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閉著眼睛,直到耳邊細微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最終消失不見,她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杏兒推門進來,又小心翼翼的把門關上。


    “主兒,淩大人走了。”


    魏嬿婉帶著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用被子簡單的包裹住身子,坐了起來。


    杏兒沉默不語,手腳迅速的替她穿好衣服。隨後便端來了一碗散發著厚重苦意的湯藥。


    “主兒,喝了這個,奴婢服侍您去沐浴吧。”


    魏嬿婉木然的看了一眼藥碗,又倏而把頭偏到一邊,並沒有接。


    杏兒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躁動不安道,“主兒,您不是說,您才成為嬪妃,時日尚短,不宜有孕嗎?


    就連皇上每次來,您都要偷偷服用這藥,怎麽……怎麽今兒反而不喝了?”


    魏嬿婉輕輕摩挲著指間的紅寶石戒指,並未回答杏兒的話。


    而是自顧自的開始低低說道,“原先,皇上本打算將我分到永壽宮。


    可永壽宮毗鄰養心殿,雖然聖眷濃重,卻耳目繁多。


    我特意求來了這偏遠無人的承乾宮,就是想著借由獨居宮室之便利,尋個機會,與雲徹哥哥見上一麵,了卻心願。


    今日,是我對不住他,哄他喝了這加了宮廷秘藥的酒,昏了頭腦,陪我放浪了一回。


    往日,皇上隻需一口,便再難離了床榻。


    雲徹哥哥足足飲了半壺,也不知他離開的時候,是否會被旁人覺察出異樣,惹出風波。”


    杏兒一早便知道魏嬿婉的盤算,安慰道,“主兒,淩大人披了黑布遮掩身影。


    他來去又都是從小門處走的。小門外便是景仁宮,人煙本就稀少,入夜更是不見人影。


    此時又是子時,其餘宮殿都早已熄燈入睡,唯獨皇上的亭台宴會那邊兒仍舊歌舞升平,熱鬧非凡。


    今日之事,隻要淩大人不說,是不會被旁人瞧見的。”


    看著魏嬿婉的眉眼漸漸放鬆了下來,杏兒忍不住又說道,“恕奴婢勸您一句,您今日放縱便放縱了。


    奴婢能看出來,淩大人對您情深義重,是付了真心的。他斷然不會出賣您,否則便是連他自己也難逃一死。


    可您不喝避子湯,來日若是留下後患,該要怎麽辦才好啊?”


    魏嬿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許是她的內心深處對淩雲徹有愧疚和不甘,鬼使神差的,她突然不想喝這藥了。


    “孩子是緣分。若是無緣便罷,若是有緣,也算是給我留個念想了。


    在這宮裏,孩子是軟肋,可也是籌碼。隻此任性一回,我自有考量,你不必再勸了。”


    見杏兒臉上的焦急愈甚,魏嬿婉終是沉了臉色,氣勢頓顯,“杏兒,若是你萌生了退意,我自會想法子送你出宮,遠離是非。


    若是你依舊選擇幫我,就要事事與我一條心才行。”


    杏兒無奈的跺了跺腳,“主兒……罷了,總歸奴婢什麽都聽主兒的。”


    魏嬿婉猜的沒錯,淩雲徹得封官職後,便在京城內賃了院子。


    每日除了上朝之外,再不得踏入皇宮半步,更遑論後宮。


    那夜的事情,仿佛真如一場夢境般,消逝在了深宮不知處。


    臨近八月,富察傅恒作為此次平叛玉氏的將領之首,被皇上升任為戶部尚書,特許他入了軍機處。


    幾日後,皇上正式下詔,特命權望厚重的富察傅恒為正使,大學士史貽直為副使,正式下達了冊立皇貴妃烏拉那拉氏如懿為皇後的聖旨。


    闊大明亮的琉璃落地鏡前,如懿仿若木偶般挺立著脊梁,抻直著胳膊,任由旁人服侍擺布著。


    皇後的冠服繁瑣而沉重,一絲一縷都出不得差錯。


    如懿的目光怔愣的落在了身旁,她的身子不方便動彈,眼神便得了閑似的,開始一一端詳起身邊之人。


    惢心身著命婦服製,梳著婦人發髻,並無前世那般瘸腿踉蹌的模樣。


    反而因著婚後美滿,圓圓的臉龐上光彩愈盛,如嬌豔欲滴的白荷似的水靈瀲灩。


    容佩向來利索,平日裏不苟言笑的容長臉兒上,今日也難得掛著淺淺的笑意。


    她一雙精明如利刃般的眸子,細細的劃過如懿身上的每一寸,確保毫無差錯後,才稍稍準許自己緩了一口氣。


    海蘭本是該同其他嬪妃一道,穿上朝服預備觀禮的。可她非要親眼見證如懿穿好皇後冠服的第一眼,如懿拗不過她,隻得應下。


    身邊的人皆是喜氣洋洋,唯獨如懿覺得自己仿佛隻是個身外之人。


    經曆過一次的事情了,再來一遍,她已然沒了當初那份緊張和羞澀。


    華麗耀目的金鳳九轉赤玉簪斜斜插入烏墨般的鬢發之間。簪尾處垂落著精致而細碎的紅玉流蘇。


    在這迷醉的金與紅交錯之中,如懿撲了胭脂的雙頰上浮著淡淡嬌豔的光華,如同烈日雲霞,浮金萬丈。


    鏡中人的臉漸漸迷糊起來,恍惚間,如懿憶起了姑母宜修。


    在四阿哥選秀前夕,姑母就是這樣在琉璃鏡前親手替如懿係著衣衫。


    姑母當日說的每一句話,如懿都不曾忘記。


    烏拉那拉氏沒有前朝的重臣,隻有後宮的女人。若是不能延續烏拉那拉氏的榮耀,便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當日聽時隻覺得陌生空洞,如今回想起來卻覺得分外耳熟。


    富察琅嬅也曾不止一次絮叨過,要保住富察氏的榮光。


    她們這些後宮的女人,目的好像都大差不差。


    家族的榮耀,氏族的榮光,是她們向上攀登的雲梯,亦是落在她們身上的枷鎖。


    如懿望著鏡中那個已經被皇後冠服包裹完全的女人,木然的鬆了口氣。


    無論是為了什麽緣由,這身皇後的冠服,終究是被她穿上了。


    她要穿著這身鳳冠後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到那萬人之上,無人之巔。


    縱使山巔處有再多狂風波瀾,她也絕不後悔。


    珠簾卷起,盛夏的光熱便急急的漫入屋內。光線中飛舞的粒粒微塵,如同灑金般翩然輕盈。


    吉時已到,正副冊使承命而來,內監將節陳放於中案,冊文和寶文陳放於東案。讚引女官業已等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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