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不軟不硬的一番話,倒把清娘子說得沒了下文。片刻,她重新坐下來,眼波流轉間,那種沉重威壓的氣場不見了,但剛剛那種親切熱絡的感覺也沒有了,整個人變得肅然又冷清。


    清娘子緩緩開口道:“那就請迎春妹妹說說,做朋友要怎麽做吧?”


    迎春也坐了下來,同樣的冷靜和鎮定,她道:“漕幫的朋友們大概也知道,我義父現在正在追查官鹽被走私的事情吧?這件事已經通了天了,我義父為自證清白,哪怕隻剩一口氣也不會放手。”


    清娘子點點頭,表示理解。


    迎春又道:“不瞞你說,下手的那些人很厲害,我義父追查了很久,隻掌握了一個證據,就是一本賬冊,可惜,這賬冊是用密語寫的,我們看不懂。”


    清娘子抬眼望了望迎春,又垂下眸,“我們漕幫的賬冊,也是用密語寫的。不過,密語與密語各不相同。你不能拿著一本我們漕幫的賬冊,就說我們與那些走私犯人有關係。”


    迎春點頭道:“清娘子說得確實有理。所以義父才讓我來見清娘子,目的有兩個。不過,清娘子雖是少舵主,就不知能不能做得了揚州這邊的主?有些話,我隻跟能做主的人說。”


    清娘子嗬嗬笑了起來,麵容極美,但目光極冷。“迎春妹妹好口才,幾句話勾得我想聽又聽不得?也罷,好教你知道,我父親年事已高,秋天的時候就回老家休養去了,這裏暫時由我做主。”


    迎春聞言,略一思忖,怪不得義父說,好久沒有揚州漕幫分舵舵主的消息了。原來是回了老家?


    迎春以前也聽說過,漕幫常年在河上謀生活,大部分人都有風濕,上了年紀就酸痛入骨,隻得找個幹燥溫暖的地方養老。想到這裏,她心生一計。


    迎春便道:“既然清娘子能做主,我就說了。第一、義父說,揚州官場和江湖中人,都知道鹽運衙門在追查一本用密語寫成的賬冊,這是很重要的物證。這個時候,偏偏有人把漕幫的一本相仿的賬冊給抖落出來了。真的是偶然,還是有別的什麽目的?


    第二、既然漕幫用密語寫賬冊,是不是意味著之前官府裏拿到的漕幫的完稅賬冊都是假的?或者真假參半?那這種情況,是隻在揚州,還是運河上下都有?該不該奏請聖上查查?”


    清娘子的臉色沉了下來,風流嫵媚的容顏上浮現冷厲之色,“迎春姑娘這是在威脅我嗎?跟朋友可不該這樣說話呀。”


    迎春搖頭道:“跟朋友才應該這樣坦誠。你說是威脅,我卻說是提醒,最多算是陽謀吧。難道清娘子不覺得,我光明正大地跟清娘子談這些,比背後直接下手強百倍嗎?”


    清娘子忽而又笑了,上下打量著迎春道:“想不到妹妹這樣有見識。你說得也對,有什麽都放到桌麵上談,也是我的性子。不過,我的回答,可能就要讓你失望了。


    第一、這賬冊是不是有心人透露出來的,我不知道。既然林大人正在查這事兒,那就拜托林大人盡快查明,也好還我們漕幫一個公道。


    第二、我們漕幫行走江湖,仇家多、對手也多,寫個密語賬冊也不過是自衛而己。國庫裏每年有近三成的收益來自我們漕幫,聖上為什麽要查?”


    迎春愣了一下,她倒沒有想到,漕幫這些年竟然一直在交稅?難道他們跟21世紀那種墨汁組織不一樣?還是說,自己低估了漕幫的城府和野心?


    迎春腦筋急轉彎,硬生生轉換話題道:“清娘子說得有道理。鹽運衙門作為官府,也確實有為守法良民撐腰做主的責任。那麽,作為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優秀企業,漕幫可不可以協助官府,幫我們查查這密語的來源?”


    啊……這次是清娘子被迎春給說愣了。看著眼前這位笑容可掬的小姑娘,清娘子腦子裏打轉的是她說的那些似懂非懂的字眼兒,心裏卻清楚,這是個厲害的角色。就衝這能屈能伸的勁兒,一般的男子也比不上。


    迎春見清娘子愣神兒,臉上笑意更深。前世她可沒少跟各種矯情的患者打交道,沒想到倒因此練就了一副左右逢源的厚臉皮。


    怪不得哲人說,所有的經曆都是財富。眼下這個厲害的清娘子,不就明顯跟不上自己的節奏了嗎?


    迎春趁勝追擊道:“我知道清娘子統率的漕幫揚州分舵,上下一心、紀律嚴明。清娘子若不許他們插手鹽運,他們斷不敢插手的。所以也難怪清娘子生氣,平白被人扣了個屎盆子,哪個不氣?


    因此,我們才想跟清娘子聯手,盡快還漕幫一個清白,也免得被居心叵測之人利用。


    再者,聽說清娘子的父親身體欠佳,我們鹽運衙門裏倒是有一位神醫,說不上是生死人肉白骨,但是對令尊的病,一定會有幫助。清娘子要不要試一試?”


    清娘子聽著迎春前麵的話,神色倒還是淡淡的。但是聽到迎春最後幾句,不由得轉過身來,纖眉微挑,認真地問:“迎春妹妹此話當真?”


    迎春笑道:“比珍珠還真!”


    清娘子道:“想必妹妹也不至於騙我。但你說這神醫的手段……真若如此,怎麽林大人眼下還……”


    清娘子拉長了聲音,清亮的眸子盯著迎春,等待下文。


    迎春早就料到清娘子會有此一問,微微向堂下眾人掃了一眼。


    清娘子心領神會,揮了揮手,轉眼間,站在堂下的五六個大漢就走得不見蹤影。


    迎春還是很小心,抬手沾了茶水,在案幾上寫了兩個字:裝病。


    清娘子目光微凝,很快又抬起頭來道:“我們漕幫身正不怕影斜,幫你們查查這賬冊也沒什麽,就不知這神醫,什麽時候方便出診?我還得將父親接回來。”


    迎春心中驚喜。走到此時這一步,是她始料未及的。一來沒想到,進門就遇到了清娘子。二來沒想到,清娘子的父親竟然就是舵主。三來沒想到,這舵主還生了病,而且八成就是令人活不好又死不去的風濕病!


    今天的運氣真是不錯啊。迎春微微笑著,勾回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兒,“出診嗎?我隨時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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