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酒後妄言,可聽起來著實令人心煩。


    身為皇後,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如懿動了殺心。


    所以這次,如懿借著舒嬪有孕召母族入宮的由頭,特意同時將魏楊氏傳召入宮,就沒打算讓她活著回去。


    才會故意設下此局,將魏楊氏誅殺在第一次進宮之時,幹脆利落的解決了這個禍患。


    至於那巫蠱娃娃,不過是個破布條隨意縫製的玩意兒,既沒紮過針,上麵也不曾有生辰八字,並無絲毫效力。


    隻是當時眾人的焦點都匯聚在了魏楊氏跋扈張狂的言語和行徑中,無人深究罷了。


    如懿收回思緒,柔柔看向臉頰上已塗滿藥油的順心。


    “可憐你遭了這樣一場罪。本宮會讓太醫院的太醫好好給你醫治,必不會叫你留下疤痕的。”


    順心強忍著臉頰痛感,揚起了一抹明媚的笑意,“奴婢無事。


    隻要能讓我們主兒成功撫養到璟??公主,奴婢受再大的苦也甘願。”


    “胡說什麽,姑娘家的,若是沒了容貌,你可還怎麽嫁人的。”陳婉茵撲哧一樂,刮了刮順心的鼻子。


    “那奴婢就一輩子不嫁,一輩子陪著主兒。”順心攙扶起陳婉茵的胳膊,唇邊笑意更甜了幾分。


    看著她們二人主仆情深,如懿也深感欣慰。


    宮中嬪位之上的妃子都有子嗣,就連舒嬪都懷了孩子。唯獨婉嬪,一直遲遲未能得個好消息。


    如懿曾讓江與彬去給陳婉茵調理過身子。江與彬說,陳婉茵的身子沒有問題。照理她承寵了這麽些年,是該有子嗣的。


    唯一的解釋,隻是緣分未到。


    陳婉茵雖然心中遺憾,可也隻能坦然接受。


    如懿試探著問她想不想從擷芳殿抱養一個孩子,陳婉茵那興奮卻小心翼翼的模樣,如懿至今還記得。


    擷芳殿內沒有生母的唯有六阿哥永珹和四公主璟??。


    永珹有玉氏血脈,又是個阿哥,性子頑劣不受教。


    陳婉茵向來溫和淡泊,不願參與皇儲之爭,與怯懦的璟??倒是更合得來。


    如懿便順水推舟,尋了魏楊氏為由頭,促成了這一段母女因緣。


    “好了,婉嬪,去擷芳殿把你的孩子接回去吧。本宮就不留你了。”


    陳婉茵笑著謝過如懿,歡天喜地的告退了。


    另一邊,魏嬿婉神情呆滯的已在窗前佇立了許久。


    杏兒輕輕開口,“主兒,慎刑司傳來消息,魏夫人已經去了。皇上特賜了她全屍歸家,現下應當已經被送出宮了。”


    魏嬿婉回過神來,拿手拭去了臉上的淚漬,故作不在意道,“死了也好。額娘年歲大了,也該往生享福去了。”


    杏兒知道,雖然魏嬿婉嘴上對這個額娘十分不滿,甚至厭惡,可心底深處,還是隱隱渴求著那一絲母愛的。


    杏兒不說話,魏嬿婉便自顧自的拿起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似是在說服自己一樣,喃喃道,“從我有記憶起,額娘便一直重男輕女。


    家裏但凡有什麽好吃的好穿的,全是佐祿。我隻能吃著菜葉,做著粗活。看著額娘和佐祿高高在上的坐在一起,母慈子孝。


    後來,阿瑪早逝,額娘更是嫌我多餘,便把我送入了宮中,做了個粗使宮女。


    我一日日在打罵中長大,為了過得更好一點兒,我不得已學會了藏著苦意,扮著笑臉過活。


    額娘從不管我死活,她隻關心我能不能弄到銀子,給家裏接濟。


    縱然我爬到了貴人的位置,可額娘還是瞧不起我。”


    靜默片刻,杏兒悄聲道,“剛剛春蟬來了一趟,帶了些皇後賞賜的東西,還偷偷跟奴婢說了幾句悄悄話。


    魏夫人在宮外,曾酒後失言,說出了您腹中乃未來天子的言論。


    皇後本想尋個機會,提點咱們,好讓咱們止了魏夫人這意同謀逆的心思。隻可惜,終是沒來得及……”


    魏嬿婉粉拳緊捏,冷笑著抬頭,眼角的淚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唯餘眼底的一片冷漠。


    “謀逆……也是,這話傳到了皇後的耳朵裏,她如何能夠不介懷。怪不得今日之事,皇後竟連半分也未曾幫我。


    隻是,皇後高看我了。我哪裏能夠止住額娘的心思呢。


    額娘的那張嘴,在我的承乾宮裏都敢胡言亂語,去了外邊兒,遲早生出禍端來。


    她濫行巫蠱,自己作死。與其讓她往後繼續連累我,倒不如死了幹淨。”


    杏兒有些心疼的看著魏嬿婉,勸慰道,“如今主兒的肚子裏有了孩子,這才是與您血脈相連,最最親密的人。


    主兒隻要好好養育孩子,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山河大地,海晏河清。西北已然平定無憂,皇上便更加重視起了南方的河務海防。


    這日,如懿正在桌前,細細的描著花樣子。皇上悠然走來,隨和的坐在了她身側。


    如懿也不起身行禮,眼皮都不抬的笑道,“如今天下富庶,百姓安樂。皇上忙於朝政了這麽久,難得見您悠閑了片刻呢。”


    皇上含笑摟住如懿,宛如一對琴瑟和鳴的尋常民間夫妻般,感慨自誇道,“朕自登基以來,一向勵精圖治,從未生過片刻倦怠,算是個勞碌命。


    不過,久坐高台,難免忽略了民間疾苦,錦繡山河。


    這一次,朕決意要效仿聖祖,南巡江浙,官民同樂,共享這繁華盛世。”


    說著說著,皇上的眉眼又染了些許愁色,“唉,隻是那幫老臣們又要絮叨勸誡了,實在是煩心。”


    如懿溫婉笑著替皇上捏了捏肩膀,“直言進諫是臣子本分,皇上不必為此等小事煩心。


    不過臣妾以為,所謂天下安定,萬民富庶,到底隻是紙上之言。


    為長久之計,皇上也該暫時放下庶務,巡幸江南,鬆快鬆快了。”


    “哈哈哈朕就知道,你定然不會跟他們一樣阻攔朕。”皇上朗聲笑著拉過了如懿的手,置於掌心。


    “從前還在潛邸的時候,朕就知道,數你玩心最重。


    你一直向往杭州美景,隻可惜那時朕隻是個皇子,不能擅自離京。


    如今,朕終於可以陪你去實現心願了。你想要去哪兒,朕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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