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到這盧俊義大怒。


    但是那樣,想收拾的人不在,麵前的這個麽人家又沒錯,即使有錯也不能收拾他。


    這樣一來,深吸一口氣後,盧俊義想了想,倒也覺得二世祖的話有些道理。這總好過被爆出來,被家奴李固壞了事。


    關鍵是壞了事後,盧俊義還動不了李固,報不了仇恨,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家夥有了更好的前程。


    那麽這樣一來,辛苦經營出來的玉麒麟名聲,也就真毀了。


    想明白後盧俊義問道:“衙內的意思像是:但凡盧某人不答應,你就把李固和賈玉紅的事公告天下,並堂而皇之的讓那李固繼續越混越好?”


    高明道:“你隻說對了一半。不止是李固。包括賈玉紅我也關注,你就隻能繼續好好的把這讓你戴綠帽的女人放在身邊,還必須照顧好她的安全,但凡她個什麽,那我話放這裏,你往後的生意就別做了。”


    盧俊義臉頰再次抽搐了起來。


    可惜……


    現在的盧俊義家大業大,可不是那個剛剛武藝大成下山,充滿熱血要創業要闖蕩的鐵頭青年了!


    形勢比人強。


    反正那個許久“不用”的女人,現在看起來是動不了了。


    先不說不值得用偌大家業做賭注、去和一個不義女子慪氣。


    僅僅下意識裏對賈玉紅的虧欠感,盧俊義也真不知道怎麽處理她……


    就此一來,盧俊義仿佛忽然蒼老了幾歲的樣子,苦笑道:“也罷,既是衙內看得上賤內,就帶走好了。”


    “倘若她留下,鄙人實在也不知該怎麽麵對,該怎麽處理?左右都是錯,便幹脆交給衙內去調教了,隻是有一點,其實她也命苦。”


    “二八年華跟了盧某,好日子沒享受過,也無子嗣可享天倫。唯獨養育了燕小乙,可惜,燕小乙男人性子,很野,根本不聽賈玉紅的話,甚至見都不見賈玉紅。這裏盧某人恭請衙內,即將將來不愛了,也請善待她。”


    “……”


    聽到這高明服了,不得不佩服老盧這“當然是原諒她的絕世氣概”。


    也難怪老麒麟這忍者神龜的性格啊。


    早年一帆風順,但中年開始遭遇背叛,結果被宋江吳用這兩沒頭腦和不高興害的家破人亡後,最後還是得忍住氣,又為宋江吳用的前程去衝鋒陷陣?


    想著,高明一副很同情他的樣子道:“放心吧大官人,從此,汝妻我養之了。”


    “拜托衙內了。”


    說這句的時候盧俊義感覺特別特別的怪。


    但還是找不到責怪對象!


    從目前的形勢看,這二世祖真是來幫忙的了,而不是來害人的。


    這事上的錯真不是他高衙內的。


    於是盧俊義又偷看了他那歪戴著帽子的滑稽樣,暗暗好笑,覺得接下來虧死你個昏官啊,那不義之女有多難養,往後就是你的問題了。我盧某人,也算是解套了,成功找到了接盤俠。


    至於高明也在暗暗好笑,尋思,少爺我接下來的神轉折劇本,你老麒麟怕是死也想不到。


    因為離經叛道的高明,是真的充滿魔性的想神展開:觀察一下,燕小乙和賈姑姑間那穿越了世俗和輩分之別的愛恨情仇。


    如果真的能成人之美,那除了讓大魔王的惡趣味得到滿足之外,也相當於小高衙內成為了一個成功的人生導演了,多大的成就感呢。


    “那,盧大官人,咱們可就這麽說定了。我這其實是救你一命,救賈玉紅一命。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留下賈美女那樣的妖精在身邊、又鎮不住的話,遲早家破人亡!”高明嘿嘿陰笑道。


    盧俊義則是撚著非常雅致的胡須笑而不語。


    就此高明也神色古怪了起來。


    怎麽形容呢……


    這感覺就像是後世某個時期、房產交易中心裏的兩撥炒房客一樣,賣的人覺得要跌,買的人覺得要漲。


    於是兩邊成為了對手盤,和氣生財的姿態買定離手之後,又在心裏互道煞筆,就此皆大歡喜。


    接下來親眼看著盧俊義寫了休書,並按了手印。


    把盧俊義放棄老婆的“合同”收入懷裏後,高明暗暗好笑。


    其實現在要讓盧俊義開除燕青的戶籍,還給燕青自由身也是可以的,盧俊義這樣家大業大不想得罪官員的豪商,必然會答應。


    但有個問題是,那樣一來隻是幫燕青解了套,燕青不會開心的,也不會覺得高明做的多好。


    所以關於這事不急。


    接下來換了一波茶。


    高明一邊喝一邊道:“接下來大官人有沒興趣聊聊生意?”


