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薛慕童不屑道,趁著寧摯元去洗手間的空當掏出鏡子給自己補妝。


    她們都是真正的天之驕女,並不怎麽關心凡世的人間疾苦,頂多看個熱鬧聽個響。


    沒人會拿這樁事來添堵。


    太沒水平了。


    喻姝許久沒參加此類聚會,從裏到外都不太適應,拿了些自己愛吃的水果小吃,找個角落打發時間。奈何鬱拾華怕她無聊,又本著‘洗心革麵’的打算,十分關注她的情緒,言語間細心又周到。


    “哥你多久沒見慕荷姐姐了?”陳冉總覺得表哥被喻姝勾走了魂,忍不住過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喻姝眼神微凝,臉上分毫不動,含著得體的微笑。


    薛慕荷,薛家大小姐,沒有意外也是下一代的薛家話事人。自小出類拔萃,優秀堪比鬱拾華。


    她和鬱拾華,是真正字麵意義上的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發小。


    “兩三年,是吧?”薛慕童插了句嘴,替鬱拾華作了答。


    “嗯。”男人淡淡應了聲。


    好在陳冉的男友楊躍之是個知機懂事的,眼見話題要往亂七八糟的方向而去,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副大富翁,吆喝著叫大家一起來玩。


    “又是真心話?”薛慕童嫌棄地看著一遝問號牌。


    “難道還想大冒險?”陳冉巨給男友麵子,容不得旁人挑剔這遊戲不好。


    喻姝自然被鬱拾華拉了起來,貼在一塊。


    “這是分組的玩法?”程善北從台球桌上下來,眼見某人依舊維持著最初的姿態,宛若連體嬰一般,當即仿佛牙疼般的嘶了聲,“需要貼得這麽緊?”他環視了圈四周:“也沒和你搶的人,這麽怕人跑了?”


    薛慕童笑嘻嘻道:“我是壽星我說了算,倆倆分組,得抽簽。”


    “這不得看緣分?”陳冉挽著男友,竟也是難舍難分的樣子。


    薛慕童輕哼一聲:“正解。考驗你和你對象的時刻到了。”她一個單身狗憑什麽過生日還要被這雙雙對對的狗男女欺負,必須拆散!


    陳冉心中警鈴大響,滴滴亮著紅燈。


    她男友可無意說過喻姝漂亮的。


    “來來,趕緊抽簽。”薛慕童看了看包廂裏的四男四女,頗覺自己英明無比。


    孫綰最是可有可無,從簽筒中隨意拿了一根。


    不等陳冉忖度完是先抽好還是後抽好,薛慕童早揪過在一旁調酒的寧摯元,一個眉開眼笑,一個滿臉無奈,飛速拎了一根簽條出來。


    “就左邊那根。”鬱拾華直接聲控抽簽。


    好了,右邊這根是她的。


    陳冉垂頭喪氣地接過簽條,她數學挺好,概率問題上一目了然,和男友抽到一組的可能性著實不高。


    孫綰抽得早,揭獎也早,正是程善北。


    程善北揚起笑臉,親熱無比地湊了過去,喂了她一口酒。


    “讓我沾沾你的手氣啊一一”薛慕童深恨自己在吹蠟燭的環節沒有許這個小小的願望,心願過於宏大,反而不好實現。


    孫綰沒接話,隻拋給她一個媚眼。


    “啊!一一”一陣土撥鼠的尖叫發起,險些驚掉喻姝剛捧到手中的酒杯。


    喻姝失笑地看向歡天喜地的薛慕童,和被迫獻身的寧摯元。


    陳冉深吸一口氣,好了,二分之一的概率。


    “你倆誰先?”孫綰閑閑道。


    程善北一雙狐狸般的眼晃個不停,閃動著不懷好意的光,在這對表兄妹間來回遊走,這倆在這方麵可都是小氣到家的人。


    陳冉男友從她手中拔出簽條,拔開貼著的小紙條。


    赫然是一個鬱字。


    不用看,喻姝那根上必定是楊姓了。


    “我不管我不管。”陳冉撒嬌似地扯住男友,又用防備不已的目光瞄向喻姝。


    縱觀全場的孫綰簡直無語。


    不說人家兩情相悅,糾纏多年,就是單純比比硬件,打得贏鬱拾華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喻姝莞爾笑道:“是寧少剛剛拿錯了簽,按照鬱總坐的位置算左右,咱倆應當正好。”


    寧摯元沒猜到這口鍋最後轉回了自己跟前,連聲道:“明明沒喝幾杯,竟分不清左右。實在失敬。”


