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調整著麵部表情,給了個實誠的答案:“給我輔導功課作業,三百一天。後來她管我弟,再加三百。”


    “說得誰啊?你之前說過的漂亮保姆?”身邊有同伴思路來不及跟上,插嘴問。


    “保姆長得好看……”另一人同樣思維有些遲滯,輕哼道,“幸好玟玟你家清一色女性,否則還不被迷得死去活來。”


    馮玟暗罵了兩句蠢貨,捏著不停發汗的手心,嗬嗬笑道:“她人很好,我媽喜歡她的,要不是我弟和她差得離譜,都想招兒媳婦了。”


    “我也記得,你說那段時間你媽恨不得你能去變性,然後把人給娶了。”這人相對上道些,起碼明白她們拿來說笑的人具體是誰,如今搖身一變在哪兒高就。


    “可惜晚了一步,花已經落在鬱總家了。”名叫阿優的女侍應生語調緩緩,插嘴插得恰到好處。


    馮玟不免嗤笑,什麽鬱總家。


    真是不懂規矩的鄉野丫頭,她家那保姆姐姐是天生麗質不假,人也聰慧討喜,有正經文憑。


    但這些哪裏足夠進鬱家門。


    她都不敢想呢。


    不等新一輪的四對一群聊(毆)再度開場,鬱拾華實在對此頗為倦怠,他意興闌珊地掠了眼馮玟。


    他記得不差的話,喻姝對寧安惠一家人有著由衷的感恩戴德。


    這輪試探下來,大可不必。


    不是人人都值得上真心感謝的。


    賓主盡歡,錢責對應就完事了,六百一天的當牛做馬,喻姝哪裏欠她們寧家呢。


    鬱拾華長腿一邁,全然無視了身邊美少女張張自認端出最佳角度的臉,帶著人往樓上去了。


    從小到大,他就沒喜歡過五光十色、喧囂不停的酒吧一樓。


    太吵太煩。


    阿優遵照孫綰的吩咐,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點沒在意身後那四人羨慕嫉妒恨卻自恃身份不願倒貼的嘴臉。


    “什麽賤玩意兒,果真是出來賣的,真恬不知恥。”


    “人可是程少那相好帶過來的,什麽路子還沒點數麽?”


    “玟玟啊,這鬱少真還單身啊?長成這樣,燕京那些名門閨秀各個都端得住?忍得住不往上撲?”


    馮玟輕笑一聲,隨意喝了口酒潤嗓子:“單身啊,對外沒有女友沒有對象。你這話說得也太饑渴了。”


    門當戶對的正經妻子,如何能和那些做小的一樣曲意逢迎,百般討好,倒貼也太不值錢了。


    她掩飾好眼裏對同伴的輕蔑不屑,慢條斯理道:“聽說薛家那對姐妹花,由著人家挑呢。可是鬱總看不上啊。”


    “所以玟玟,你也不是沒有機會。你那麽年輕,不比那幾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有希望?”這人眼神最是活絡,一眼看穿馮玟深埋在心底的念想,試探性地拋了一句。


    “什麽老姑娘,年輕又有什麽用。找對象看緣分呐。”馮玟講究個自尊自愛,奈何鬱拾華連個好臉都不肯給她。


    她可做不來喻姝那種做小伏低的討好樣。


    誠如鬱拾華所想,某人的確是不情不願地上了‘賊船’,這飯局牽頭的是唐總,作陪的是趙總和喻姝。


    飯桌上並沒有過分的言行舉止,即便喻姝的出場注定帶來一波眼神上的注目禮。


    “唐總真是…這樣的得力幹將,平常都舍不得帶出來,否則咱們多聯絡聯絡感情,哪裏用得著這麽刻意的請客,太生疏了。”


    飯局上各種角色一應俱全,專門氣氛組的,專門敬酒的,還有幫著點菜跑腿跑前跑後的。


    “來,喻總,我小周敬你!”


    虧得喻姝酒量不差,配合著有章法的吃菜,盡管嘴皮子不算利落,但總算沒掃興。


    畢竟大家對美人都是寬容的,她隻需陪著笑一笑,偶爾幫著倒倒酒,再說幾句漂亮的場麵話,就算是做好本職工作了。


    剩下的自然有唐總和對方扯皮談事。


    本以為終於挨到七點半,她能順理成章地溜走完事,結果倒好,唐總是個有始有終的厚道人。


    “我還不曉得老侯你,年輕時拿過校園歌手冠軍的,你上回酒多和我吹了好幾遍了,哎,別和我瞎客氣……”


    唐總一麵拉著半推半就的侯姓老總,一麵給喻姝和趙總打著眼色。


    “反正今日保管叫老侯一展歌喉,包廂我都定好了,就在老南門那條街上的…藍度,對,就是這家。”


    “來來來,扶好你們侯總。”