    盧俊義實在也沒臉繼續聊那敗家娘們了,趕緊拱手道:“請衙內明說?”


    高明道:“聽說大官人的生意很大,包括宋遼兩地間的鹽茶馬羊營生也涉及?”


    盧俊義心下奇怪,這些營生是梁中書默許的,也不知道這紈絝子弟公然過問是怎麽個用意?


    但既然是梁中書默許的,而現在梁中書需要湊集到蔡京的壽辰賀禮,這需要盧俊義獻金。


    這麽想著,底氣自也有些,盧俊義擺手道:“些許小生意,自有留守府把關,就不用提舉廣寧監事您操心了吧?”


    高明道:“老麒麟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


    盧俊義有恃無恐的朝留守司的方向拱手道:“草民隻是個生意人,但有不滿,衙內該找留守相公說事。”


    高明道:“我跟老梁也沒那麽多可說的,關鍵是大家的吃相不同。首先你要知道一點,梁中書位高權重這不假,但他和我高家不一樣的在於,他是文人,將來要入宰青雲,這和不靠官聲吃飯的高家有本質不同。”


    “?”


    還真是開場白第一段,就引起了盧俊義的注意。


    關於這點盧俊義還真的認為說的差不多。


    也就因為梁中書的政治立場先不論,但還算是官聲相對不錯的人。


    否則老梁不至於送老丈人一份十萬貫的賀禮,都需要從商人渠道籌集政治獻金。


    這種情況下盧俊義清楚,即使因自己走私的東西在大宋是稀缺品,於是梁中書給予了默許。


    但默許僅僅是默許。


    默許和支持,和參與完全不同。


    眼見老麒麟一副可以商量的神態,高明知道大肉要來了。


    這老盧的生意可就真的大了,就不再是施恩蔣門神之流那種小打小鬧了。


    盧俊義的真正生意,有個背景是這時期的大宋因失去了傳統的河套養馬地,於是騎兵用馬特別的稀奇。


    而這個時期的冷兵器戰爭特征在於,一但沒有騎兵,那就像後世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沒有空軍製空權差不多的道理。


    於是從仁宗皇帝趙禎時期,就特別注重養馬這個戰略事業,為此投入了大量的經費進行建設。


    但各地馬政的養馬馴馬效果實在不如預期,甚至過渡到這年景後,各地馬政就基本形同虛設了。


    不過身為戰略性“央企”,每年拿了多少經費又必須養多少合格的戰馬,這是有任務指標的。


    完不成任務怎麽辦?


    簡單,不論從古到今的官僚們的辦法都一樣:從市場上購買,然後“貼牌”,裝作是“央企出品必屬精品”的忠心耿耿模樣。


    最後上繳至兵部群牧司(有些年景是樞密院管轄)。


    驗收合格後,再由兵部陸續轉撥給各個喊著“更新裝備”的部隊。


    那麽每個部隊拿裝備的指標也不同,最優先傾斜的毫無疑問是高俅的殿前司,其次才是步軍司和馬軍司。


    再其次是其他軍係。


    和後世不同的又在於,這個時期的馬,真不是馬政想買就能買到。


    因為漢地真的養不出這麽多的合格戰馬,甚至運輸用的馱馬都不能做到自給自足。


    同時,即使這時期處於和遼國和平多年的蜜月期,雙方展開的邊貿互市很火熱,卻有錢也買不到管製出口物。


    而優質戰馬就屬於遼帝國嚴厲管製的、官麵上無法進口的戰略物資。


    不過官麵不行,私下裏卻辦法多的是,類似盧俊義這樣的走私大商的存在價值,正好就凸顯出來了。


    盧俊義有辦法通過自己渠道,把遼國買辦們走丟的戰馬集中一起,運入大宋境內。


    然後再轉手賣給馬政。


    馬政又把這些高價買來的戰馬“貼牌”,轉手送入兵部。


    所以盧俊義這家夥曖昧的地方就在於,他在宋遼兩國都是處於絕對非法境地。但恰好,兩國的買辦貪官汙吏們又都極為需要他的存在。


    一個商品如果轉手這麽多次,即使後世生產力發達、物資過剩的時期也會是天價。


    再加上走私軍備是重罪,那麽根據“風浪越大魚越貴”的道理,一個非法事件還轉手這麽多次,涉及的、還都是胃口奇大的貪官汙吏。


    所以有個曆史事實就是:這時期大宋七成的財政收入用於軍費。


    背後折射出來的,顯然就是單價高到離譜的各種裝備費用。


    而戰馬一項,顯然是其中的大頭。


    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才是高明來大名府的真實原因!至於其他的原因有,但是弱爆了,總不至於是看上燕小乙和他姑姑才來的大名府就是了。


    雙方都心有所思的權衡了少傾後。


    高明又最先開口:“咱們明白人麵前就不說暗語了。”


