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喻姝一說聯姻,溫禾眸中凝了凝,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撐起手肘托住下巴,側眼看她:“聽到消息了?”


    閻靳深和她那老板,關係鐵的很。


    這回輪到喻姝呆了,她緩和了下有點呆滯的表情,眨了眨眼,一臉似懂非懂。


    溫禾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點酒,包廂頂燈耀眼,一照進紫紅色的液體,兩相輝映間,陡然生出幾分璀璨錯覺。


    隻能說喻姝到底是曆練出來了,特別是她的工作,本身就需要接收四麵八方的各路消息,然後匯總給鬱拾華。


    壹錦的動向及幾大關乎集團命脈的大項目,也在關注列表裏。


    除了十來天前壹錦‘常規’合作方程氏的輸血接盤外,今兒午後,壹錦確實與一個非常規合作方,共同表露出了攜手並進的意向。


    恒天集團。


    “是閻靳深?”喻姝聲音很輕,似乎怕刺激到溫禾。


    “怎麽,見過他外頭養的女人?”溫禾端起酒杯,像模像樣地晃了幾下,深深嗅了一口。


    喻姝比她震驚多了,就差直接站起身:“什麽!他在外麵有人!”這樣的,溫禾也願意聯姻?


    和小說裏出身富貴卻對男主矢誌不渝的女二不同,現實的上層圈裏,喻姝沒見過這麽自降身份的千金小姐。


    都是前呼後擁長大的,就算家裏重男輕女,也會把女孩子養得嬌蠻富麗,再不濟,也是照寵物養大的,誰受得了婚前就沒臉的事實?


    “別激動。”溫禾扯了扯她的衣服。


    又和她碰了碰杯。


    再度一飲而盡。


    落在喻姝眼裏,很有些借酒消愁的味兒。


    溫禾嘖了嘖嘴,感歎著這家火鍋店的不凡,負責酒水這塊的經理挺有眼光和人性的嘛。


    居然沒進假酒。


    她這火鍋吃得嘴裏一股亂七八糟的味兒,拿紅酒洗一洗,美滋滋。


    溫禾意猶未盡地要去拎酒瓶,卻發現那瓶上檔次的好酒被喻姝拿在了懷裏,還用那種說不上來的眼神瞄著自己。


    她撲哧笑了聲,佯裝生氣地罵道:“咋還小氣上了?預備打包回去和你那狗老板共度良宵?”


    一般情況下,溫禾這麽一玩笑,喻姝指定從她,今兒卻不同了,喻姝知道她明天要上班,是決計不能許她‘放浪形骸’拿酒麻痹自己的。


    “還真是了?不過……”溫禾摸了摸下巴,一臉思索,“你倆這良宵不都在床上運動嗎?喝啥破酒啊……”


    好想打人。


    喻姝深吸了口氣。


    “誒,是真不給啊。”溫禾撇了撇嘴。


    “你聽聽你這酒話,才兩杯就扯出顏色詞語了。哪裏能再給你喝。”喻姝大發善心地單手從包中摸出了煙。


    “這也行。”她努了努嘴。


    酒消愁煙壓躁,成年人緩和情緒的不二法門。


    溫禾一臉訝異,顧不上和她笑鬧,先撥了撥耳邊因方才而亂掉的發絲,又夾了兩個白胖胖的芝士年糕。


    “我還以為你說得那麽小聲,是知道閻靳深不是良配,為我擔心呢?”


    喻姝抽過張紙巾,在唇角摁了摁紅酒漬:“我什麽都不知道。他外頭……養沒養人,我也不知道。”


    溫禾的腦回路很神奇,她咀嚼了幾下年糕,一臉深思熟慮,結果開口又是拿鬱拾華來溜。


    “你和他在一起後,他有沒有對外遮遮掩掩?”既然是發小,那麽有些方麵肯定合得來。


    做個參考物,也可以。


    喻姝沒好氣道:“沒在一起前,他都帶著我去什麽鬼一樣的聚會。”


    “那怎麽介紹你的?”溫禾奇道。


    “用不著介紹。我一身中規中矩的工作裝,喊的也是鬱總,人又不瞎,當然知道我是秘書。”喻姝說完也抿了口酒。


    溫禾調大了點火,慢條斯理將魚片下了鍋,又拿過漏勺,準備半分鍾後撈上。


    “沒被起哄?”


    喻姝隻微微偏頭沉浸於往事之中,淡淡道:“起勁的很。就差摁著我和他親親了。”


    “所以沒親上?”溫禾很有興趣。


    “他要臉。”


    什麽大冒險什麽國王遊戲,喻姝冷不丁想起那次‘被脫衣服’的不快經曆,眸中泛起些蒼白的傷感。


    是他不尊重她嗎?


    其實,也是旁觀者清,一早瞧出他倆間若隱若現的情愫,又想看他的笑話,才拿自己做了個筏子。


    她隻是不具備那種能力罷了。


    不怯場放得開,大大方方,玩什麽都坦坦蕩蕩。


    喻姝甩開那些記憶碎片,轉眸對上了凝視自己的溫禾,努力輕描淡寫:“所以禾寶,你擔心什麽。家世好的人,如你如你哥,又或者是閻靳深,真有喜歡的對象,舍得藏著掖著,讓人家東躲西藏地過日子?”


