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邊說著,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說話聲。


    是鬱拾華。


    做賊心虛的感覺越發強烈,她指尖微微顫動,連續點錯了三次。


    “好了,你看下。”喻姝感慨著資本的力量,鬱寰集團去年新開發的認證平台,有功能完善的手機應用,方便在家辦公。


    對她這種7x24小時待命的打工狗來說,簡直要了老命。


    趙涵似乎一心二用,許久才和她說了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通掛掉了。


    “郵箱?”鬱拾華捕捉到了關鍵詞。


    這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趙涵便帶著笑說了。


    “還有十分鍾,你去準備。”鬱拾華披上了外套,理著袖口。


    他坐在辦公桌前想了想會議重點,整理著思緒,注意力卻停留在了趙涵的話上。那是集團個人郵箱不假,喻姝之前也不計較的,光他有所耳聞的,就不止好幾次。


    是不方便給趙涵登錄?


    他到底無愧於外界評價,僅僅幾個瞬息便直接握住鼠標,打開了集團認證登錄界麵,他權限很高,又與喻姝做過關聯賬戶,先登上了她的歡迎界麵,再點進去郵箱。


    鋪天蓋地的郵件,比他的郵箱更為混亂紛雜。


    他看見了第一條消息:您於昨日9:57分完成了郵箱清理。


    點開回收箱是一片空白。


    他並不意外,郵件是可以同步的,但回收站的郵件是本地儲存的,他看不見很正常。


    鬱拾華沒再刨根究底,他自是信得過喻姝的,要不然也不會給她開那麽大的權限,估計連她自己都想不到。


    “鬱總,與會人員齊了。”一點還差兩分鍾的時候,有人來敲門提醒了。


    “來了。”他輕巧鎖了電腦,一臉平靜地關上了門。


    喻姝換好衣服到崗在標準的一點半,秘書室靜悄悄地,她有幸收到了第二封郵件。這次內容簡單且實質性很強,是一張奚燕交社保的申請單,單子上那張圓圓淺笑的娃娃臉莫名戳中了她心裏柔軟的地方。


    造孽啊。


    喻姝忍不住地要想,她和奚燕這樣的女孩兒,到底上輩子幹了多少缺德事,這輩子才會投生在男權世道上。


    郵件底部寫了一行字。


    不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話,朋友或許會來插你兩刀哦。


    略帶玩笑,故作輕鬆的話語。


    喻姝自然想起了在萊潔遇到的人,近乎相似的口吻,輕佻又惡意滿滿。“回來了?”


    平直到沒有感情的男聲從身後響起,喻姝忍住把頁麵關掉的衝動,嘴角牽起細微的弧度,先側身再起立,纖細的身子恰好遮住了一部分電腦頁麵。


    所幸鬱拾華的關注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看著是完整的。


    “會議結束了?“喻姝不可置信,這會議安排還是前幾天她走的流程,沒三小時下不來,今兒又加了一項議程,大概率要開到眼冒金星了。


    “太吵。”鬱拾華隻是中場暫停出來透風,由著兩隊人馬繼續撕逼,順便看看她回來沒。


    “中午有喝咖啡嗎?”喻姝揣摩著他的心思,順嘴一問。


    “奶多點。”鬱拾華習慣性吩咐,也沒來擠占她的個人空間,抬腳往休息室的洗手間去了。


    喻姝喘了個大氣,忙不迭把郵件送進了垃圾桶,鎖屏後趕緊給某人泡咖啡去了,依照她對某人的了解,如果從休息室出來還喝不上咖啡的話,那兩瓣線條好看的嘴唇又要往下撇了。


    好在她趕得上了,鬱拾華抿了口咖啡,便端著往會議室去,走了兩步又是一停,想開口拖上她一塊去過那雞飛狗跳的會議時光,又記起她剛被確診的病症,心道算了。


    那麽冗長的會議,坐得他都心浮氣躁,裏麵空氣還不好,特別遭罪。


    “你把那個海島項目的選址整理下,晚上去藍度。”他們和程氏有新合作了,會開完他得先去老宅吃飯,今兒不知是農曆的什麽鬼日子,反正前幾天姑姑給他發了消息,是必須回去露臉的。


    “好,其他還有嗎?”喻姝一般是不上趕著要工作的,難得看他開了金口便又多問了句。


    “你手上活兒都完了?”鬱拾華斜她一眼。


    喻姝吃癟,尷尬笑笑:“哪能呢,還有報告和資料要整。”


