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趙涵電話來時喻姝的頭發已經到了吹幹定型的步驟。


    “十分鍾吧。”


    喻姝有些鬱悶,趙涵言簡意賅,一個字沒多說。不過聽這語氣,十有八九出了簍子。


    想她做秘書長的這三年,凡是鬱拾華叫她,何曾有過好事。


    要麽接旨,要麽問罪。


    不知這次又有什麽殺頭大罪等著她。


    她低頭打量了下自己的裝扮,一身純白的長款羽絨服,配一雙黑白相間的平底鞋,好在頭發剛剛洗過吹過,不至於太離譜。


    前台對她一如既往地揚著笑臉,恭敬地給她刷了電梯。


    叮—


    喻姝端正了神色,在一眾同事的打量下穩穩走進辦公室。


    是鬱小姐。


    她本能地起了提防之心。


    “喻秘書,你身子咋樣啦?哥一直不肯和我說你在哪家月子中心,否則我好去看你誒。”軟糯甜美的聲音傳進喻姝耳中,憑誰都聽得出其中的不懷好意。


    喻姝卻很習慣同她打交道,隻淡淡地笑。


    “說正事。”鬱拾華的目光往她身上兜了一圈,冷冷開口。


    鬱詩詩見沒人買她撒嬌賣乖的單,也收了那甜的發膩的笑容:“喻秘書怕是忘了吧,一個月前的事了。”


    喻姝隨意看了幾眼文件,平靜如水。


    鬱詩詩見她一直盯著簽名欄,不由得出言:“這隻是采買合同,連我都知道用不著總裁親簽。”


    “我建議鬱小姐可以來鬱寰學習一段時間。”喻姝翻著一遝三十來頁的合同,每隔幾頁時不時地有個公章,就差沒敲滿每一張紙了。


    “像這種合同得蓋騎縫章。錢款有關業務要蓋預留印鑒即財務法人。你這公章刻得著實不錯,花了大錢吧。”


    “喻秘書是欺負我年輕不懂事呢。”鬱詩詩哪能叫她三言兩語給糊弄了。


    喻姝抬頭看了眼四角上的黑色半圓,示意道:“歡迎鬱小姐查監控。”


    鬱拾華此時才開了尊口:“那幾日線路改造,沒有錄像。”


    喻姝眉心一跳,認真看了他兩眼。


    鬱詩詩一副大獲全勝的樣兒,就差拍手稱快了:“我年紀小,哪裏懂章要怎麽蓋,還不是喻秘書你咋說就咋辦。”


    “敢情還是我親手蓋的?”喻姝揚眉笑問。


    公章事關重大,蓋章也不難,鬱詩詩就不信喻姝還能使喚其他人來蓋不成?


    “你且自己和哥哥解釋吧。”


    喻姝也有些累了,索性道:“我替鬱小姐重複一遍。我在上個月初的某一天,親手拿集團公章蓋下這十一個紅印,對吧?”


    “是呀!”


    喻姝走到一台嶄新的機器前,輕鬆操作幾下便拿出一枚公章,微笑道:“勞鬱小姐親自蓋一個吧,可看準方向,別歪了才是。”


    鬱詩詩如何能識得那叫用印機,狐疑地接過章,利落地在一張白紙上敲出一個清晰的圓印。


    “我也是這樣蓋的?”喻姝再次確認。


    鬱詩詩再怎麽不懂這些,此刻也聽出了些許貓膩,這是挖了坑給她跳呢。


    喻姝不打算戳穿到底,反而低低在她耳邊道:“我不知道是誰給您出的這個主意,也無法想象是誰對你這一遝合同的章無動於衷,按理說您母親文秘出身,給您安排的助理怎會無知到這種地步……”


    “請整理下身邊的蠢貨吧。您的天資,不該犯下這種錯誤的。”


    鬱詩詩臉上終於有了點裂縫,咬牙道:“你倒是好心。”


    喻姝走到用印機旁拍了拍,垂眼道:“都機器用印了,您也該跟上時代的步伐。”她順手拿起那張試蓋公章的白紙,送進攪碎機,又將公章裝回用印機中。


    “你且回去向你的那個媽好好討教一番,若有幸學到三成功力,也夠你後半生揮霍造作了。”鬱拾華不動如山,言語卻和刀子一般紮進鬱詩詩心中。


    沒辦法,鬱柏年前後兩任妻子的雲泥之別,也是鬱詩詩從懂事起就小心思、小動作不斷的原因。


    聒噪的二十來歲少女終於走了。


    趙涵和另一位特助悄無聲息地合上了門。


    “論糊弄人,你也是好手。”鬱拾華嗅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一股淡淡清香,心情漸漸明朗起來,極為隨意地丟開了筆。


    “我建議過您,機器用印可以防範風險。”喻姝不懂他怎麽有耐性陪著鬱詩詩胡攪蠻纏的,明明幾個字就能打發走的。


    鬱拾華不以為然:“那是國企做派,效率都花在流程建設上了。”


    “是,這違背了鬱寰集團追求高效卓越的工作理念。”喻姝機器人般地說著話。


    雖說眼前的人態度上顯得死板機械,但昔日的熟悉感撲麵而來,連目光所及都是從前一模一樣的角度。


    鬱拾華不冷不淡道:“你記得便好,先滾吧。”


    “是。”


    喻姝從沒有和他正麵剛的打算,她主意既定,就不在語言上刺激上位者了。


    不過她這樣招搖地‘被迫’刷了回存在感,鬱拾華又誤會她回心轉意,施恩般地叫來了人上門給她定做套裝。


    是她之前三年不曾有過的‘天恩’。


    “不用量,請你們回吧。”喻姝問清緣由,不但沒解開防盜鏈,而且利索地關上了大門。


    為首的人明顯愣住,呆了三秒後才慌忙拿出手機回撥。


    不等喻姝重新坐回電腦屏幕前,有鈴聲響起。


    是負責外聯的特助——裘淨。


    “姝小姐,我還未向鬱總回話。”言下之意,你現在好好配合都來得及。


    和趙涵的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不同,裘淨一貫奉鬱拾華的指令為神諭,執行起來宛若不通七情六欲的神兵天將,手腕鐵血。


    “有什麽分別。你我共事三載,何必過這種虛招。”喻姝正盯著紐交所的外盤,完全不為所動。


    對麵沉默數響後道:“我不認為你能承受得起鬱總的怒火。”


    “裘特助的前四個字,明顯落了下乘。”


    “鬱總的脾性不會以你我的認為而轉移,我言盡於此。”


    喻姝平倉後陷在轉椅裏,摩挲著真皮扶手。這椅子和總裁辦的龍椅出自同一設計師之手,算是0.5版本,價值百萬。


    她拉開抽屜,裏麵靜靜躺著兩張顏色迥異的卡。


    一張刻有鬱字拚音的黑卡。


    一張集團最高級別的權限卡。


    還有這套她借住三年、裝潢三千萬的大平層。


    稅前百萬年薪,到手六十來萬。


    喻姝掐指一算,她這公私皆用、內外兼修的大好工作,敢情三年下來掙得還不如她玩票性質的副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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