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開始也看不懂。”喻姝感受著口齒間甜到發膩的味道,小小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她和你一樣做了三年秘書長,到現在還是一問三不知。”鬱詩詩感慨不已,緊接著雙手合十,狡黠一笑,“所以隻能拜托你了。其他秘書比她更不如呢。”


    喻姝汗顏,無語問:“之前誰管文字工作的?”


    “會寫的那個是顧遙心腹,跟著走了。”


    喻姝咋舌:“有樣板嗎?”


    鬱詩詩一臉不可思議:“你還要這個幹嗎?”


    “大姐,我是做秘書工作的,就算筆杆子能寫,也沒寫過你這種季度報告誤。”喻姝喝了口檸檬水,白眼翻翻。


    鬱詩詩嬌俏地哼了聲,打電話給辦公室要之前的報告。


    “說實話,我真沒想到,咱倆有一天能坐在一張桌子前吃零食,寫文章。”她懶懶地縮在真皮轉椅中,一臉滿足。


    喻姝:“人生是這樣子的。”


    “王洛瀅沒再找過你麻煩吧?”鬱詩詩冷不丁提起這個名字。


    喻姝頓了下:“沒有。”


    鬱詩詩眼珠一轉,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半晌,才慢悠悠道:“那天在金貿,你後來是不是和我哥在一起?”


    喻姝不接話,隻將目光凝在不遠處的綠蘿上。


    “別不好意思嘛,細細說來,他幫過咱倆不少。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為過。”鬱詩詩早就轉了想法。


    她親媽這件事上說得很對。


    ——你難道希望你哥娶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回來?


    一一喻秘書這種正經學曆家世清白的聰明姑娘,是最適合你的大嫂人選。


    否則像薛家那倆個丫頭,夠咱們母女受的。


    “你還是物色自己的夫婿人選吧。燕京這邊青年才俊緊俏的很,別過村過店了。”喻姝涼涼開口。


    鬱詩詩嘴巴扁扁:“找對象不都這樣?我看得上的人家瞧不上我,看得上我的,我又嫌棄人家。”


    “你看上誰了?”喻姝好奇。


    “說出來你也不認識,他平常不怎麽和我哥來往,也不在燕京這邊活動。”說起自己的意中人,鬱詩詩不光沒什麽羞赧之意,隱隱還有些失落。


    喻姝:“是滬城那邊?”


    “是鵬城的。”鬱詩詩並不隱瞞,她半歎氣,“我不像薛二對寧摯元那麽情根深種,我倆就是小時候玩過幾次,印象挺好。”


    “不會是閻家的小兒子吧?”喻姝點開了郵箱裏剛剛接收到的報告們。


    鬱詩詩睨她一眼,笑道:“謝你嘴下留情,沒直接說是私生子。”


    “我的確沒見過。”是閻家常年被發配在外的棄子。


    鬱詩詩:“是我媽說的。因為爸爸和閻家關係不錯,她時不時聽到過那麽一兩句話。我也就跟著上了心。”


    她不排斥聯姻。


    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她作為鬱家一份子的認可,挺好的。


    “人很帥?”


    “是清爽,沒我哥那麽冷言冷語。”鬱詩詩坦誠極了,“我就希望聯姻的對象,不花心,不冷麵,咱們說得上話,看得起我就好。”


    喻姝若有所思:“其實隻要他看得起你在乎你,就不會花心不會冷落你。”


    “彼此尊重。”鬱詩詩總結道。


    喻姝點動幾下鼠標,一口氣開了五份季度總結。


    “是你沒有喜歡的人,所以想得開。”喻姝這幾年知道圈子裏不少離經叛道、崇尚自由戀愛的鮮活事例,無一不是慘淡收場,落人話柄。


    “有喜歡的人也沒用,你且看著吧。”鬱詩詩一副看破紅塵的仙人樣,收了閑聊的心思,不由地催促著她,“下星期就要去鬱寰總部了。你可抓緊時間。我還要彩排背稿呢。”


    喻姝:!


    她花容失色:“你自己上台?”


