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表情險些失控。


    見迎春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方溯深深呼吸了兩三次,才勉強道:“如此甚好。但是,為何許多河兵雙目赤紅、流淚不止?”


    迎春無所謂地撇撇嘴道:“能毒死蟲子的藥,用到人身上,多少有點刺激性。無妨,多流點眼淚,把藥液衝掉就好了。”


    方溯氣結,一字一句道:“那你就不給他們治治?”


    迎春揚起頭,一雙眸子清亮亮地,理直氣壯地說:“我沒有藥啊。”


    方溯暗暗咬牙,隻覺得拳頭發硬,強壓怒火道:“還有兩個人暈過去了,你怎麽說?”


    年紀輕輕一個大家閨秀,花花腸子那麽多,下手又如此果斷狠辣,這樣真的好嗎?


    一時間,方溯連帶著對迎春出身的賈府都有了懷疑。據說那是爛泥扶不上牆的一家子,隻知道安享富貴,子孫們一代不如一代。可是,那樣的家族,能教養出眼前這樣的女孩子嗎?


    迎春見方溯臉上的咬肌繃得緊緊的,胸膛起伏、呼吸漸粗,一雙手更是恨不得把水囊抓破,心知他真的被氣到了,頓時覺得自己剛才摔傷的地方,都不那麽疼了。


    後世那句話說得好:我就喜歡看你討厭我卻又幹不掉我的樣子。嘻嘻嘻,真解氣。


    不過,眼下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迎春歎了口氣,皺眉道:“如果那兩個是過敏體質,吸入的殺蟲劑多了些,可能會出現一過性暈迷。不過你放心,等會兒醒過來就沒事了。而且不會有後遺症。”


    說著,迎春又指了指自己道:“我和二哥也摔暈了,而且是硬傷,可能會有腦震蕩、傷口繼發性感染等等後遺症,我們也沒跟你們說什麽啊。”


    你還沒說什麽嗎?方溯不明覺厲。


    眼前這位賈家二小姐說的話,全是人話,奈何他聽不太懂。


    不過,從迎春的語氣表情,結合眼下的情境,方溯大致也弄明白了,兩個河兵傷得不嚴重,甚至還沒有賈家這兩位公子小姐摔得重,休息一會兒就會好。


    既然沒事,能夠跟借兵的運河署同僚交待過去,方溯也不想再跟迎春糾纏了。他有種預感,跟迎春打交道,多說多錯,占不到便宜,隻能平白惹氣。


    方溯又深深吸口氣,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既然如此,那就出發吧。到前麵的市鎮還有三四個時辰的路,最好趕在天黑前進城。”


    迎春從善如流地點點頭道:“我們隨時可以走。”


    ……


    在半路上逗留了一個多時辰後,車隊又出發了。這次不僅有賈家搶來的四輛馬車,還有二三十名河兵騎著馬護送,倒是真的安全了。


    黛玉又驚又嚇又累,折騰了多半天了,此時精疲力竭,靠在紫鵑懷裏,昏睡了過去。


    賈璉在另一輛車上休息。迎春雖也疲憊,但還是強打精神,不時向外張望著。


    跟著方溯這一群人,始終不能讓她徹底放下心來。


    方溯策馬走在隊伍裏,見前麵迎春和黛玉坐的那輛馬車的車簾,時不時會掀開一角,心知是迎春還在監視著車隊的動靜,心中不由微微一動。


    想到迎春先是防備心甚重,編出個於大人的妹子來,拐著彎兒地試探冬青,讓冬青毫不防備地上了當。


    接著又拿出什麽殺蟲劑,嚇唬那些沒見識的河兵,說是什麽含笑半步癲,倒真把一群膽小的河兵嚇得不敢亂動,捂著鼻子眼睛慘叫。


    她沒有武功,卻敢迎著飛奔的馬車跳上去……如果不是她那個二哥笨手笨腳,可能還就真的讓她逃了。


    再想到她剛剛手腳麻利地為賈璉治傷,她自己摔傷的手臂卻一直沒顧得上上藥,方溯薄唇輕勾,露出一絲淡淡的、欣賞的笑意,但是下一秒,又略帶遺憾地歎了口氣。


    說到底,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縱然有些才幹,無人襄助,也成不了大事。若他們這一行人真的遇上匪徒,怕是早就沒有命在了。


    方溯想心事想得認真,眼神兒一直不離迎春和黛玉的馬車左右。恰在此時,迎春又掀開簾子向外看,正好對上方溯若有所思的目光。


    迎春眉頭一挑,大膽地回望過去,見方溯一愣,才收回目光撂下車簾。


    方溯腦中忽然有一根弦“嘣”地響了一聲。這位賈家二小姐膽大心細、機智聰明,家世門第也不差,倒是一個不錯的幫手。一個新的計劃在方溯腦海中形成。


    ……


    一路平安無事,夕陽西下時分,車隊來到了京南的第一座大城廊坊。


    因方溯早在路上就已安排了快馬報信。所以車隊一進城就直奔縣衙。廊坊的知縣倒是一點兒架子也沒有,早早就迎了出來,與方溯一行人交接了公務,又把賈璉一行人迎進了後衙。


    賈璉還傷著,行動不便。黛玉年小又體弱。迎春隻好出麵與知縣寒暄一番。


    知縣姓李,對京城榮國府也比較熟悉,見是賈家嫡係的公子小姐來了,急忙又把夫人請出來招待。


    李夫人做事十分妥帖,不僅周到地安排了賈璉、迎春、黛玉等人的食宿,還貼心地請來了兩個當地知名的老大夫,要給他們再看看傷勢。


    兩個老大夫看了賈璉的傷,都道是處置的十分及時得當。迎春則說自己傷得不重,婉拒了。


    這樣一來二去, 一直忙到戌時前後,一行人才真正安頓下來。


    因為白天在路上都在睡,賈璉和黛玉這個時候反倒精神起來,便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黛玉是十分焦急要回揚州去的,因而提議第二天先去碼頭看看船隻維修的情況,若不嚴重,就繼續往揚州去。


    衣服行李什麽的可以在路上添補,缺少盤纏銀兩也可以跟李夫人暫借,反正她是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想耽誤。


    賈璉則不想馬上走。一來他身上有傷,想著能休息兩天再走,免得途中不便。二來向李知縣借銀子,還不是一個小數目,不知人家方便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這次遇險實在讓賈璉膽寒。他一個人帶著幾個家丁,若再遇上什麽事,實在是遭不住啊。可惜賈府又多年未養親兵了,隻能想辦法找京城的親戚故舊們借一批得力的人手,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做成的事。


    迎春一會兒看看黛玉、一會兒看看賈璉,一時不好表態。其實她心裏是傾向於賈璉的主意的。那群假扮河兵的匪徒,還有那個黑衣人,總讓她覺得,事情還沒有完。


    就在三人麵麵相覷,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房門忽然開了,紫鵑一臉難色地將方溯領了進來。


    方溯可一點兒不覺得深夜到訪有失禮數,他看了看賈璉幾人道:“你們明天幾時動身?本官跟你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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