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分頭行事,林衝領著幾個流氓幫閑,去請張都監。


    楊誌領著另外的十幾人,去請孟州馬步軍的各營指揮使。


    各指揮使的部隊散在城外各處,有著各種各樣的巡查和駐防職責。


    但指揮使一般在城內享樂,不至於會在軍營裏和軍士“同甘共苦”。


    還有就是。


    指揮使這級別的廂軍軍官,這時期隻屬於“州管幹部”,大多都出自本地的士紳大族,或者是丐幫九代長老出身。


    沒辦法,大宋的懷柔政策就是這樣的。一但遇到災害年,乞討難民一多,被丐幫吸納奴役了。


    為了安全穩定,朝堂甚至會整體吸納這些丐幫分舵進廂軍吃官糧。


    這也照樣是宋朝“詔安”的一種形式。


    所以有些地區來說,廂軍的組成比較複雜,士氣很低。幾乎全是地方性勢力。


    就是這個原因,張叔夜即使行的是皇權,卻是一般情況下,下了命令也是白下,不會有人鳥他,都流於出搞不出力的麵子工程……


    正午不到時,張蒙方,以及麾下的十三指揮使都來驛館報到了。


    以張蒙方為首的軍官們,顯得唯唯諾諾謹小慎微。


    看起來他們的確“獲知”了昨夜高明故意散布的軍情:張叔夜委任了高明全權督軍。


    如果是尚未有機會立威的張叔夜坐在這裏,那以張蒙方為首的這些軍官、應該敢陽奉陰違。


    可惜這次是有東京之恥之稱的高明。


    除了身份人設上的天然威懾,現在的高明更挾害林衝之威!


    尤其,那八個貌似死人坑裏爬出來的人、看著讓人心生寒意,他們的眼睛老在人體的要害部位巡視也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這樣的八個死士若在張叔夜的身後,則因沒有主將光環加成,威懾有限。


    但現在,立在做事喜怒無常害人不要理由的高衙內身後,就真是一種威懾了。


    第一時間,張都監和十三指揮使們知道:出事了。


    但即使知道這是鴻門宴,卻又有林衝楊誌兩大高手壓陣,僅僅氣勢上,就壓著這孟州十四軍頭頭皮發麻,大氣不敢喘。


    擺夠了架子,高明這才慢條斯理的道:“你們啊……”


    全部人趕緊唯唯諾諾的起身。


    高明又擺手道:“坐吧坐吧,都坐下。從你們模樣看,必然是心有鬼了。”


    “沒有沒有,大人明鑒……衙內明鑒,我等心中無鬼。”


    他們又紛紛緊張的起身。


    高明笑道:“別急別急,都坐。”


    喝了一口茶,高明慢條斯理的道:“看你們樣子,應該是刺探到我即將督軍剿匪的機密軍情了。”


    以張都監為首的孟州軍頭們嚇都嚇死了,又急忙起身。


    高明又笑道:“都屬了別急,坦白說我並不是孟州法官、行政長官、軍事長官。所以孟州的官僚問題,隊伍廉潔奉公問題,我就不代替張公操心了。”


    眾人麵麵相覷,但還是處於緊張中。


    “但是!”


    高明接下來道:“現在不開玩笑,既被張公委任督軍出戰,職責所在,為打贏這戰我務求不後院起火,務求要對你們之部隊完全控製,於是你們都是老奸巨猾之輩,覺得我該怎麽做?”


    眾人麵麵相覷,心裏明白,但表麵上沒人說話。


    高道:“你們不說我來說:太陽底下從來也沒什麽新鮮事,要想基層聽我的,當然就不能留下你們這些老領導們,是不是這理?”


    全部一起、又緊張的站起來,欲要分辯。


    但張叔夜的那八個死士,以及林衝楊誌一起把刀出鞘了一半,又都全部坐下去了。


    高明微笑道:“別理解錯,我不殺人,除非是,你們讓我難做,到了不殺不行的地步。”


    “不不不,我等萬不敢讓衙內為難。”


    接下來紛紛開始大表忠心。


    高明哈哈大笑:“這我信,看你們全部一起乖乖的被請來喝茶,如此順利,我就知道你們有多慫。既然這麽慫,一個鋌而走險的都沒有。”


    “那我也相信,不作為放任二龍山做大你們敢,但同流合汙,你們還不至於。”


    聽完這句,全部一起臉色慘白的起身表白,有的默認了隨波逐流,隻說“衙內英明”。


    而有的隻是分辨“小將什麽也不知道”。


    高明抬手打住。


    頓時瞬間又靜了下來。


    高明看向張蒙方道:“張都監,我知道你有養寇自重心思,也知道你和二龍山有聯係。”