    “否則呢,你這副見鬼的模樣顯得太沒見識了。”鬱詩詩不屑道。


    喻姝絞盡腦汁地回憶了下:“我印象中,都不是負責人自己上的。”


    “我管人家幹嗎。”鬱詩詩把腦子湊了過來,“趕緊的,做不完第一部分不許下班。”


    行吧。


    看在羊城之行她打給自己一萬元的份上,喻姝開始了異常艱難的回憶之旅。她甚至偷偷發了條信息給趙涵,讓他轉幾份去年的季度報告給她。


    從內控合規的角度看,這是違背集團的員工規定的。


    但……


    趙涵對此十分猶豫。


    很快,裘淨的出現打破了他心底相持的天平。


    “終於有結果了。”趙涵撞上過好多次鬱拾華單獨給裘淨派活的場麵,唯一不變的關鍵詞,正是給他發消息的那個人名。


    “交差就好。”他安慰似的衝裘淨笑笑。


    好一遝文件夾。


    查無巨細,掘地三尺。


    趙涵印象中鬱拾華從未對一個人如此上心過。


    他同樣下了決心,撥電話給負責報告的分管秘書。


    “我差點以為你忘了。”鬱拾華緩了緩略僵的脖頸,口吻譏誚地看向低頭的裘淨。


    裘淨為了讓老板滿意,狠狠下了番功夫,不光在明麵上查了所有,還找了鵬城幾個隱蔽的私家偵探。


    “時間久遠,有些記錄需要查證,所以慢了點。”有部分道聽途說的,他放在最後。


    男人翻動紙張的指尖微滯,眼神犀利非常:“男女關係呢?”


    “任何社交軟件上都沒有相關合照,且她中學時代的空閑時間,九成以上都在打工。”裘淨硬著頭皮。


    他總不能偽造吧。


    “再去查,我不聽似是而非的回答。”鬱拾華語調冷淡。“是。”裘淨見老板沒再開口的打算,當即退了出去。鬱拾華的視線落在一行小小的字上久久不曾挪動。


    是自殺過嗎?


    初二時她才十四歲……


    心上滾過一陣絞痛。


    *


    喻姝好說歹說,卻似乎打消不了鬱詩詩一顆火熱的心。


    “你好歹是個總,別家都是手下人演示,何苦你親自上?”況且你說得不一定好,喻姝自動咽下這句。


    鬱詩詩腰杆硬得不行:“別家總裁又不姓鬱。我爸可是承諾過我的,要是做得出色,就真把中嶸給我的。這說不準就是我的江山,親自上很正常。”


    換做幾年前,喻姝心下還會有點隱隱的羨慕。如今隻剩平淡。


    “你父親會到場?”喻姝突然有點不安。


    鬱詩詩理所應當地點頭:“中嶸成績這麽好,他當然會去。”


    這是不是意味著……鬱拾華也會去……


    喻姝盯著屏幕中的演示文稿,深感失策。這篇文稿裏,她的個人氣息過濃,一些圖表的習慣,一些句式的使用……


    “你哥不會參加吧。”這種級別的季度匯報,鬱拾華真的隻有空一些才會到場。


    偏偏這個月份,好像算是項目淡季。


    鬱詩詩滿不在乎:“應該不會吧,否則我也太有麵子了。”她到底不缺心眼,睨了眼有些緊張的喻姝,疑惑道,“你又不跟著一起,擔心什麽。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情書,我哥還不能瞅?”


    “我不是和鬱寰打過官司嗎?不好叫人知道我在你這裏幫忙。”喻姝已經轉過了筆記本的屏幕,試圖改動。


    鬱詩詩沒來得及回話,便攔下了她的動作。


    “你幹嘛!”


    “有幾個部分不太妥當,我再給你改下。”喻姝麵不紅氣不喘地撒謊。


    鬱詩詩這會兒相當清醒,狐疑道:“別了吧。我講給不少人聽過,都覺得挺好。何況這是第一次,做得太好反而生疑。過猶不及嘛,還是你說的要我低調呢。”


