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現在已經過了最寒冷的時候。氣溫也在一日日變暖,永璉的哮症應該能好些的。


    可奈何,永璉他非要偷偷摸摸逼著自己苦讀,硬是把自己逼出了一身毛病。


    富察琅嬅知曉永璉的孝心,不忍苛責。可這一時心軟,竟然讓永璉活生生自己把自己逼的吐了血。


    永璉是嫡子,他病情加重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必會有人生出異心。


    為了避免皇上擔憂,後宮不寧。富察琅嬅將此事捂得嚴嚴實實的,不準任何人知曉。


    每日裏她除了去擷芳殿照顧永璉,便是去安華殿祈福。一副清心寡欲,超脫世俗的模樣。


    另一邊,阿箬長久的呆在慎刑司裏,每日裏都要忍受著非人的折磨,早已奄奄一息。


    如懿知道,從阿箬的口中是不可能問出什麽的。


    就算阿箬真的敢攀扯出高曦月甚至富察琅嬅,皇上都會把事情壓下去。


    與其如此,如懿還不如裝聾作啞。幹脆當作什麽也不知,反而能顧全皇上的顏麵。


    這日,如懿正穿著木槿色繡紫荷映月對襟長裙,就著窗欞外透下了的柔和日光,斜斜的靠在貴妃榻上,一針一針的給永璂繡著虎頭鞋上的圖案。


    淡淡的沉水香氣息從雕花鏤空銅質小香爐中嫋嫋升騰,令人心曠神怡。


    海蘭到了翊坤宮,先是讓惢心用柳枝和艾葉輕輕拍打了全身,又淨了手,這才往殿內走去。


    如懿眼皮未抬,僅憑著腳步聲就知道是海蘭,柔和慵懶的隨口說道,“你來了。”


    海蘭自覺的在榻邊坐下,接過容佩端來的熱茶輕抿一口,這才開口,“嗯,姐姐,慎刑司那地方陰森晦暗,還好你沒有去。”


    放下茶盞,海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一絲茶漬,這才輕聲說道,“阿箬在裏麵,已經畏罪自戕了。


    聽說是皇上親賜的白綾和匕首。可她哪個都沒選,最後是硬生生撞牆去的。


    最後被草席卷走時,腦袋上一片鮮紅,血肉迷糊,看著就觸目驚心。”


    如懿握著繡花針的手指一頓。


    前世,阿箬為了汙蔑如懿用朱砂毒害儀貴人,也是佯裝撞牆。


    兜兜轉轉,今生也算是圓了她這個轟轟烈烈赴死的心願。真是可笑。


    如懿歎道,“本宮原先以為阿箬是個隻會趨炎附勢,心比天高的膚淺之人。


    如今看來,也算是有幾分烈性。對旁人狠,對自己更狠。


    此番心氣兒若是能夠用在正途,何愁沒有出頭之日呢。”


    “姐姐何必為她說話。”


    海蘭聞言有些不讚同,“她知道姐姐誕育了貴子,又獲封貴妃,絲毫未受流言的影響,幾乎嫉恨的要發狂。


    在慎刑司的時候,就滿口詛咒,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慎刑司的嬤嬤們勸不住,幹脆一碗湯藥,毒啞了她的嗓子。


    可她還是十分癲狂,竟然用手沾血,在牆上寫滿怨言。


    最後慎刑司的嬤嬤們隻得將她雙手捆住,這才作罷。”


    海蘭說起這些,還有些心有餘悸的撫了撫胸口。


    “都是些無能狂怒罷了,何須在意。


    就算阿箬沒有滿口詛咒,她的口中,也是什麽話都問不出來的。


    本宮早就說過,偏你不信,非要去慎刑司走一遭,嚇著了吧。”如懿調笑著開口。


    “慧妃、皇後、甚至於皇上,都不會讓她說出什麽話的。咱們又何必執著於得到那個早就能猜到的答案呢。”


    海蘭恍然大悟,“姐姐聰慧,是我思慮不周了。


    依我看,那阿箬就是個不安分的。如今這樣的結局,也算是她活該。


    自作孽不可活。姐姐待她那樣好,她若是老實忠心,如今姐姐宮中的掌事宮女,可就是她了。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阿箬雖死,海蘭依舊有些憤憤不平,不免嘲諷道。


    如懿的腦海中不禁浮現了阿箬當初在潛邸時,跟在她身後的模樣,心中難免多了些感觸。


    “阿箬貌美,家世在包衣中也算尚可,難免傲氣自強些。


    可這過分自強,往往就成了自戕。前朝那個曾經盛寵一時的鸝妃,不就是如此。


    可惜,阿箬空有著嬪妃夢,卻走了歪路。一步錯,步步皆是錯。


    最後咎由自取,自食其果,得了這樣的結局,不算意外。”


    如懿輕輕搖了搖頭,手中的絲線打了上死結。用力一拽,便砰然斷裂。


    一幅活靈活現的五毒辟邪圖案躍然於繡繃之上,如懿淺淺的笑了。


    冬日過後,天氣漸暖。積雪消融時分,各地難免頻發澇災。


    好在那爾布受了如懿提醒,格外注意防澇。


    皇上讚他治水有方,謙遜知禮。雖未升官,但也是不吝賞賜。至此,那爾布算是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


    日子就這樣平靜安寧的到了暮夏時分。今年的夏日不算炎熱,臨近初秋,更是涼爽宜人。


    內務府操辦的選秀向來是流程繁瑣又冗長的。


    因著這次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次選秀,辦的格外隆重又嚴格,所耗時間就更長了。


    內務府的人,先是在全國範圍內,挑出了年齡在13到16歲之間,出身滿洲、蒙古、漢軍八旗之中的女子。在她們中間,進行了初選。


    女子們的出身、門第以及容貌和健康狀況,都符合要求者,才能擇優通過初選。


    初選合格的女子被送入宮中,由內務府派了經驗豐富的嬤嬤們進行了複選和考核。


    除了身體要完璧無瑕,沒有傷痕胎記,狐臭隱疾之外,還要考核女子們的才能。


    包括但不限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針線女紅、言談舉止、待人接物等等。


    通過複選的女子不僅得才貌俱佳,模樣端正,還得品行優異,不可有一絲行差踏錯。


    饒是條件如此苛刻,通過複選的女子還是有成千上萬之數。


    這些女子在家中備著,等待欽天監挑了吉祥日子,再一並召入宮中,參加皇上和太後親臨的最後一次殿選。


    一套流程完整走過,總算是到了殿選的日子。


    除了那些與宗室子弟,王公大臣們配婚的秀女,這次選秀,最終一共留了六位秀女的牌子。


    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新秀入宮,又要掀起新一番的後宮爭鬥了。


    富察琅嬅雖然掛心永璉,可她到底是中宮。新人入宮,按例是要拜見皇後的。


    這一日,富察琅嬅早早的便起床梳洗打扮。


    高高的旗頭上綴滿精致的點翠。兩邊蝙蝠銜月的金鑲玉配飾是完整的一套,顯得又華麗又大方。


    金鑲玉纏連理枝鏤空珠釵下,是一串罕見的粉色米珠。


    碩大如鴿子蛋般的東珠耳墜掛在耳朵上,墜的富察琅嬅微微有些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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