    他懊惱地拍了拍額頭,靠在沙發上一副起不來的模樣。


    “咱能怪你哦,是他們小氣,還有緣無份呢。”薛慕童撅起小嘴,口不擇言。


    有緣無份…


    喻姝眼裏晃過一瞬的失神,旋即恢複自若。


    陳冉可沒這麽好的性子,當即要撲打壽星,氣呼呼地生氣。


    好在薛慕童仗著壽星的身份狐假虎威,和陳冉打了幾個回合的嘴仗,半點不落下風,簡直要把人逼瘋。


    “誰娶你才是倒黴,嘴上沒個把門的。”薛慕童得意洋洋地總結。


    陳冉不管男友的拉扯,咬牙切齒地準備還擊。


    程善北布好地圖,涼颼颼道:“我等得黃花菜兒都涼了,壽星還要玩不?”


    薛慕童聞言看了眼在回消息的寧摯元,堆起一臉不好意思的笑,吆喝著大家來落座。


    和普通的大富翁區別之處在於,問號和歎號不是金錢的增減,而是一道道類似真心話的靈魂拷問。


    這種玩法喻姝還沒碰到過,心下一鬆,隻覺比大冒險強上不少。


    八人說笑著打發時間,依次擲骰走棋。


    代表他倆的黃色小人很快落到歎號的格子上,眾目睽睽之下,喻姝利落地抽了一張方牌。


    “你倆誰答?”薛慕童伸手蓋上喻姝試圖翻麵的手,先發製人。


    鬱拾華懶散道:“她。”


    喻姝睨了他一眼,抿唇不語。


    “怎麽,不想答?”他順其自然地問。


    “看是什麽問題。”喻姝壓下心底局促的心情,萬般小心地翻開了麵。


    可能是被她神經兮兮的態度所渲染,一桌子見識非凡的二代們伸長了脖子望著方牌的背麵是什麽了不得的問題。


    “成為富翁的路上必定會有第一桶金,請問玩家的第一桶金是什麽?”


    寧摯元聲音溫潤,咬字清晰,含笑看向喻姝。


    喻姝茫然,之前見慣風浪,沒料到問題這麽茹素務實,貼合大富翁的遊戲主題。


    “適合你誒,量身定做。”薛慕童打了個響指,目光炯炯。


    陳冉則嘟囔了句:“還以為會問第一個男朋友呢。”


    鬱拾華眼神一凜,原本的清潤淡漠驟然沉冷下去。


    薛慕童就愛和陳冉打擂台,當即回嘴道:“那祝你抽到這個問題好了,俗人一個。”


    “我又沒談過很多個,怕什麽。”陳冉得意洋洋地拽著男友,明明是無心之言,卻好似有千斤之力錘在某人的心上。


    “哎哎,轉回正題。你也想了半個世紀了,又不是做年終總結,用得著這麽嚴肅…”薛慕童眼見話題被扯到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忙將視線落到一本正經的喻姝臉上。


    “我好像沒有第一桶金。”喻姝風輕雲淡地微笑,將表情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顯賣慘,又適當表露。


    這邊在座八人,她確定是她最窮。


    真是要命。


    “你大學打過工嗎?”薛慕童問了一個超乎她領域的高深話題。


    喻姝理直氣壯地點頭。


    “那不就得了?話說你做得是什麽兼職?”薛慕童比她更為理所應當。


    “我兼職做過很多,大學常做的是家教。”喻姝認真道。


    “教什麽的?多少錢一課哦?”薛慕童順著問道。


    喻姝:“二百。”


    “怎麽可能?!”薛慕童驚呼,一臉打抱不平的忿忿樣,“我中學時候請的老師都是上千元的,你肯定被騙了!或者是有中介抽你提成?”


    喻姝失笑,先喝了口礦泉水潤潤嗓子,又看了圈其他幾人頗有興趣的表情,繼續道:“薛小姐你請的肯定是在職名師,這是家教裏最貴的一類人,一對一上千是很尋常的價格,甚至要有路數才能請到。”


    名師大多都有脾性,小部分不為金錢所動的更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寧姨是那時候認識的?”鬱拾華默默聽著,冷不丁插了一句。


    寧姓不算稀有,但也並不常見,寧摯元自然而然地抬眸看了過來。


    喻姝三年前便在國王遊戲的那場聚會上認出了寧安惠的堂侄,盛寧集團的正經太子。依她的秉性,自不會打著寧安惠的旗號去和人攀交情,隻當初次見麵,禮貌問好。


    此時此刻,鬱拾華問得直白,她不好敷衍,如實說:“我在她家做了兩年的家教。”


