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昭放下茶杯,抬眼直視秦適,“秦大人,秦征之事,我可隻是讓哥哥送官打他一頓,算是便宜他了。想要染指侯府嫡女,還是自己有血緣的堂妹,這種事傳出去了,秦征隻怕要判個流放之罪,難不成秦大人準備來個大義滅親送秦征去流放?若是秦大人舍得,我倒是可以重新遞狀紙。”


    “你……”


    “至於今日的稱呼之事……”


    沈今昭故意停頓了一下,“秦大人,這世上可沒有魚和熊掌兼得之事,既想要侯府的榮華富貴,又想要保留秦氏一族的尊嚴,秦大人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秦適憤怒地將桌子上的一個白瓷官窯瓷瓶直接摔在地上,紅羽和翠翎對視一眼,眼中具是緊張。


    這個瓷瓶可是聖上賜下的禦品,打碎了是要坐罪的。


    沈今昭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子,故作驚訝,“哎呀,秦大人,據我所知,我朝隻有皇室才有資格使用白瓷,但極其受聖上青睞的家族也會賞賜白瓷。剛剛這隻花瓶若是我沒看錯,應該是聖上賜下的白瓷雙耳牡丹瓷瓶,官窯燒的。如何?秦大人,想好請罪奏章如何寫了嗎?”


    翠翎和紅羽對視一眼,兩人彼此的眼中皆是震驚,姑娘竟然什麽都了解!


    翠翎微微搖頭,紅羽明白地低下頭。


    秦征大驚,看著地上的白瓷碎片,一時間慌亂不已,“我不過就是不小心,你將這個白瓷碎片處理了就是。”


    “嗬嗬。”沈今昭覺得秦適實在是上不得台麵,“秦大人在侯府生活了這麽多年,為何還是什麽都不懂?如此上不得台麵。秦大人難道不知道,皇室賞賜的東西都是記錄在冊的嗎?少了這一件若沒有一個合理的去處,侯府全家都要坐罪的。為了你,連累侯府,值得嗎?”


    秦適顫抖著手,指著沈今昭說:“你這個孽障,竟然敢汙蔑上親,我朝最重孝道,我說什麽你應下就是了,你竟敢忤逆我的意思,我可以去府衙告你個不孝之罪……”


    沈今昭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沒由來地笑起來。


    秦適看著瘋癲的沈今昭,眼中也染上幾分恐懼。


    笑著笑著隻聽“啪”一聲,紅羽和翠翎抬眼去看,茶盞在沈今昭手中碎成碎片,秦適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忽然想起那日夜間,秦征被刺穿的手掌。


    沈今昭冷了臉,取出手帕擦幹淨手上的茶漬,冷聲說道:“紅羽翠翎,你們倆退下,不要讓人靠近這裏。”


    紅羽和翠翎雖然擔心,但齊齊行禮稱是,隨後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秦適陰氣沉沉地看著沈今昭,“你摔盤子砸碗的給誰甩臉子呢?當真不怕我去府衙告你嗎?”


    沈今昭冷冷地看著秦適說道:“告我?你也配?”


    沈今昭的忍耐已經到了邊緣,沈雲意的生養之恩,早在多年前就還了,若不是她知曉沈雲意所有的過往,還當真是恭敬地叫秦適一聲父親了。


    她梁綰墨沒有理由去順從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她的父親鐵骨錚錚是個良善正直之人,秦適不配她稱呼一聲父親。


    “放肆。”秦適的聲音陡然拔高,“我是你父親,你怎麽跟我說話的!?就這般沒有教養嗎?就是農戶的女兒也知道孝道二字,你可是侯府嫡女,孝之一字都不知道嗎?”


    “秦大人。”沈今昭冷眼看著秦適,“十一年前的事情你是不是全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是如何哄騙我上街然後將我賣給拐子,最後為了撇清嫌疑倒手幾次將我扔進亂葬崗的?我在亂葬崗的七天裏,你怕不是和你的好大哥在商議如何謀奪侯府財產吧?這樣的行為過後你還想要我尊稱你一聲父親,是不是太過癡心妄想了?”


    沈今昭此話一出,秦適瞬間慌了神。當年的沈雲意不過才四歲,秦適原本以為她絕不會記得,可她不僅記得,甚至連倒手幾次隻是為了撇清嫌疑她都知道。


    “你胡說什麽呢?”秦適的底氣明顯不足,眼神也閃爍起來。


    沈今昭站在他的麵前,聲音冷淡而清澈,“我是不是胡說你不是最清楚嘛?秦大人這些年背靠侯府想必日子過得很滋潤,你的夫人兒子,嶽父嶽母想必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需要我告知他們嗎?”


    沈今昭的話語中充滿了威脅,讓秦適心頭大亂。是啊,他忘了,他扔的是沈雲意沒錯,但也是長明侯府的掌上明珠,是沈家人心尖上的女兒。


    自她出生後,長明侯府便被聖上賜了世襲罔替的旨意,甚至也多有寵信,加上那則關於沈家女兒的傳聞,沈青山和談氏都當她是福星。


    他也是趁著沈灼華再次懷孕無暇顧及她這才讓拐子將人帶走的,而事後他則是裝作嘔血自責的樣子,這才躲過責罰。


    沈今昭的嘴角浮起幾分輕狂的笑容,“秦大人,我既然回來了,還請大人夾起尾巴好好做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否則,就別怪我不念及所謂的血脈親情了。”


    秦適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驚悚地看著這個讓他毛骨悚然的女兒。


    他一直覺得這個女兒是最不像他的,都說兒像母,女肖父,大女兒與他相像又成了太子妃,他自然更加喜愛大女兒。


    而離家十一年的小女兒,她跟以前綿軟乖巧的性子截然相反。如今的她帶著幾分涼薄肆意,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帶著三分邪氣,就連她的笑容都是帶著冷漠和漫不經心,她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侯府的富貴。


    那她回來是為了什麽?!


    她深得沈灼華和存善堂的寵愛,或許是歉疚或許是補償,沈灼華對她的愛近乎瘋狂。


    沈灼華本就懷疑當初這丫頭走丟是他的問題,這些年夫妻離心,他小意討好多年,為的就是這侯府富貴,走到今天的他不敢賭也不能賭。


    他亂了陣腳,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裏,他隻得硬撐著昂起頭,將聲音加進幾分生硬地柔和說道:“我到底是你的父親,雖說你我父女之間生疏,可也不是什麽大事,日後你我多多相處,這些隔閡自然就沒有了。”


    這是想要一筆揭過了?若真是這麽輕巧,沈雲意何至於付出生命的代價!


    沈今昭走到主位上坐下,“秦大人,好走不送。”


    秦適一愣,這樣的態度便是不能和平相處了?秦適也不願再做小伏低,他似乎也在賭,賭沈今昭到底會不會將這件事告訴沈灼華,他的籌碼就是沈今昭舍不得讓沈今昭和存善堂的二老傷心。


    拂袖而去。


    秦適離開,紅羽便進來將茶盞和白瓷碎片收拾幹淨,隨後打量了沈今昭的手並未受傷,這才放了心。


    紅羽問道:“姑娘,若是夫人詢問白瓷是如何碎的,要如何回答。”


    沈今昭看著紅羽手中的白瓷碎片說道:“將白瓷碎片留著,若是母親問起了,照實說就是了。”


    紅羽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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