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關龍逢被押往後山一個叫“鷹洞”的地方。


    順著一條隧道模樣的洞子被人抬進去,扔在一個洞穴裏,這洞穴像個窯洞,進深隻有3米左右。一麵是牢門,一麵卻是百丈懸崖,我從未見過這種牢房。


    更奇怪的是無人看守。那牢門雖然是玄鐵鑄造,但是無人看守的情況下,我多費點功夫也定能打開。


    但關龍逢的話提醒我了。


    為什麽無人看守,就是讓我們逃,我們一逃,這刺殺老天師的罪名就坐實了,此後江湖悠遠,無盡追殺,能逃到哪裏呢?


    “來人!!我要見史一航!!”我扒著牢門高呼!


    沒人回應。


    “不用喊了,你還沒看明白?我們現在就是待宰的羔羊,他們不會給我們辯解的機會。”


    關龍逢靠坐在牆邊,欣賞著洞子外的夜色風景。


    “難道就這樣等?”我問道。


    “隻能等,等史一航自己發現問題,等他來找我們。但是他輩分低微,又久不在山中,未必鬥得過那些人,隻有請他師父純陽道長出麵才有一線生機。”關龍逢依舊是思路清晰。


    我在洞中來回踱步,一個更壞的可能浮出腦海:“又或者,他輕信了那 衝虛一夥人的一麵之詞,也認定我二人是刺殺老天師的凶手!你想想,我們是外人,我們一來,老天師就死了,還死在受籙儀式前一天!我自己都覺得我們太可疑了。”


    關龍逢歎了口氣說道:“這也是我最擔心的!”


    苦等了3天,史一航始終沒有出現。


    我們不知道的是,一場江湖審判,正在等著我們。


    今天送飯的小道童送來了一份好酒好菜,又是燒雞又是魚,四碟四碗還有一瓶好酒。


    這麽好的夥食,我跟關龍逢在山上住了這麽些日子都未曾吃過。


    “看來這是我們的斷頭飯。” 老關打趣道。


    “管他呢,吃飽再說!想殺我?吃飽了跟他們幹!” 我滿不在乎的說。


    這些天,在牢裏,我也想清楚了,如果此冤情不得解,我也要拚個魚死網破。絕不認命!


    吃!!痛痛快快的吃!!我跟老關都不會飲酒,那酒沒動,把飯菜吃了個幹幹淨淨。


    可我們還是太嫩了。


    我們把人心想的太簡單,誰能想到,有人會在斷頭飯裏下毒?都斷頭飯了,還用得著下毒嗎?


    用得著,因為他們要我們接受審判,帶著罵名去死。


    當我和老關醒來,發現我倆綁在龍虎山正殿演武場上一根十字形的木架子上,我倆背靠背,像是要被下火烤的大魷魚。而我們腳下,就是那廣場中央黑石砌成的八卦陣圖。


    我側過頭想喊老關,卻發現嗓子說不出話來,隻能發出嗚嗚的低吟。老關也一樣,像是那被人捏住喉嚨的狗,嗚嗚的回應著我。


    太卑鄙了。怕我們當眾拆穿陰謀,居然給我們下了啞毒!!!


    我低頭看看周圍,小廣場上陸續來了不少道士,場地邊緣還擺著一排空椅子。


    有一個像是司儀執事的小道士在高聲念著入場的名字:


    “龍虎山代掌門衝虛道長入場.....”


    “龍虎山傳功長老梅長老入場.....”


    “龍虎山丹書房總執事純陽長老入場.....”


    “民宗局西南分局代理局長許知水入場.....”


    “百裏太甲執事,青城山雲中子道長入場.....”


    “百裏太甲執事,峨眉山黃陵長老入場.....”


    “百裏太甲常務執事,白雲觀欒塵子道長入場.....”


    場中陸續還有其他各宗門代表紛紛前來,依次入座。


    好家夥,這是把半個武林德高望重的人都請來了,連宗教局我們的領導都請來了!


    坐在正中央的是那衝虛老賊,眾人臉上看不到什麽表情,我們這兩個籍籍無名的小蝦米的死活有誰在乎呢,他們此刻恐怕最在乎的是,隨著老天師的故去,江湖勢力格局將會有何變化。


    被這麽多人公開審判?這也算得上我跟關龍逢的人生高光時刻了吧?


    數年打拚無人知,一朝頂缸天下聞!