    男人抬了抬下巴,姿態高傲,仿佛在嘲笑她的多此一問,旋即也不多廢話,捧著喻姝泡的咖啡,甚是悠哉地晃回去了。


    怎麽看,心情都比之前好多了。


    “鬱總隻愛姝姐你做的咖啡。”有小秘書恭維著她,想自己來了秘書室快半年了,和鬱總的對話加一塊還不如喻姝一會兒功夫說的多。


    喻姝習以為常,微笑:“可能也是習慣吧。”人都這樣。


    她待人接物向來溫和,這些年更是到了潤物細無聲的高水平,前提是她願意演。不過她在集團的好人緣,並不是靠自己的臉和性格掙來的,某人的抬舉才是關鍵因素。抬頭低頭,整一棟樓的好人。


    甭管背後多少非議,聽說還有關於她能不能嫁進去的小小貝者局,都不妨礙她在鬱寰集團的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當然也僅限在這兒,比如鬱家老宅,她多少次就規矩地坐在車裏,等著鬱拾華吃完飯出來。今晚預備如法炮製。


    不料某人良心發現,提前把她丟在了一條煙火味兒濃重的街巷。


    “吃點好的,注意安全。”他又揚了揚手機,看著女人傻不愣登的吃驚樣,“記得看手機。”


    他不定磨多久呢,尤其他那不省心的姑姑還給他發了條消息:小華,不要遲到哦~


    他冷冷看著那蕩漾的~


    一準有貓膩。


    就不委屈她見不得人地躲在車裏了。


    “好。”喻姝回過神來,給了他一個相當明朗的笑。


    比起鬱拾華,她更討厭去什麽老宅,一聽就滿滿封建氣息,她哪裏落得著好。


    如某人所想,宅子生機勃勃,粗粗一看就像個花枝招展的姑娘迎風搖曳,他禦用的幾個停車位紛紛有鳩占領,一眼看去滿滿當當,略眼熟的車牌坐實了他腦海裏隱隱的猜想。


    “走吧。”他直接有了決斷。


    沒等司機應聲,他又出言道:“算了。”這是他家宅子,他何必避諱?丟臉的自不是他。


    鬱拾華冷著臉下了車,快步入了院子。


    玻璃頂大開的四合院裏,一片歡聲笑語,又以他那奶奶為圓心,眾星捧月地圍坐了一圈老老小小,鬱拾華見怪不怪,這向來是他奶奶最喜歡的場景。


    闔家歡樂,她是世界中心。


    “誒喲,小華到了,可以開席了。”鬱桃月作為親娘的狗腿子,不僅策劃了這場鴻門宴味兒的相親宴,且發揮了調節劑和聯合劑的作用,時不時描補兩句,確保一老兩少的其樂融融。


    女方不是旁人,都是熟人。


    薛家兩位小姐,一姐一妹,盡數在了。


    鬱拾華表麵還算有風度,一個個人喊下來,連鬱詩詩都招呼了聲,對上自小熟悉的薛家姐妹,也是說笑了兩句。


    這種中式宅子,肯定整不來西方的長桌,妥妥碩大一張年代感強烈的大圓桌,看起來極是圓滿。


    一大家子順著老太太的話風東扯西拉的,好歹挨到了過半。


    鬱拾華也混了個半飽,拿起熱毛巾擦了擦嘴。


    可能是他過於平淡如水,薛家老二又一副哥倆好的架勢,眉梢眼底打著官司,說話突然沒了縫絲,連帶著薛大小姐都話少了許多。


    至於其他人,那是事不關己,壓根不想去碰黴頭,連鬱桃月都收斂了一貫的嗓子,慢條斯理舀著碗銀耳喝。


    老太太看了一圈,嘴角往下撇了撇又很快回來,關鍵時刻,各個都是不頂用的。


    “老大家的,你辛苦點去廚房看看,叫他們裝個食盒,盛點吃食,拿去給外頭等的喻秘書吃。”她言語淡淡,其中力道不減當年。


    打蛇打七寸。


    自家孫子的性子她清楚,不在意的人事,一向視若無睹。


    鬱拾華果然抬眸,慢慢道:“奶奶,用不著了。”


    “咱們鬱家待下,講究個人道主義,你的秘書進不了門,上不了桌,但這麽多年盡心盡力,不好餓著人家。”老太太繼續發力,邊上的薛慕童大呼過癮,雙眼發光地看著發小怎樣接招。薛慕荷則擰了擰描得精細的眉。


    她為人處事一貫大開大合,愛恨分明,不管將來如何,眼下隻是按照家裏意思來鬱家吃個飯,這老太太怎麽整得如此荒唐?


    話裏話外,太膈應人了。


    席間辛苦營造出來的氛圍一掃而光。


    老太太這番話太露骨,什麽進門上桌,人道主義,就差拿著耳光往人臉上呼了。


    鬱拾華沒有繼續維持淡然,他麵無表情道:“她餓不著,這會兒大概吃上了。”


    可憐進退維穀的華靜恩,本就躊躇著要不要去幹這件一石三鳥的事兒,順道打打自己的臉。


    那麽多待命的人,非得她一個前秘書去給繼子的寶貝秘書送飯。


    擺明了也是叫她記著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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