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小攤販和看天吃飯的農民相比,不知哪個更辛苦。反正喻姝是徹底體會到了前者的不易,但凡考慮到租金的成本,就連半天都舍不得休息。


    “我覺得你這腸粉好吃。”大年初四的日子,蘇文嬰居然來陪她出攤。


    “但是腸粉沒有煎餅果子好拿方便吃。”喻姝曾親眼看見有個姑娘剛拎過腸粉,就因為要往包裏拿東西手滑了下,連碗帶粉啪嗒摔了一地。


    姑娘人很好,另付了她重新做的錢,喻姝也投桃報李多給她加了一支王中王。


    今年的春節沒有淒風苦雨,更沒有冰天雪地,出門的人一多,喻姝的生意居然不差。


    蘇文嬰是五穀不分的律法人才,最多幫著裝個袋,對個錢。


    “阿姝我覺得吧,你真的是個人才。”但凡有個好出身,早就是個人物了。


    “膚白貌美,多才多藝。能寫會算,略通財會醫護,會英語粵語法語日語,會做麵炒菜攤餅煎蛋,其他的…”蘇文嬰隨口道,“還有些各種——”


    “旁門左道,一些小手段小技巧。”喻姝補充道,她看了眼四下的空曠,索性掏出小板凳坐下,“都是為了生活的不得已。”


    如果可以,她大一為什麽要轉係?從分最高的醫學院離開?


    如果可以,她又為什麽額外去考會計師?


    “我父母居然收到溫老佛爺壽誕的請柬了。”蘇文嬰平淡一句,卻有情緒萬分。


    “用你的話說,蠅營狗苟半輩子不就為了這麽一刻?”


    “這麽一刻?說得好像這壽宴是為了他倆整得一樣,不過是去賠笑跪舔見縫插針罷了。”蘇文嬰嘲諷完她父母,便自嘲道,“當然我也不止一次想過,要是沒這麽對爹娘,我能有現在的工作麽。”


    喻姝懶散道;“可能連大學都不一定。”


    “是啊,雖說他們連我報考公檢法都不知道,從筆試到二麵,我真的沒半分靠過家裏。但是……”


    “這種話有什麽意思。不要說你,我都不敢說都是靠自己。”喻姝嗤笑道。


    她們四人裏,所謂‘完全獨立’的隻有奚燕一人,但一路走來都是血汗淚。


    “誒,來生意了。”


    蘇文嬰站起身來,眯著眼看了會一連三輛的豪車。


    喻姝壓下心中不安,趕緊戴上口罩,垂眸等著來人走近。


    好在燕京沒有冤家路窄,有一個明顯助理模樣的小姑娘駐足在煎餅車前,又疑惑問:“腸粉做的吧?”


    “有的。”


    她趕忙掏出手機打電話,確認著自家主子的需求。


    很快她左手腸粉右手煎餅地奔向了車的副駕駛。


    “姓薛誒。”蘇文嬰確認車都開遠了,想著昔日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不由得看向喻姝。


    “是鬱老太君曾經看上的。”這話聽著奇怪,喻姝趕緊補充,“孫媳婦。屬於青梅竹馬那掛。”


    不過薛家有兩位小姐,一個絢爛如夏花,一個驕嬌如雪蓮。


    她和薛二小姐打過幾次照麵,算是特別接地氣的那種財閥千金。怪道大過年的來光顧她這小破攤。


    車離開的方向,那邊好像是盛寧大廈……


    “收攤收攤!”十點還不到五分鍾,蘇文嬰格外殷勤地幫著喻姝收拾殘局。


    又一日這樣混過去了。


    喻姝有點滿足地微笑著。


    很快到了溫禾的生日前一天,沒辦法,人家這樣的家世,從來是掌上明珠的待遇,正日子是留給家裏人慶祝的。


    喻姝時隔小半年在舞室見到了她。


    兩大美人笑著擁抱,被一邊舉著手機的蘇文嬰哢嚓一聲。


    “還練什麽舞,你倆往台上一站就足夠精彩。”奚燕咬著根棒棒糖。


    “我這是對外婆的一片孝心。”溫禾說話帶有上海小娘的嗲勁,卻並不發膩。


    她又從身旁的越劇老師處拿過台本,嘿嘿一笑:“咱們先看看功底,走一場唄。”


    喻姝順手接過,是經典孟麗君。


    “別嚇著,你就挑會的來。老師得看學生資質。”


    蘇文嬰在旁帶頭鼓掌;“真是絕了——”


    “兩位色藝雙絕,擱古代就是……”奚燕思索了下用詞。


    “青樓頭牌?”


    “揚州瘦馬?”


    倆人各說一詞,又相視一笑。


    排練間隙,越劇老師正給喻姝示範著走位和手勢。溫禾悄聲問另外二人:“阿姝最近還好吧?狗老板沒後招吧?”


    奚燕並沒和溫蘇兩人說過人財兩空的故事,雲淡風輕道:“老樣子。我算過她藥瓶裏的數,不算多。”


    “醫院有去過嗎?”溫禾幾乎都是氣音了。


    “沒。”


    溫禾愣了稍許才反問:“心理醫生呢?”


    “沒去過醫院。中藥也停了。”


    蘇文嬰見喻姝過來,自然地拿手肘頂了下溫禾,打趣道:“怎麽連你都喊上狗老板了,你倆的媽不是關係挺好?”


    嗬。


    溫禾一副你不懂的鄙視樣:“我媽和程善北他媽是手帕交,和鬱拾華他媽可是死對頭。”


    “能和你家太後當對手,可見其人本事。”蘇文嬰感歎道。


    溫禾幸災樂禍地笑:“鬱拾華和他娘真的完全親母子,那副高高在上的傲嬌樣兒,最讓我家太後痛恨。”


    “你外婆壽宴,請了人家沒?”蘇文嬰眼神不自覺瞄向在喝水不語的喻姝。


    “這話問的,我何家是這麽不懂事沒規矩的人家麽?”溫禾簡直無語,來不來是鬱拾華和季清泠的事,他們怎麽會不請。


    “你外婆聽著‘我何家’三個字,會生氣嗎?”奚燕的關注點分外神奇。


    喻姝也抬眸看溫禾。


    不得不說,滬城第一的壹錦溫氏也是會玩,如今董事長是溫老佛爺,也是那個年代比熊貓還稀有的獨生子女。


    好在溫老佛爺爭氣,硬是在自家爹娘蹬腿前接掌下了這份偌大家業,並在夫家蘭氏的幫助下不斷做大。


    不過同樣的命運沒有放過溫老佛爺。


    她膝下也唯有一女——溫禾的母親蘭斐君。


    溫老佛爺是有決斷的人,她沒讓女兒接自己的班,反而估算著自己的硬朗身板,預備著交給下一代外孫,在另一條賽道上竭力支持親女兒。


    蘭斐君打小各種爭氣,考出了自高考恢複後滬城的第一位女狀元。


    隻是婚姻上幹了一票大的,沒能走親娘苦心孤詣安排好的路,找了個人品才貌相當的如意郎君。


    溫老佛爺不是認死理的人,以冠姓權為條件,到底同意了這樁郎才女貌、兩情相悅的自由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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