    不可能的。


    她從沒擔心過鬱拾華會不會背著她亂來。


    因為……


    以鬱拾華的性子,生命裏根本沒有偷偷摸摸這個詞。


    不說他們的關係值不值得論‘出軌’兩字,光是他的驕傲,便足夠支撐喻姝對其的信任。


    他要是有了其他相好,是絕不會再和別人虛與委蛇的。


    “記得蔣芹吧?他什麽時候避過人?不都是大方帶著?”喻姝直接提了名。


    “故意帶著給你看呀?”溫禾意味深長地笑。


    否則那樣上不了台麵的人,鬱拾華怎麽多看一眼。


    “遊艇也是算準了能撞上我?”喻姝不置可否,話中隱有自傷之意, 心裏泛起涼薄的苦澀。


    不管鬱拾華近來表現如何之好,可自始至終,喻姝始終記著,她不是他那個世界的人。


    混沌的疑團一直存在。


    他確實喜歡自己,這做不了假。


    可這點喜歡,太微不足道了,淌不過滾滾波浪的生命長河。


    溫禾沒再吱聲。


    喻姝借機把話頭往她身上扯:“閻靳深,我沒聽說有什麽心頭好。隻是聽說,工作上比鬱拾華還瘋。”


    這也就導致,鬱拾華和他那夥發小的聚會,十有七八閻靳深不太參與,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


    反正,主打個忙字。


    “忙好啊,我也忙。正好做個月卡夫妻,一個月見一次麵。”溫禾不以為然,聯姻講究個你情我願,婚後相敬如賓就行了。


    “你別想那麽輕鬆。閻家的這個閻,聽說是從閻羅王名裏摘過去的,主打個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喻姝提醒了下好友。


    也是閻靳深工作那麽拚的根本原因。


    競爭對手不單是同輩的兄弟,還有隔房的叔叔,以及能做嬸嬸的後奶奶。


    “我嫁過去或許就輕鬆了呢。閻家長房那麽難,一半原因不就是閻靳深他爹結婚時腦子不清楚,找了個以為是真愛的普通女人,最後卻還鬧出私生子的笑話,真的是……一無所有的愚蠢。”


    溫禾帶了一抹隱晦的輕蔑,又瞥了眼好友,忽的伸手覆上了喻姝有些溫涼的手背。


    “我很明白你的擔心,怕成為像閻家那位一樣的笑話。”所謂誤認成真愛的普通人。


    她怕好友以為自己在指桑罵槐。


    “不用和我解釋,我沒那麽多心。”喻姝身上總有種雲淡風清的淡漠,也不能說是被鬱拾華影響的,而是從很早起,她就學會了平靜。


    大吵大鬧,大哭大叫,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溫禾有句話說得很對,她很早就沒那份心氣了。


    “真那麽多心,咱倆也不能好那麽多年不是?”喻姝反倒寬慰著溫禾,又給她倒了點酒。


    “為友誼幹杯。”溫禾認真看她。


    “好。”喻姝一飲而盡,又問,“其實我也不懂,咱倆怎麽就能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上天自有安排,說實話,我是對你一見如故的。你呢?”溫禾不免想起她倆的初見。


    也是有著電視劇情節的起承轉合。


    “我肯定別有所圖啊。”喻姝微笑道。


    “圖我啥?”


    喻姝笑而不語。


    她那會兒處境艱難,一開始的舉手之勞不說,後麵的結交和來往,多少存了點不幹淨的想法。


    “付襄那玩意兒,鬱拾華徹底擺平了?”溫禾一眼明白,水漾眼波輕俏一轉。她又十分埋怨,“你當年不攔著我,我就直接給他推平了,後麵他也不能再使壞。”


    “沒必要。而且禾寶,主要是我膽子小。”喻姝如實道。


    她和溫禾,嚴格意義上不算同學。因為溫禾走的根本不是尋常路,十六歲拿到那塊金牌後,直接進了傅旦,大二就入了伍,複學回來後才碰上的喻姝。


    “我當時不有在給寧姨做家教嗎?也可以求她的,隻是我想再熬一熬罷了。”終究是自己辛苦考進的大學,不到萬一之際她是不想退讓的。


    隻是後來再三權衡,付榮藥業在醫藥領域名不虛傳,不說是滬城老大,確也是有一席之地。


    她要真是哪家千金,敲鑼打鼓地作對倒也不怕,問題是她一個普通人,借勢和人家作對,豈不是找死?


    一旦溫禾和她掰了,她要怎麽活?去寧姨家裏當個貨真價實的保姆謀生嗎?


    她要真願意這麽渾渾噩噩地過,當年何苦拿命高考,直接應了那樁婚事不就好。


    每年兩千萬進賬呢。


    “阿姝,你要有信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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