    “大官人自是比誰都知曉,當下一個貨物的最大成本,不是貨物本身,而是路途遙遠而生產的各種損耗。”


    “譬如一般人走貨,需要麵對綠林道上的各種山寨土匪,於是衍生出了護鏢這一職業。”


    “當然,匪盜猖獗這點別人害怕,但你玉麒麟不怕。關於你天下無敵的名頭,我猜測就是早年販貨時候,在綠林道上一拳一棒打出來的。所以宋遼兩地的馬賊土匪敢惹別人,卻不敢惹你,這我知道。”


    “但攔路虎可不止土匪,更多的是各地的士紳豪強與貪官汙吏的勒索盤剝對不對?這樣各項保護費買路財相加,在遼地十貫錢都賣不掉的馬匹,到達兵部相關司局的最終采購價,應該會到百貫對不對?”


    聽到這,盧俊義冷笑起來,沒明說,但實際卻是“你個黃口小兒對官府采購簡直一無所知”的姿態。


    咦不對!


    通過這奸商的表情,高明也發現了自己實在太善良了,總歸還是把渠道商們想的太正直了些。


    聯想到後世信息差這麽小,物資相對過剩,許多事相對透明的情況下,但帶量采購前後的醫用心髒支架能從兩萬塊一個到幾百塊一個。


    所以這時代信息差更大,物資特別稀奇,許多事不透明的情況下,理應差價更大才對。


    於是高明改口道:“不好意思我要自我批評,還是把你們這些喝財政血的奸賊螞蟥想的太溫柔了,在遼地八貫錢的馬匹,到兵部的最終供貨價,應該是三百貫對不對?”


    盧俊義不言不語。


    高明深呼吸道:“四百貫?”


    盧俊義隻是笑笑。


    高明驚呼道:“臥槽難道五百貫?”


    盧俊義道:“衙內總歸是英明之人,這便差的不多了。”


    高明頓時拍桌子怒斥道:“我差不多你個鬼啊!我對你們這些螞蟥……羨慕!嫉妒!恨!”


    盧俊義臉頰微微抽搐的問:“所以羨慕嫉妒恨之後呢,衙內意欲何為?”


    高明外戴著帽子嗬斥道:“既然如此,我要運用大宋律和我所能調集的一切權力資源、並聯合那些被你們吸血的一切可團結的群眾力量。發起對你們這些奸賊的打擊報複清算掛路燈運動!”


    “所以幹脆不妨這樣,這個以後呢,綠林道的土匪你負責搞定,但凡搞不明白狀況的山寨,反正砍人方麵也不至於需要我教你武功就是了,你去打他們一個人仰馬翻,還順手搶了他們多年的積蓄,隨後關於搶劫所得你我五五分賬就是了。”


    “你……”


    盧俊義想了想卻又不動聲色的道:“再然後呢?”


    高明道:“至於其他吃拿卡要的死官僚,你讓他們全部給老子滾。我會知會我那太尉老爹,讓他以殿前司和步軍司聯合轉運局名譽,在封疆大吏使相梁中書的許可下,在大名府以北設點,正式接手轉運戰馬事宜。”


    最後,小高衙內一掌拍在桌子上道:“但凡仍舊還想索賄以及吃拿卡要的一切官僚包括機構和個人,讓他們進京找高太尉要。但凡各地馬政,讓這些死官僚統一進京設立一辦事處,等著我們把戰馬運抵京師後,把手續交給他們過一道就行。至於好處費,讓這些人給老子全部滾開,媽的這麽多年養不出馬來,耗費這麽多軍費、還導致老子們大宋騎兵如此稀缺?”


    “所以少爺我話放這裏,這些貼牌買辦們現在千萬不要想著講條件了,他們最好的結局就是乖乖的,萬一我高興了,我就高抬貴手、讓高太尉不以延誤軍機名譽把他們整死並追繳他們以往那喪心病狂的所得!所以,就讓他們各自掂量一下、到底還能不能在軍備這筆利益中分錢?”


    “等衙內我著手收拾這些臭狗屎官僚時,在老子們大宋軍費撥款不變時、你我聯手把采購到的戰馬翻倍,甚至翻三倍四倍的時候,不客氣,戰馬多了這些官僚也天然有功,到時候雖然不能發太多財了,但他們會有個好名聲,會升官,會被邊境眼巴巴等著戰馬用的大宋軍民感激。真的不要感謝我!”


    “除此之外我太尉老爹手裏的軍備資源也會特別充足些,他就不至於天天進讒言蠱惑皇帝說軍備不夠用了,皇帝沒這壓力後,對天下百姓百姓的苛捐雜稅自然也會溫柔些有沒有?”


    “所以這就逐漸進入了正循環,現在,你個奸商聽懂了你我的核心利益所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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