    史一航!我看見史一航了!!那小子站在他師傅純陽長老身後,冷冷的目視前方,並沒有看我們。我拚命的朝他瞪眼,嗚嗚的叫著,像一隻即將被屠宰的狗,乞求他的主人能看自己一眼。


    可那殺千刀的史一航,像根木頭一樣,看也不看我。


    此刻我的內心是悲涼的。


    媽的都是假的,一起同生共死都是假的,前幾天在河邊立下的誓言也是假的。


    場中陸續人到齊,那衝虛老賊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開啟了這場審判的序幕。


    他高聲說道:


    “諸位江湖同道,各門派的代表、百裏太甲的理執事們,想必龍虎山發生的事情大家已經聽說了,我龍虎山師門不幸,歹人上山作惡,第63代張天師張玄峰道長於三天前遇害,今日將諸位請來龍虎山,請大家做個見證,將害死老天師的兩個賊人當眾誅殺伏法!我龍虎山千年道門,清正嚴明,今天要給老天師一個交代,也要這歹人死的明明白白,莫傳出去說我龍虎山以大欺小。”


    聽到“當眾誅殺伏法”四個字,我和關龍逢都掙紮起來!這老賊來真的!


    我本以為審判完怎麽也要交給民宗局,關進那南鬥山等候總局發落,我至少還有機會辯解。沒想到他們居然想要當眾誅殺我們二人!


    “傳證人!” 衝虛道長朗聲說道。


    馬良、洪泉邁著小碎步走上場中,朝著麵前和一周圍觀眾人作揖一遍,開始陳述他們看到的“事實”:


    “3天前的下午,我二人去後山天師洞中跟老天師匯報受籙儀式的事宜,在老鴉坪上遇到這兩個歹人,我們見他二人鬼鬼祟祟,就去盤問,哪知他們上來就要取我們性命。打鬥中,這二人從老鴉坪練功房撞碎地板跳崖逃了。


    我二人就急忙登上天師洞,準備將此事稟告給天師,哪知到了天師洞,見那老天師胸口遭利刃砍傷,已經氣絕!我們就趕忙下山通知了掌門衝虛道長。”


    衝虛聽完他二人所講,補充道:“我聽聞天師羽化,心焦萬分,就馬上組織道眾搜山尋找凶手,誰曾想,這兩個狂徒,夜裏又再次返回上山,還企圖殺我龍虎山小道童,被眾人當場抓獲!”


    那個接引我們住宿的小道童也在人群中說道:“是的,他們那日天黑又摸上山,差點將我也害了。”


    衝虛退後兩步,坐回自己的座位。


    場中安靜了片刻。·


    那白雲觀欒塵子道長高聲問道:“你二人有無辯解?如有不服、自然講來,我作為百裏太甲常務執事,江湖之事,有調解之責,講究一個公平公義。”說罷,他走上前打量著我們,走到跟前,他才看清我的臉,也是吃了一驚。


    這並不是我們初次見麵,去年我跟沈藍去白雲觀歸還天子尺的時候,因為厚著臉皮討要那太極雷遲的功法,還曾遭到他跳腳辱罵。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麵了,今天落在他的手裏,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我一陣苦笑,口中也發不出聲音,隻能無奈的搖搖頭。不然還能怎麽辦,指望這個小肚雞腸之人救我於水火?


    見我似乎認罪了的態度。欒塵子甩了甩衣袖,回到座位上了,側過頭跟旁邊的其他人交頭接耳幾句,抬手示意衝虛道長繼續。


    幾個老不死的,就這麽簡單的決定了我跟關龍逢的生死。這就是所謂正道。


    衝虛站起來接著說:“如果大家沒有異議,此二人則今日在此,由貧道親自處死,以告老天師在天之靈。”


    “這龍虎山也不過如此,有失名門風度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後麵傳來!


    “誰在此打妄語、亂管閑事?” 衝虛老賊站起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龍克讓!龍隊!他身後還有鄧攀!


    一個聲音傳入我耳朵“項北,老關,你們別急,我們不會讓你倆死在這裏的。”


    這是鄧攀的聲音,傳音入密!隻有我和關龍逢聽得見。


    可今天高手雲集,又是在龍虎山大本營,就憑他跟龍克讓,怎麽救人?


