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冠大帶之士,一旦睹輕蓑小笠飄飄然逸也,未必不動其谘嗟;長筵廣席之豪,一旦遇疏簾淨幾悠悠焉靜也,未必不增其綣戀。人奈何驅以火牛,誘以風馬,而不思自適其性哉?


    峨冠大帶:峨是高,冠是帽,大帶是寬幅之帶,峨冠大帶是古代高官所穿的朝服。


    輕蓑小笠:蓑,用草或蓑葉編製的雨衣。笠是用竹皮或竹葉編成用來遮日遮雨的用具。


    比喻平民百姓的衣著。


    逸:閑適安逸。


    谘嗟:讚歎、感歎。


    長筵廣集:形容宴客場麵的奢侈豪華。


    火牛:比作放縱欲望追逐富貴。典出《史記·田單列傳》:“單收城中牛千餘,被五采龍文,角束兵刃,尾束灌脂薪芻,夜半鑿城數十穴,驅牛出城,壯士五千餘隨牛後,而焚其尾,牛被痛,直衝燕軍,燕軍大潰。”


    風馬:發情的馬,此處比喻欲望。據《左傳·僖公四年》:“君居北海,寡人居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


    一個身穿蟒袍玉帶的達官貴人,一旦看到身穿蓑衣頭帶鬥笠的平民百姓飄飄然一派安逸的樣子,難免會發出一種羨慕的感歎;一個經常奔忙於交際應酬,飲宴奢侈、居所富麗的豪門顯貴,一旦碰到逍遙悠閑過清閑樸素的生活的人,心中不由得會產生一種恬淡自適的感覺,這時也難免要有一種留戀不忍離去的情懷。高官厚祿與富貴榮華既然並不足貴,世人為什麽還要費心機放縱欲望追逐富貴呢?為什麽不設法去過那種悠然自適而能早日恢複本來天性的生活呢?


    孔子說,富貴於我如浮雲,還說,“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而且告誡弟子“罕言利”。當孔子聽說弟子冉求參加季康子“用四賦”的改革時,指責他幫助季氏聚斂財富,宣布將冉求逐出門牆,而且召喚弟子們“鳴鼓而攻之”。


    孟子比孔子更為激進,幹脆就講“何必曰利”。那些“雞鳴而起,孳孳為利”的人不過是“蹠之徒”。在孔子看來,金錢、財富仿佛洪水猛獸,與仁義道德水火難容,厚此必將薄彼。財富充實,道德就淪喪了,道德淪喪,國家就危亡了。


    《易經·係辭上》中說:“日新謂之盛德。”孔穎達對這句話做了解釋:“其德日日增新,是德之盛極。”一人要能夠做到在道德上每天有所上進,那就是最了不起的盛德了。


    道德君子適其本性而生活,固然清貧,但重人格人品而芬芳於陋室。為什麽這樣呢?請看《莊子·繕性》中的一段論述,莊子說:“古時候所說的自得自適的人,不是指高官厚祿的地位尊顯,說的是出自本然的快意而沒有必要再添加什麽罷了。現在人們所說的快意自適,是指高官厚祿地位顯赫。榮華富貴在身,並不出自本然,猶如外物偶然到來,是臨時寄托的東西。外物寄托,它們到來不必加以阻攔,它們離去也不必加以勸止。所以不可為了富貴榮華而恣意放縱,不可因為窮困貧乏而趨附流俗,身處富貴榮華與窮困貧乏,其間的快意相同,因而沒有憂愁罷了。如今寄托之物離去便覺不能快意,由此觀之,即使真正有過快意他未嚐不是迷亂了真性。所以說,由於外物而喪失自身,由於流俗而失卻本性,就叫做顛倒了本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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