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皇上灼然的眼神,如懿莞爾一笑,舉杯相敬。


    這樣的場景,深深刺痛了璟瑟的心。


    她猛然起身,不合時宜的高聲破壞了二人的溫馨的氣氛。


    “皇阿瑪,兒臣也親手繪製了一幅畫卷,還請皇阿瑪品評!”


    說著,璟瑟就端著個華麗的金紋錦盒,走到中央。


    到底是嫡公主,也是孝賢皇後唯一留下的子嗣。


    璟瑟雖然有時嬌蠻無禮了些,可皇上念著先皇後和富察家族的顏麵,總是難免對她寬容幾分。


    李玉親自上前,取出了畫卷。


    “皇阿瑪,這是兒臣費了不少心力,在郎畫師的指導下,親手繪製的圖。名為天倫之樂!”


    伴隨著璟瑟自得傲慢的聲音,畫卷被緩緩展開。


    上麵畫著的是身著帝後朝服的皇上和孝賢皇後。


    孝賢皇後慈眉善目的笑著,懷中抱著一個幼童,看裝扮似乎是永琮。


    而在帝後左右站立的一男一女則分別是永璉和璟瑟。


    人物形態擬真,栩栩如生,確實是郎世寧所擅的人物畫風。


    璟瑟的功力雖還遠遠不及郎世寧,可人物樣貌已經能畫出八分像了。畫中的帝後琴瑟和鳴,甚是恩愛。


    能看出,璟瑟為了今日,確實是下了苦功。


    璟瑟進言,說她近日來經常夢到孝賢皇後。所以才將所思所夢繪成了此圖,以表對已逝之人的追思。


    皇上看著其中的永璉和永琮,一時走神,眼中也染上了愁意。


    可璟瑟隻以為是皇上懷念起了孝賢皇後,還不忘挑釁的剜了如懿一眼。


    如懿淡然笑笑,絲毫沒有把璟瑟這般幼稚的行徑放在眼裏。


    有了璟瑟這橫插一腳,皇上開始沉浸在往日的思緒裏。


    如懿悄然斜睨了他一眼,輕笑出聲打斷,“皇子公主們的壽禮都獻完了,那接下來,也該輪到咱們後宮的姐妹們了。


    為著皇上的壽辰,大家都精心準備了許久。皇上可願賞臉一瞧?”


    向來嬪妃們獻藝祝壽,是為傳統,皇上自是頷首默許。


    如懿身為執掌六宮的皇貴妃,這個時候當然是不能出風頭的,不然總顯得小家子。


    還未等如懿開口,定下第一個表演的人選,高曦月便嬌弱的站起了身。


    “皇上也許久未聽臣妾的琵琶曲了吧。臣妾特意新練了首《春江花月夜》,還請皇上清賞。”


    高曦月從前就極擅琵琶。


    從她手下緩緩而出的琵琶聲,清脆悅耳,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隨著曲調逐漸變幻,慢慢趨於低沉婉轉。如同細雨綿綿,柔情似水。又宛如山澗清泉般潺潺流淌,清澈見底,明淨照人。


    高曦月一曲彈畢,殿內掌聲雷動,皇上更是撫掌大笑,“慧妃不愧為琵琶國手,技藝是愈發精進了。


    論起琵琶來,這滿宮裏的人,當真是無人可與你比擬啊。”


    高曦月適時露出了一抹傲嬌的笑容來,聲音嬌軟的對著皇上說道,“皇上就莫要取笑臣妾了。


    臣妾已經許久不碰琵琶了。這次為了慶賀皇上萬壽,未免生疏,才重新操練起來。


    能博皇上一笑,便是臣妾這曲琵琶的福氣了。”


    有了高曦月打頭陣,餘下的嬪妃們也不謙讓了,一個個猶如八仙過海般使盡渾身解數。


    各種才藝應接不暇,看的如懿都快要眼花繚亂了。


    馮貴人有著身孕,這樣獻藝的環節她也上去用埋香的手法,造了一出奇特的暗香疏影之景。


    唯獨舒嬪,端坐在一旁,似是與世無爭般自顧自喝著悶酒。


    馮貴人好心提醒道,“舒嬪娘娘,皇上的萬壽節,若是不展示些才藝,怕是會被旁人扣上不敬的帽子。


    嬪妾記得您最擅詩書了,皇上也喜愛詩文。哪怕向皇上吟詩一首,也是好的。”


    舒嬪自然明白馮貴人的好意。


    在這爭鬥不斷的後宮中,但凡誰得了機會,都會想著踩旁人一腳。若無利益糾葛,誰會願意主動幫人呢。


    在紫禁城裏,像馮貴人這樣還保留著純良善意的人,實在是不多見。


    可舒嬪隻是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搖了搖頭,“吟詩作對,乃是本宮興趣使然。若是用來獻媚討好,豈非失了其本意?


    她們爭她們的寵,本宮喝本宮的酒,各自安好,本宮才沒那個閑工夫去管旁人怎麽看。


    馮貴人別多心,本宮隻是顧影自憐罷了,並無嘲諷你的意思。”


    麵對舒嬪頹然自棄的模樣,馮貴人也隻能無奈的笑了笑,不再多勸。


    眾妃的表演已近了尾聲,最後一個出場的,是特意裝扮過一番的誠貴人。


    她特意換了一件鵝黃色斜襟花葉紋織錦袍衫,旗頭上是一副青鳥翠飾。


    清淺小巧的通草絨花細細密密的攏成一簇,綴在烏雲似的發間,足以彰顯她心思的奇巧。


    誠貴人福了一禮,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璟瑟開口驚歎道,


    “誠娘娘這副裝扮,與在座的諸位嬪妃們都不同,


    顯得格外簡潔素雅,倒是頗有皇額娘在時的遺風呢。”


    如懿的視線移到了誠貴人的身上,霎時眸光便黯了一瞬。


    這璟瑟,居然一反常態,管誠貴人叫起了誠娘娘。看來這二人不是明裏交好,便是暗地結盟了。


    如懿遞了個眼神出去,海蘭便掩著帕子,故作驚訝的笑道,“誠貴人今日這身裝扮當真是素淨,與咱們姐妹都不同,顯得格外特別呢。”


    誠貴人自然聽出了海蘭的話裏有話,她謙遜的福了一禮,“愉妃娘娘說笑了。


    嬪妾還在為孝賢皇後守孝,自然是要穿的樸素,方顯誠意。”


    海蘭也不欲與她多說,點到為止的笑了笑。


    誠貴人做足了受禮誠敬的姿態,溫婉的對著皇上說道,“嬪妾備了一首《閑庭絮》,以賀皇上萬壽之福。”


    宮人們已經將誠貴人的瑤琴取來了。她挺立而坐,素手閑彈,悠揚的箏音四散開來,令人心怡舒暢。


    不得不說,誠貴人確實有點兒真本事。


    指法熟稔,造詣高深,無論是散音還是泛音,都能信手拈來,無一不精。


    這首曲子,講的是夫妻之間溫馨而和美的日常生活。


    誠貴人刻意裝扮成了孝賢皇後生前最喜的風格。再加上她容貌本就肖似孝賢皇後。


    一曲彈畢,皇上仿佛看到了富察琅嬅正隔著瑤琴,淺淺對他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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