    算了,她做了三年秘書長也沒見鬱拾華參加過幾次。


    可能喻姝今年的嘴都是開過光的。


    凡她心有所想,老天爺必分毫不差。


    鬱詩詩到得偏早,在停車場和鬱寰名下其他子公司的總裁們寒暄了一圈,便趕緊著去了十六層的會議室。


    她是打定主意泯然眾人的,得和大家夥兒一樣。


    “趙董和周董也都來了。”孫秀感到奇怪,在旁幫她小聲認人。


    “是誒,來的董事都挺有分量,難不成真是我哥親自坐鎮?”鬱詩詩四周望望,發現董事來得竟挺齊全。


    不少和她一樣的小戶總裁都在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眼神閃爍。


    預想之中的副總不曾出現,鬱柏年父子倆毫無征兆地進入了會議室。


    眾人:……


    鬱詩詩滿臉黑線,她已經聽到不止一次她的名字了。


    有說她爹叫了這麽多人來給她撐場子的,有說她哥親自下場看她笑話的,還有說她爛泥扶不上牆,連章都認不清的…


    父子倆坐在上首,皆是麵無表情的大公無私樣。


    匯報依次開始。


    可能是這兩位親臨導致的壓力過載,加之鬱總時間寶貴,會議流程簡直開了倍速,鬱詩詩剛在心中過了一遍稿子,便有助理在喊:中嶸信托。


    鬱詩詩僅管帶了人,但到底打算自己上。


    她才不管別家公司咋樣呢。


    實在是太想在爸爸眼前出成績了,何況鬱拾華也在。甭管她哥多無視她,她卻在成長的過程中聽了太多有關於鬱拾華的傳說。


    能力非凡、天縱奇才、殺伐果決……


    都是些老生常談的成語了。


    他們三個都姓鬱,但鬱詩詩經常有種自己不配這個姓的錯覺。


    媽媽說得不錯,喻姝說得更對,她擁有這個姓,是今生最大的底氣。擇日不如撞日,她要為自己正名,也給憋屈了半輩子的親媽爭口氣。


    接過話筒,拿過激光筆,鬱詩詩緩緩開口。


    如喻姝所料,近段時間的確算是鬱拾華的工作淡季,他不會因為鬱詩詩刻意參加這種級別的會議,但也不可能因為她取消原定的會議安排。


    該怎麽就怎樣。


    便是他最色令智昏的一段時間,也沒有違背過公私分明的準則。


    女聲端正而微甜,開局倒是條理清晰,口齒清楚。


    鬱拾華難得抬起尊貴的臉,看了在放映的演示文稿一眼。


    簡練的排版,冷淡的句式,撲麵而來的熟悉感,連最上麵那條分隔線都在老位置。


    他微微眯起了眼。


    似曾相識。


    隻是那時候站的人不是鬱詩詩,也不是她。


    一個他偶然出席的財報會議。


    上下無不膽戰心驚,小心迎駕。


    鬱拾華不過隨意問了兩個圖表的問題,主講人竟支支吾吾地說不上話。他的視線立刻掃向在旁陪笑的財務副總。


    副總是見過場麵的人,馬上叫起負責這個報表的小組長。


    小組長年歲偏大,一口方言相當寒磣,口齒還不如台上的人,鬱拾華徹底冷了臉。


    “這東西誰做的?”副總打著眼色給冷汗涔涔的小組長。


    林彩早就掏出了手機去會議室外打電話,進來時尷尬表示人馬上到,鬱拾華不耐地看著投影屏,冷言道:“五分鍾。”


    就在他即將起身的前一瞬,敲門聲響起。


    眾人紛紛在心裏鬆了口氣,也有點好奇地打量著進門的姑娘。


    隨意紮起的馬尾,土不拉幾的黑框眼鏡,還有一個捂住剩下半邊臉的口罩,正是上班時間溜出去洗腦袋的喻姝。


    鬱拾華定睛看了她一秒,居然瞬間記起不久前電梯裏的相遇。


    女人慢吞吞地走過他,飄來的氣息和那日電梯裏的空氣仿佛一樣,是玫瑰味兒的。


    她先禮貌地問了好,然後拿起激光筆,四平八穩地說起兩張數據圖,並在結尾處加了句抱歉。


    鬱拾華眉毛微抬,眼光劃過她鬆軟的發頂,心下一片了然。


    “誰做誰講,別人不要越俎代庖。”等到會議結束,他才漠然地撂下一句話,卻把最後一幕出現的名字記了下來。


    財務部—喻姝。


    “是是。”副總忙不迭地應和,又叫過林彩和喻姝,“她倆是一個小組的同事。還不謝過鬱總教導。”


    “謝謝鬱總。”


    他正好打量了喻姝一眼,臉上遮得十分嚴實,全然看不出當日的皎潔清麗。鬱拾華接下來還要外出,隨意點了下頭便走了。


    可能是副總過於精明,可能是他的心思過於鮮明,過了半個月辦公室招分管文字工作的秘書,他沒限定在宣發部那群擅長寫文章和稿子的高材生中,反而麵向各部門招人。


    喻姝就這樣稀裏糊塗被忽悠地進了分管秘書的麵試名單。


    再後來……


    耳畔有拍手聲響起,緊接著便是掌聲雷動,鬱拾華收回望向過去的視線,定格在眼前昂首挺胸、從容微笑的鬱詩詩身上。


    可能是這一刻的鬱詩詩的確令人側目,鬱拾華同樣沒吝嗇掌聲,身旁的鬱柏年側頭瞥了他一眼。


    而隻有內心深處懂得。


    他可能想喻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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