    張蒙方嚇得起身要說什麽,卻被林衝押了坐下來。


    高明道:“別急,從你敢乖乖來喝茶的情況看,我覺得你即使和二龍山有書信往來,也不能說明什麽。”


    “收錢你張都監應該是敢的。這在我大宋很普遍,即使再過一千年,這種事也照樣很普遍,但凡有點權力可以用於尋租的,幾乎就沒不收錢的。這我能理解。”


    “那麽我對你張都監的定位是:收錢你敢,於是對他們睜隻眼閉隻眼。”


    “絞殺他們好呢,你不敢,你怕打不過,你還怕手段過激後被知州大人推鍋說‘不了解情況’對不對?”


    “這種官僚相互消耗的情況呢我也理解。這也是真實存在,並且會長期存在一千多年的東西。”


    “那麽這些情況綜合起來,你張都監貪財,又不敢去絞殺他們。那麽他們也認為送了你錢,你不去騷擾,就成為了一種默契,於是他們也會盡量不出大事。”


    “就此你滿意他們的作為,甚至偶爾還有酒局往來,你一邊收錢喝酒,一邊對他們說:都盡量安分些,別讓本將難做。”


    “那麽這種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互給點麵子不火拚的形式,在我大宋當前的政治基調下,我倒也認為隻屬於無能,還不至於是通敵的範疇。”


    聽到這裏,張都監為首的人險些笑出眼淚來,一起大喊“衙內英明”。


    高明接著道:“這種基調下偏偏他們有眼無珠,把當朝宰相兒子家的古玩字畫搶了。盡管沒出人命,但案值太高,社會影響極其惡劣。”


    “於是知道我要督軍剿匪之際,你張蒙方急了。這時候你派人送信去二龍山,我認為大概率是你責問他們:是不是瘋了,搶人也不看人。還不趕緊把東西還回來,再多拿點錢讓本將打點一下,或許能不動刀兵。”


    最後高明道:“若真是這樣呢,在我朝以‘和談詔安’為主要指導思想的基調下,你這也還勉強不算通敵。”


    到此,張都監離開座位跪地道:“知我者,衙內也。想不到您竟把下麵的潛規則和難處,說了個明明白白,小將服了。那二龍山真的不宜用兵……”


    “閉嘴!”


    高明冷冷打斷道:“我理解你這麽做的苦衷,但不代表我喜歡你的方式。”


    “是!”張都監一身冷汗。


    到此高明起身,環視一圈道:“現在我明盤:因為你們的存在,會影響到我用兵。那麽現在就是對你們軟禁,無需理由。若有不高興的,不接受的,就變為強製措施。反抗者,進一步升級為通敵造反,就地正法!”


    全部人大氣不敢喘息,驚恐著。


    高明又道:“如果你們不讓我為難,那我也願意把你們往前的作為理解成隨波逐流,而不是同流合汙。”


    “那麽這樣的情況下,衝鋒陷陣我去,功勞方麵你們天然也有,豈不是皆大歡喜。”


    聽到這裏,眾人又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麵麵相覷。


    “不謝。”


    高明開始說結論:“現在各營指揮使,寫一份詳細的情況說明。這份說明必須包括兩個部分。”


    “一個部分,是給你們各營的各都頭,交代他們你們不能前往指揮,讓他們聽候整編和調遣。”


    “第二個部分,是給我摸底用的。”


    “你們要寫明各自營中,每個都頭、每個十將的性格、特點,小辮子等問題,越詳細越好。”


    “各位,我這裏隻強調一遍:兵者生死之地。一但你們的情況說明有誇張虛報部分,致使我前線用兵出現‘將不知兵’等簍子。”


    “都是帶兵的人,都知道這會有什麽後果。”


    “那麽簡單來說,若因你們對麾下隊伍問題的隱瞞,致使我前線失利,讓我的軍士多死多流血。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我殺你們全家,並栽贓給二龍山的土匪。”


    聽到這裏,全部一起屁滾尿流,是真信這種事高家做起來不會不好意思的。


    接下來,高明猶如監督小學生做作業,背著手“監考”,一邊走,時而湊近看看其中幾個典型寫的怎麽樣了。


    簡直看得觸目驚心,問題很大,但勝在絕對真實。


    這就好。


    能實事求是正視問題就好。


    從來也沒有不可用的部隊,隻有不會用的主將。


    但主將要會用,第一個前提就是了解。


    要把適合的人,放在適合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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