    “是盛寧的那個寧?”程善北問了一嘴。


    “她姓寧,名安惠。”


    “誒…那不就是馮玟和我提過的漂亮保姆?”薛慕童心直口快,直言不諱道,“她可說了,能考上劍橋全托了你的福。”


    “保姆?”陳冉特會抓字眼。


    喻姝凝眸看她,笑道:“寧姨的小兒子那會三歲,我順道一起管了。”


    “我爸媽當時為了我的學業操碎了心,請了各路神仙老師輪番來雕我這塊朽木。我和馮玟較著勁呢,誰想到她踩了狗屎運…早知道不如請你呢,保不住去英國讀書的就是我了。”薛慕童嘀嘀咕咕著,臉上變幻莫測。


    喻姝隻覺好笑,抿著唇沒有多言。


    “你別不信。我和她中學一塊的,作業一起找人抄的,最清楚她的水平。可見你是真本事,怪不得她這麽喜歡你。”薛慕童感慨個沒完。


    其餘人則各有所思。


    寧摯元的反應是,原來寧姨曾想給他介紹的一個傅旦女學生,竟然是她?


    他忙掩下唇角笑意,捧起茶杯喝了口茶,某人心眼再小不過,可不興讓他知道了。


    程善北對此最為無感,隻和孫綰進行著十八禁的肢體接觸,試圖緩和下倆人近日劍拔弩張的私下關係。


    陳冉識得馮玟,也對她的性子有所了解,絕不是和薛慕童一般好忽悠的主兒。


    由此及彼,以小見大。


    對喻姝的心機手腕有了更深一步的認知,又為自家表哥的終身大事感到擔憂。


    已經有了個秘書出身的舅媽,難道還要接受一個秘書出身的表嫂?


    太悲催了。


    她來不及悲春傷秋,隻言之鑿鑿地問了另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你姐沒談對象吧?”


    楊躍之懂得女友曲線救國的心思,先瞥了眼矜貴清淡的鬱拾華。


    心下暗歎不已,女友真白瞎了這麽好的出身,從裏到外全是草包,眼神也稀爛地一批。


    從進門到現在,她這表哥可沒鬆開過人,一心一意看得比從前還緊,遊輪那次他就覺得死灰複燃不是夢,這下失而複得,更是平添珍重之意。


    楊躍之看來,即便鬱拾華與旁人聯姻,隻消這喻秘書拉得下臉,豁得出去,掙個‘二房’的名分可不難。


    對普通人來說,何嚐不是一步登天。


    不過小冉就是不諳世事,才能看得上他。


    親媽告誡過他,貪了家世的好,就要忍其他的苦。婚姻都是冷暖自知,他願意就行。


    不等他腹誹完,薛慕童一記白眼丟來:“我倆不熟,你這是白問。”


    陳冉:???


    她腦子一轉,想到一種可能:“你是決定奮發圖強,和你姐爭家產了?”


    眾人:……


    寧摯元忍俊不禁:“小冉玩笑了。再說,童童又不是不努力。”


    薛慕童越聽越是笑逐顏開,對上陳冉笑意不減:“聽到沒,摯元哥說了,我一向努力好不好。”


    “是是是。”陳冉露齒假笑,頗有皮笑肉不笑的陰森感,“你倆平時不問對方有沒有談戀愛的哦?”


    “問屁嘞。我姐眼高於頂,性子又差,被她看上可要倒九輩子黴。”薛慕童絲毫沒有姐妹情深的概念,實話實說的基礎上不忘挖苦兩句。


    “真該給你錄下來,放給慕荷聽聽。”程善北不懷好意地出著主意。


    薛慕童胸脯一挺,趾高氣揚:“你錄唄。咱倆碰麵就是打嘴仗,有沒有這一茬都得吵,才不怕。”


    “吵吵鬧鬧是真姐妹,越吵感情越好。”寧摯元一笑置之,說了幾句好話。


    薛慕童撇了撇嘴角卻不想拂他的好意,主動和喻姝搭話:“你是不是也有姐妹?”


    “有妹妹。”喻姝剛咽下塊哈密瓜。


    “也吵吵鬧鬧?”薛慕童好奇。


    喻姝:“不怎麽吵。”


    “你看。”薛慕童立刻衝寧摯元說道,仿佛喻姝不是說了句話,而是給了她一柄尚方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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