    “什麽家裏有事……唱幾首歌而已,別不給麵子啊。”唐總笑容可掬,除了說兩句略帶威脅的話外,並未過分地動手動腳。


    而喻姝在聽到藍度兩字後,不知出於什麽心態,竟莫名鬆了口氣,這些年鬱拾華拿藍度純粹當個吧台或者咖啡廳,頂多偶爾碰上過幾次在走廊發酒瘋的客人,也很快被聞風而來的保安架走。


    安全係數妥妥的。


    本著如此心情,等從藍度的貴賓通道直接進到二樓的包廂後,喻姝便打起精神決定好好營業。


    沒看唐總一個快五十的糟老頭子,這把年紀了還和小年輕們混跡在一塊,陪著那大腹便便的侯總賠笑營業。


    “您請您請,哎,給咱侯總點幾首老歌。”


    “向天再借五百年……這個好,這個有氣勢。”


    包廂裏自帶兩名服務人員,衣著算不上暴露,妝容卻濃得有點駭人,霓虹燈一閃起來,喻姝隻覺那不停說笑的兩張嘴堪比兩張血盆大口。


    啤酒一箱一箱地端上來。


    比起唱歌,趙總選擇了喝酒。


    喻姝被唐總安排在侯總身側,感受著邊上男人仿佛回到大學時代的意氣風發,音準雖然一言難盡,但竟然不算噪音。


    “來來,小喻,陪著一塊唱。”唐總和青樓裏負責指揮統總的媽媽桑一般,每個人都給安排了活計。


    喻姝沒再推脫,笑著接過了小兵遞來的話筒,隨著侯總左右搖擺的節拍,開始了第二段的歌唱。


    “做人一地肝膽,做人何懼艱險……”


    這歌講究的就是個氣氛和滿腔豪情。


    侯總顯然被成功帶入了氛圍中,等到高潮部分‘我站在風口浪尖’後,出於情不自禁的肢體語言,他伸手攬上了喻姝的肩。


    “好,真好。”


    邊上唐總一個勁兒地鼓掌,又讓點歌的陪人再點幾首這種調動人情緒的歌。


    本著有始有終的原則,喻姝沒第一時間甩掉肩上的手掌,那句‘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被無限拉長,侯總沉浸其中無法自拔的收尾時,她含笑坐了下去,裝模作樣開了罐啤酒,遞給侯總。


    給那隻手找點事兒做。


    免得沒地方放似的摟上來。


    不過有一就有二,酒精和燈光的雙重作用下,姓侯的也稱不上一幹二淨的正經君子,喻姝這樣的模樣身段,有些心猿意馬太正常不過了。


    “唉,小喻。你多大了?”


    無比老套的開場白,喻姝身邊坐著的那陪人嘴角一抽,有些懷疑地反複瞄著被這位侯總稱作小喻的美人。


    她越看越像……鬱拾華的那位寶貝秘書。


    “三十多的老人了。”喻姝直接給自己加了碼,屁股不著痕跡地往另一邊挪著。


    “這年紀好啊。”侯總看著她的側臉,越是心裏撓癢,神使鬼差地往她手上撫了一把。


    這苗頭就不對了。


    唐總酒喝得不少,人卻還沒糊塗,他記著呢,那是鬱拾華的人,應酬作陪就罷了,可不能來點真刀真槍的。


    “什麽好不好的,人小喻前程遠大著呢。”他稍稍提點了句,同時惹得趙總連連往喻姝身上瞧。


    喻姝心累地聽著兩個老頭扯皮,由著各色眼光往她身上轉,隻盼著姓趙的給力,趕緊聯手把侯總幹趴下。


    一晚上,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加一起,都比不過她在鬱拾華身邊做事的幾年。


    溫室待太久,確實會忘記她本該需要直麵的風浪。


    她得自己努力。


    自始至終,喻姝都沒想到她過去幾年的保護神,就在離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自怨自艾’著。


    不過藍度的消息總比一般地方靈通。


    程善北在舞池出了些汗,便慢吞吞地端著一杯雞尾酒往樓上走,迎麵碰上二樓包廂區的經理有些為難地和人說著話。


    他目光稍有停留,那經理便急忙上前回話。


    “程少,喻秘書在蘭萍包廂。”經理又快速說了遍包廂裏的人員結構,以及搬進去的五箱啤酒加一瓶剛添的白酒。


    程善北狐疑地看了經理一眼,又定定看了眼通往貴賓區的走廊,隨意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嗯。”經理一點沒敢多說,繼續安排著人手。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程善北慢騰騰晃進私人區的包間,裝模作樣敲了敲門,靠在邊上道:“你那心肝,倒是來給我送營業額了?”


    “一瓶白酒,點了九萬塊的。”


    鬱拾華沒喝多少酒,這會兒已經看起了平板裏的一份財報,端的是正兒八經,作陪的阿優保持著恰當的距離,時不時調上一杯口味適中的紅酒過去。


    他淡淡眼風掃過來,沉沉道:“又在胡說什麽。”


    “喻姝,在蘭萍包廂,陪著倆老頭喝酒。”程善北不緊不慢地扔下了核彈,咬重了關鍵詞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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