看她的意思。”


    黎晏州又道:“她的嫁妝我早已備好,回頭叫人把禮單送來,你若嫌少,自個兒開庫房取。”


    夏瀾手托下巴凝視黎晏州,心下疑惑。


    “外人都說秦王陰狠暴戾,殘忍嗜殺,秦王府三天兩頭往外抬屍體,男的女的都有,都是受盡折磨而死,身上連塊巴掌大的好皮都找不到。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身邊的人也不是土雞瓦狗,那為什麽還會鬧得流言蜚語滿天飛?”


    黎晏州柔和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滯,垂眸望著杯中所剩無幾的殘茶,自嘲地咧了咧嘴。


    為什麽?


    因為他不能不殘廢。


    不能不服輸。


    不能不認命。


    有人處心積慮要他死,哪怕拖著北境十萬將士陪葬,哪怕外族的鐵蹄踏過城關,占我國土,殺我子民。


    他殘了身軀,丟了兵權,縱然心知肚明自己中計了,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對方隻想毀了他,若他執意查個究竟,他的心腹們都得死。


    北境軍中效忠於他的將領們,也都得死。


    北境十萬大軍、邊地萬千百姓……必將堆屍如山,血流成河。


    看到黎晏州那抹苦澀又自嘲的笑,夏瀾瞬間猜到了七七八八。


    果然是被人陷害的。


    兵權被奪、命懸一線,那時的他連自保都難,更別提反擊。


    夏瀾心髒狠狠皺縮,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用力抓握擠壓,疼得幾乎喘不過來氣。


    這個仇,不管他是怎麽想的,她都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黎晏州沒錯過少女眸中一閃而過的寒芒,握住她的手,半真半假地解釋。


    “瀾瀾,那些人的確不是死於我手,但他們的死,我也不算完全無辜。”


    夏瀾挑了挑眉:“什麽意思?”


    “我那時正處在性命攸關之際,太醫院束手無策,母後召集天下名醫入秦王府為我診治。


    府裏人心惶惶,許是太過壓抑,難免有人做錯事。有時候剛好撞到槍口上,罰得重了,就有人想不開尋了短見。


    消息傳出去,一傳十十傳百,芝麻就傳成了西瓜。謠言的威力你是知道的,今天摳破個痘痘流一滴血,明天就能變成難產大出血一屍兩命。”


    夏瀾邊聽邊點頭:“那倒也是,老百姓閑得發慌,沒事就愛吃深宅大院的瓜,尤其你那時候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秦王府自然也就成了八卦中心。”


    她嘴上是這麽說的,心裏卻是冷笑連連。


    秦王府是什麽地方?


    即便真有奴婢尋了短見,消息也傳不到外頭去。


    能傳出去,說明暗中有一隻手在攪渾水。


    這隻黑手,她剁定了!


    許是怕夏瀾追根究底,黎晏州立即吩咐下去傳膳,陪她用過晚膳,沒坐多大會兒就走了。


    夏瀾站在窗邊,望著男人清臒的背影拄著雙拐,晃晃悠悠地走遠,跨出院門,被牆壁擋住,看不見了。


    是夜,兩人都沒睡好。


    黎晏州自不必說,上半夜失眠,下半夜多夢。


    清晨起來時,那倆黑眼圈就跟化了煙熏妝似的。


    夏瀾則是在思考局勢。


    如今外界隻知道黎晏州的病治好了,但具體好到什麽地步,他們並不清楚。


    金穀園宴會他一亮相,那個或者說那些處心積慮想害他的人,一定會按捺不住,盡快動手。


    如今的黎晏州早已不是當初戰功赫赫、一呼百應的戰神,隻不過是一個手中無權、麾下無人的空殼子。


    想要徹底除掉他,在他恢複健康、重拾權力之前,是最好的機會。


    上京動蕩,近在眼前。


    少女黑亮的眸子隱入濃黑夜色,彎起唇角,無聲地笑了。


    早膳後,夏瀾和黎晏州乘馬車去金穀園。


    太後動了為三皇子說親的心思,也是要去的,不過她老人家一向愛清靜,會晚些時候過去,隻在宴席上看一看世家貴女之中有沒有出挑的,做一個初步了解。


    東郊園林區外圍的大路上,馬車已經排成長龍,車上掛著各家各府的牌子,一眼幾乎望不到頭,陸續還有馬車緩緩駛來。


    最下的台階邊,夏良一身秋香色團花錦緞長衫,頭戴小帽,像個富貴人家的老爺。


    他獨自站在道旁,目光炯炯望向南方。


    夏瀾心頭一動,有好戲看了!


    馬車在長階前停下,八名近身侍衛抬上來一頂寬敞的朱漆雕花肩輿。


    黎晏州上了肩輿,八人邁著整齊劃一的步子,如履平地的上山。


    夏瀾下車時,夏良快步迎上來,躬身立在一旁服侍。


    小小姐當他是親人是長輩,但今日是她身為郡主叩謝皇恩、答謝來賓的宴席,他不能失了分寸。


    雁回放下車凳,春紅微微躬身,雙手平伸略微上抬,供自家主子扶著,謹守著禮數。


    夏瀾放眼四下打量一圈,沒見梁高,故意問道:“良伯,梁高怎麽沒跟著你?”


    夏良眉頭一皺,欲言又止。


    頓了頓,嗬嗬笑道,“他晨起稍有不適,我怕他衝撞了貴人,讓他在家歇著了。”


    夏瀾心裏雪亮,大猩猩一定是離開長安苑之後,被蛇蟲鼠蟻圍攻,實在吃不消,才不得不退回長安苑。


    “他病了?快去叫他過來,稍後我爹爹也會來,讓我爹爹給他瞧瞧,他身負保護你的重責,可不能疏忽。”


    夏良不疑有他,隻是蹙著眉為難地道:“也不知怎的,他今日格外招蟲子。


    不足一盞茶的功夫,他就被七八條蛇咬了,還有蠍子蜈蚣,兩大群蜜蜂,就跟認準他似的,緊追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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