    龍克讓闊步走入場中:“衝虛道長,在下龍克讓!於公,我是民宗局西南分局行動處的1組組長,他們是我的部下。於私,我乃漁陽龍氏三當家龍克讓,柱子上綁的那關龍逢,是我龍家人。你說,我該不該管這閑事?”


    “這位道友,我可沒邀請你上山旁聽,於公,你們民宗局代理局長許知水可在台下坐著呢,輪也輪不到你說話吧?於私,你漁陽龍家何時有這姓關的小子?就算你想保他,你能代表龍家跟我龍虎山開戰嗎?”衝虛最後幾個字咬牙切齒,威脅的意思很明確。


    許知水聽衝虛如此說,也知道該自己表態了。慌忙站起來怒斥道:“龍克讓,你都已經被停職了,給我立刻下山,此事我代表民宗局表態,這二人雖然是民宗局的人,但鑒於目前證據充分,全權交給龍虎山處理!”


    “許處長,我知道,你是這龍虎山衝虛道長的弟子,由你代表民宗局來表態,有失公允!我要求此事上報總局處理,而不是由龍虎山在此私設刑堂,草菅人命!所謂證據,也不過是龍虎山一麵之詞,可有證物?可有三方人證?可有這所謂凶手的口供?我今天倒要看看,這江湖之事,是民宗局來管,還是你們百裏太甲幾個老前輩說了算!如果民宗局不管,我漁陽龍氏,向龍虎山開戰又何妨!!” 龍克讓一番話擲地有聲,威武霸氣,既合乎情理,又暗含朝堂的威壓。一時間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場中氣氛發生了微妙變化。


    不得不說,這招拉大旗扯虎皮用的太妙了。龍克讓把這件事情直接上升到江湖與朝堂對立的原則問題上,將那龍虎山扣上了意圖謀反的帽子。


    江湖勢力無論多強,也不敢跟朝堂對抗。那百裏太甲雖然由江湖最大的幾個門派:龍虎山、白雲觀、青城山、峨眉,還有遠在西北的昆侖、玄空寺、大兆寺長老聯合創立,但也是在民宗局的管轄範圍內調解江湖之事。怎敢淩駕於朝堂機構之上?


    這幾個門派的頂級大拿,聯合起來戰力有多恐怖不必多說,單單是白雲觀的太微真人,江湖傳說已可問鼎天下第一,龍虎山、峨眉、青城山各家的大長老都已經是江湖上難有敵手的存在。但這些足以匹敵朝堂嗎?難說!


    總局那幾位鎮國級的大佬,從不曾出現在世人編纂的武評榜上,甚至江湖傳說都極少。他們是潛藏在水底的恐怖存在,是朝堂統一天下,安定江湖的底氣。


    單單一個半退休的總局副局長李雲朝,據說一人壓製魔教一甲子,自1993年受傷退隱以後,那羅摩教才敢露出水麵時不時興風作浪。


    龍克讓搬出總局,說明此事已經不是許知水一個分局代理局長可以壓製的。


    於是許知水代理局長麵色鐵青的慢慢坐下不再說什麽。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許知水那個混蛋居然是衝虛的徒弟,而那馬良、洪泉又是許知水的徒弟,這徒子徒孫三代人真是一壞壞一窩,上梁不正下梁歪!


    料想那蠱毒也是許知水弄來給馬良洪泉毒害天師之用。


    這一切都說得通了,這也解釋了許知水蠱毒的來源!!


    他與走私黃葉子駝隊的保鏢、那個蠱師蚩聞私下有交情,又對沈家走私案處處包庇,說明背後利益牽扯必定有他一份!


    見場中風向不對,衝虛一個眼神暗示,那馬良率先高喊:“眾師兄弟們,休要聽這人胡攪蠻纏,我跟洪泉親眼所見他們殺了天師,我們一起殺了這對狗賊,為天師報仇!我龍虎山決不允許有人上門造次!”


    一番話,將台下眾道士鼓動得蠢蠢欲動,可懼於龍克讓民宗局的身份,想動又不敢動,那洪泉見無人出手,率先持劍衝向我這邊。


    那群道士似乎受到某種感召,一齊持劍衝了上來。這麽多道士從何四麵八方一起上,即便是強如龍隊,也雙拳難護我二人周全。


    就在此千鈞一發小命難保的時刻。


    刷!刷!刷!數道罡氣激射而來,將衝在前麵的洪泉和其餘幾個道士射得倒飛出去!


    好強勁的勁炁!!


    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禦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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