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冒全村之大不諱去救身陷囹圄的陌生姑娘,也可以在成為村裏眾矢之的的存在後毅然去鎮上讀書,劃清界限。


    即便是無良父母和夫家強加在她身上的磨難與枷鎖,最後也用同歸於盡的決絕來了場玉石俱焚。


    從來,未有猶疑。


    不管社會層麵是如何評價,自我上卻是對得起自己的。


    “她兒子……知道了嗎?”


    “知道什麽?”喻姝淺淺一笑。


    “人不笨的話,應該猜也猜到了。”溫禾歎息。


    “親生母子,是世上最堅固的既定關係。隻消培養出來一點感情,哪怕是浮於表麵的海市蜃樓,對燕子也是莫大寬慰了。”


    “那不長眼的誰來著,姓劉對吧?”溫禾冷不丁想起這人,轉著盛了三分之一的紅酒杯,眸裏閃過一瞬即逝的冰冷暗芒。


    喻姝眯著眼道:“禾寶,你是最後的預備隊,先別插手。”


    “阿姝。”溫禾靜靜喊了聲,隻是看好友不為所動,沉下心慢慢道:“那人和燕子同根同源,又能從一窮二白走到今天,要是出手必然是高山落大石,燕子畢竟要顧慮孩子,絕對不是對手。”


    “禾寶,我主要擔心劉敬背後是不是有人指使。”喻姝垂著眼皮道,“我也是從微末走上來的人,太清楚那種心情。”


    “那姓劉的能勉強在燕京站穩腳跟,一路走來付出的心血怕是我的幾倍之餘。我畢竟有你幫襯,他有什麽?村裏的七大姑八大姨嗎?要是沒有其他的好處,這種人是不會摻和進來的。”


    圖啥呢?


    圖燕子瘋起來再給他一刀嗎?


    走仕途的人,多半愛惜羽毛,如果有往上走的念想,那是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錯的。


    “閻家的人?”溫禾知道劉敬和她倆在五一無意碰麵的巧合,以及可能的真正推手閻仕淮。


    “還有周演。”喻姝自然問過綁架他的人意欲為何,結果小六苦笑著和她說,一頓殺威棒剛打完,那群人和他寒暄了兩句後,他就得救了。


    等於打白挨了。


    溫禾凝眉聽完好友近來的各種故事,緩聲道:“我怎麽聽著,都像是煙霧彈呢?”


    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我也這樣覺得。”喻姝又就長天機建這項目的情況和溫禾交代道,“這項目說來你也有經手吧?”


    “算不上。就是涉及到和幾家歐洲企業的合作,文書從我這兒走過一趟而已。”都是流程上的事。


    並非利益相關。


    “這項目是閻靳深牽的頭,一應關係都是他去走的。然後才拉鬱寰集團入的局。”因為建設這塊,算是恒天的薄弱項,閻靳深選這處入手,也有變相證明自己的打算。


    “可這點子小伎倆,不更顯出私生子的上不得台麵?”溫禾嘴角扯出個弧度,十分難以理解。


    “所以,見招拆招吧。姓劉的情況,你可以問下嬰嬰,人混得挺上道,文章也寫得好。”


    “我打給她。”


    溫禾直接撥了電話給蘇文嬰。


    對麵幾乎秒接,一打照麵就是痛哭流涕。


    喻姝笑了聲,看來是完工了。


    “你倆在哪兒快活哦?”


    “這湯燒了一個小時,快把我倆熏出味兒來了。等你過來,怕是一鍋有毒有害的十全大補湯了。”喻姝隨意說了句,又選了家新開的甜品店,表示請她大駕光臨賞個臉。


    “嗯嗯,我快到家了,換身衣服洗個澡就來。”蘇文嬰似乎在自己小區的地下停車場,那畫麵黑漆漆的,看得溫禾有些發毛。


    “嬰嬰,你小心些,旁邊看著好暗。”溫禾忍不住提醒。


    “點幾個好吃的等我哈。”蘇文嬰作了個飛吻的動作,又笑眯眯地衝著禾寶眨了眨眼,“安心啦,我這小區安保挺好的。”


    等到三人在甜品店相遇,好巧不巧地,某人來電話了。


    “在哪兒?”聲音淡淡地,意思卻很分明。


    都幾點了,少在外頭閑逛。


    “在吃甜品。吃完回來。”喻姝稍稍側了點身子,還抿了抿唇。


    “嗯,還是和溫禾?”對麵似乎不放心地問了句。


    “還有嬰嬰。你上回在遊艇見過的。”喻姝答得詳盡。


    “嗯。”


    等她摁掉界麵抬眸去看炯炯有神盯著看的兩人,那種少女時代都沒有過的羞怯感,神鬼不知地爬了上來。


    就好像是課間和男朋友發了幾條短信,結果被趴在後麵窺探的同學揶揄偷笑了。


    喻姝微微動了動身子,失笑道:“怎麽了?”


    “喲。還挺理直氣壯。”蘇文嬰哼了聲,不客氣地戳走了抹茶小蛋糕上的那顆草莓。


    “我孤陋寡聞,難得見識愛情的模樣。”


    喻姝無語看她:“你把你父母忘了?最愛炫父母恩愛的人是誰來著?嬰嬰,是你嗎?”


