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狀似為難,不合時宜的問道,“那誠妃娘娘呢?”


    魏嬿婉輕輕緊了緊月琴的弦,嬌軟無力的瞥了一眼進忠,似有所指道,“誠妃娘娘洪福齊天,自然有神佛庇佑。


    人命關天,進忠公公可莫要誤了小阿哥的生機啊。”


    景陽宮折騰到了深夜,殿內時不時回蕩著女子的慘叫和呻吟,可誠妃腹中的龍胎還是沒有要降生的跡象。


    期間,誠妃曾多次喚海蘭進去。


    海蘭記著如懿的囑托,不曾對誠妃放下戒備。


    因而就以產房重地,她不便踏足為由拒了誠妃的要求。隻站在門外,遙遙回應著誠妃的呼喊。


    誠妃柔弱哀聲求道,“愉妃娘娘,臣妾這一胎怕是不好了。臣妾想要見皇上最後一麵,求您成全……”


    誠妃這話,好像拐著彎的在說海蘭趁人之危,不許皇上來景陽宮似的。


    海蘭自然是不認這口黑鍋的。她語中帶著無奈道,“本宮自然心疼你,可這一撥又一撥的人去了養心殿,皇上就是不得空來啊。


    本宮聽聞,現下侍奉皇上的正是令嬪。你也知道,從前你的侍女燕草曾害得令嬪早產,令嬪怕是心中……”


    海蘭話沒有說完,可誠妃已經快要咬碎了牙。


    她知道令嬪定然會以燕草的事情為由,絆住皇上,不許他來看自己。可不知道竟然這麽巧,怎麽偏偏今日是令嬪侍奉?


    罷了,等她誕下皇嗣,得以升位,再去與令嬪算賬也不遲。


    誠妃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恨意,又含著哭腔道,“愉妃娘娘,臣妾實在痛的受不住了。


    臣妾知道,皇後娘娘有著身孕不便來看顧臣妾,可否請您派人去慈寧宮求求太後。


    太後慈心,定然會想法子的。愉妃娘娘,算臣妾求您了。”


    海蘭麵容平靜,語氣卻是焦灼不安。


    她為難道,“太後身子不適,這麽晚了想來應當已是歇下了。現在去打擾太後,豈非不孝?


    誠妃妹妹,你還是先配合著太醫和接生嬤嬤,盡快讓龍胎落地才是正事。”


    在海蘭身上沒討著好,誠妃又急又氣,隻覺得肚子更疼了些。


    海蘭一直守著景陽宮,身子疲乏,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葉心將海蘭扶到了一旁的暖閣中,提議讓她小憩一會兒,卻被海蘭搖頭拒絕。


    “誠妃這一胎是難產,再怎麽樣,景陽宮也得有個主事的人才行。


    皇上和皇後不便前來,本宮協理六宮,若是還不在這裏守著,不成規矩。


    更何況,誠妃若是出了什麽好歹,皇上和富察氏追問起她彌留時的狀況,本宮也得有話說才行。”


    葉心滿眼心疼的替海蘭揉著肩膀,嘟囔道,“誠妃素日裏一副矯揉造作、惺惺作態的模樣,實際上心思陰毒,時常在後宮中攪風攪雨。


    否則,她也不會被皇上厭棄,大著肚子還被禁足在了這景陽宮。


    剛剛有個不起眼的小宮女借口取東西,悄悄從小門溜了出去。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不曾驚動她,隻作不知,差人遠遠跟了她一段兒。她去的方向分明就是慈寧宮。


    誠妃這是不放心主兒呢。主兒何必對她那麽好?一片真心,平白喂了狗。”


    海蘭不再言語,眸底氤氳出一團墨痕,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直到她餘光瞥見窗外守著的人影忽然連著附身打了兩個噴嚏。這是海蘭吩咐宮人在有人來的時候定下的暗號。


    海蘭迅速換上一臉憂愁,捂著胸口歎道,“女子生產是鬼門關,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福珈被五福引進來的時候,剛好就聽到了這番話。


    海蘭眼中透出意外,卻清明一片不顯驚慌。


    她起身溫聲道,“福珈姑姑,這麽晚了您還親自過來。葉心,看茶。”


    福珈默默觀察著海蘭,恭謹行禮,“給愉妃娘娘請安。


    太後雖然身子不爽快,可掛心皇孫安慰。聽聞誠妃這胎還沒生下來,有些擔憂,便遣了奴婢來看看。奴婢已經把齊太醫帶來了。”


    “齊太醫醫術高明,有他坐鎮,想來誠妃妹妹定會順利生產的。”海蘭的臉上是喜悅和慶幸,一絲疏漏也無。


    福珈心裏記著太後的叮囑。


    原以為海蘭會受了如懿挑唆,記恨誠妃曾經想要爭奪後位之事,所以會故意拖延產程,讓誠妃和腹中皇嗣受罪。


    可如今看來,似乎一切並非她所猜測的那樣。


    至少,這愉妃表現的還是很大度寬和,公正不阿的。


    齊太醫入了產房不過一會兒,便傳出去了他滄桑而沉重的怒罵聲。


    緊接著,齊太醫掀了簾子,快步從裏間出來,眉間緊鎖,令在場眾人都生了不祥的預感。


    “愉妃娘娘,微臣剛剛請脈發現,誠妃此番並未早產,而是龍胎先天不足,又兼服了高熱的紫參,所引發的小產啊。”


    海蘭驚訝掩唇,不知所措道,“小產?那依齊太醫所見,誠妃和腹中龍胎能否平安保住?”


    齊太醫麵露難色,海蘭心知怕是懸了。


    一旁的福珈尚算冷靜,“紫參是太後念及誠妃從前的孝心所親賞的,必然不會有什麽問題。


    那問題,怕是就出現在這包太醫身上了吧。包太醫,你有幾個腦袋,敢延誤皇嗣產程?


    太後極為看重誠妃的這一胎,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你擔待的起嗎?”


    包太醫慌亂跪下,連連辯解,“是微臣醫術不精,未能及時察覺到誠妃的異樣,


    還請福珈姑姑在太後麵前美言兩句,微臣當真不敢延誤皇嗣產程啊……”


    福珈卻不願輕易放過包太醫。


    她還記得今日太後卸了釵環,戴著抹額的虛弱模樣,“福珈,哀家何嚐不想跟個尋常老婦一般,萬事不問,頤養天年。


    可你瞧,哀家的放任不管換來的竟是恒娖落了個如此下場,哀家實在是恨。


    恨自己布下的棋子,一個個的都那麽蠢笨沒用。半點兒忙也幫不上哀家。”


    福珈知道,太後是在說玫嬪、陸常在,更是在說舒妃。


    主子們的事情,福珈向來不會置喙。她隻默默的遞了碗安神湯過去,“夜深了,太後喝了齊太醫開的藥,早些安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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