    別人說沒看過就算了,溫禾可是正兒八經的愛情結晶。


    “不是我,我父母可比生意人還像生意人,難為了他們從事的行業,居然是需要正義感的律師。”


    溫禾這點上竟無比上道地認了錯。


    父母恩愛,是她一生驕傲,不該拿這個開玩笑的。


    “看來這單又歸你買了。”喻姝玩笑道。


    溫禾尷尬地舔了舔唇,她再怎麽嚴於律己也不至於連頓甜品的錢都刷不出來,隻是和過去揮金如土的好日子比,這幾年過得確實憋屈,像今天這兩頓加一塊,她這個月的工資都覆蓋不住了。


    “你看,臉都白了。”蘇文嬰說著誰都能聽見的悄悄話。


    喻姝揚了揚手機頁麵:“下單我就買好了,別緊張。你還是收支平衡,勤儉持家的好幹部。”


    那麽幾塊給鳥吃的精致甜品,五六百塊錢。


    嘖。


    她殷勤地把完好的提拉米蘇捧到了蘇文嬰麵前請求笑納。


    “我說難怪都那麽合我胃口,原來這頓甜品的主語居然是我!”蘇文嬰一臉恍然大悟。


    又擺出拒人千裏之外的架勢:“少來賄賂我哦,我可不吃這套。”隻能說她是手速比語速快的實誠人,嘴上說著大義凜然,下手卻半點不含糊。


    “我這還稱得上賄賂?太侮辱這倆字了吧?”喻姝裝模作樣地震驚,認真反省自己的小氣。


    “知道就好。”蘇文嬰戳了塊會掉渣的乳酪,美滋滋道。


    溫禾體貼地拿了張紙巾,擦著桌上簌簌掉落的殘渣。


    “阿姝,要轉業了。”


    她用了個有點怪的詞。


    蘇文嬰震驚:“你老板……”她麵色糾結了會,先咽下了嘴裏的軟膩,又斟酌了幾個用詞。


    “放生你了?”


    被放生的喻姝一臉無奈的笑,唇角一揚:“算不上,就是往後可能不和他在一個池子裏上班了。”


    “這樣好,辦公室戀情……我反正不行。”蘇文嬰一想到兩個人要一天二十四小時地呼吸同一片空氣,一點隱私都無法保留,當即給予了否定。


    溫禾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花茶:“有些人,就是喜歡時時刻刻在一塊,是吧?”


    “習慣了。”


    “這一分開,你不又不習慣了?”蘇文嬰抓住重點。


    喻姝破天荒地地沒有急著否認,實事求是地說,她驟然聽到這消息,心還涼了涼。


    “不管將來如何,連體嬰的在一起確實不好。”又或者,鬱拾華也僅僅隻是出於習慣,分開後,有利於彼此雙方的重新認知。


    蘇文嬰和溫禾對視了眼,=又飛快挪開了。


    這話聽著就不太對,隻是她倆都清楚喻姝心上的枷鎖有多沉重,沒舍得往好友的心窩子裏戳,主動換了話題。


    一說,便聊起了會計師事務所的一些隱性規則。


    喻姝微微挺直了背,還是挺認真地豎起了耳朵,時不時問上幾句話,還和蘇文嬰介紹的業內骨幹加了好友。


    “男的?”她本能一問。


    蘇文嬰反問:“不行嗎?他是我表弟誒。”


    “小你幾歲?”溫禾戳開了個雪媚娘,慢吞吞地品嚐著,就是盤子上看著有些‘血腥’,軟軟的白團團被肢解地不像話。


    配上草莓芯子和一點奶油,那叫個‘一塌糊塗’。


    “兩歲!未婚哦。”蘇文嬰趁機幫表弟打了個廣告,還曬了他朋友圈裏的運動照。


    “別,別。我近來不好犯色戒。”溫禾隻看了眼腹肌的特寫,就非禮勿視地偏過了頭。


    喻姝更是八風不動地一眼沒看。


    “婦道卓越的兩位未婚姑娘啊。”蘇文嬰嘿嘿笑了聲,又滿臉奇怪,“阿姝就算了,她向來聽她老板的話。你咋轉性子了?之前在公主號上和男模貼貼拍照的熱情呢?”


    “嗬嗬。”溫禾不陰不陽地笑了聲,還是漏了點她或許要聯姻的口風。因為這個節骨眼,一旦冒出點她‘不檢點’的苗頭,對麵可就士氣大增,趁火打劫地殺價了。


    “哪位這麽有福氣?要娶仙女哦?”蘇文嬰的嘴本就靈得和開過光似的,這些年沉澱下來,算是真正有了點水平。


    “娶仙女的不都牛郎?嬰嬰,不許咒我。”溫禾不客氣地打了回去,又做賊心虛地環視了圈四下。


    隔牆有耳就精彩了。


    她苦心經營的形象分分鍾毀於一旦。


    “牛郎有啥不好?才貌雙全還會討人喜歡,情緒價值拉滿哦。”蘇文嬰打嘴仗是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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