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不是那連嬪妃們說嘴也要管的古板之人。


    隻是穎嬪實在過於大膽放肆了。這樣的人,留在皇上身邊雖然是新鮮,但也是禍患啊。”


    魏嬿婉怎能聽不出太後此話中對穎嬪的不滿。


    她越發低眉順眼了些,故作一副無知單純模樣說道,“太後不必如此憂慮。


    您貴為太後,宮中嬪妃們的生死榮辱,皆在您的一念之間。您若不喜穎嬪,皇上定然不會再寵她的。”


    太後嗤笑一聲,放下手中煙槍,又在福珈的服侍下用帕子沾水淨了手,這才起身,走到了魏嬿婉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


    “令嬪,少在哀家麵前賣弄你那些小聰明了。


    雖說哀家與皇上的母子情分,固若泰山,可做額娘,若是肆意管束兒子寵幸哪個妃妾,說起來實在是不體麵。


    若非如此,哀家也不會找上你啊?”


    魏嬿婉不言不語,隻緊盯著麵前太後那雙掐金蜀繡紫蝶紋花盆底鞋麵上。


    太後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從魏嬿婉頭頂降下,宛如恩賜般,“皇後養胎,不理宮務。


    愉貴妃到底年長,也不如年輕的妃子們能惹皇上憐惜了。


    哀家無非是覺得,你還算伶俐,也有些膽識罷了。


    令嬪,若是哀家有意庇佑你,抬舉你,你可願再往上爭一爭,做個皇貴妃,也未嚐不可啊?”


    一路回到了承乾宮,魏嬿婉還有些恍然。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出的慈寧宮了,腦海中暈暈乎乎的隻記得太後說的那三個字。


    皇貴妃。


    榮華近在眼前,魏嬿婉如何能不心動?


    這大概是她作為大清後妃,所能擁有的最高位份了。


    至於皇後之位,魏嬿婉倒是從未奢求過。


    隻因大清至今,從未有過漢人皇後的先例。且如懿這個皇後,有子有寵有家世有威望,實在是堅固的無法動搖。


    況且,魏嬿婉還有把柄在如懿手裏,她根本不敢與如懿鬥。


    杏兒正拿著雞蛋,給魏嬿婉揉搓著那因跪地久壓在堅實地麵上,已然紅腫淤青的膝蓋。


    魏嬿婉眼神失焦,完全忽略了膝蓋上那被蟲蟻咬齧般的酸痛難耐,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有些出神。


    杏兒輕聲嘟囔道,“太後久居高位,也太霸道了些。


    明明不是主兒的過失,卻隻把氣一股腦兒撒在主兒身上。


    要奴婢說,今日被罰跪的,合該是穎嬪才對啊。太後莫不是老糊塗了……”


    “住口。”魏嬿婉促而打斷,“太後的是非,不是你我所能議論的。”


    “令主兒在自己宮裏,說話便自在些吧。免得有些鬱氣堆積在心中,把您憋壞了可怎麽是好?”


    進忠不知何時從屋外悄然進來,驚了魏嬿婉一跳。


    杏兒會意的退出屋外守著。


    進忠上前一步單膝跪著,拿起盤子裏另外一個剝了殼的雞蛋,就欲繼續幫魏嬿婉敷膝蓋。


    魏嬿婉有些不自在的放下褲腳,遮住了自己的傷痕,蹙眉白眼道,“進忠,你這是要做什麽?


    有話便說話。本宮的承乾宮裏奴才已經夠用了,這些粗活不必你勞神。”


    魏嬿婉不是看不懂進忠眼底的愛意。


    她最初選定了收買皇上身邊的他,便是打著利用他這一點的主意。


    進忠也不負她所望,忠心、心狠也聰明。


    可魏嬿婉心裏已經有人了,她從未愛過進忠,隻把他當作互相利用的工具而已。


    所以,對於進忠有意無意的示好,魏嬿婉從不會給對方留一絲情麵,一星希望,向來是拒絕的十分幹脆。


    魏嬿婉眼中的厭煩刺痛了進忠,可他心知自己心底對其的愛慕實在是無法啟齒,隻能暗暗咽下喉間苦澀。


    進忠隨手又將那雞蛋丟回了托盤,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笑道,“令主兒羞什麽,奴才不過是個閹人,生來就是伺候主子的。


    倘若令主兒嫌奴才粗笨,左右奴才不做就是了。”


    魏嬿婉端起一旁的茶盞,自顧自抿了一口,疑道,“怎麽,慈寧宮就這般跟個篩子似的,本宮前腳才被太後罰了,後腳就傳到你耳朵裏了?”


    進忠站直了身子,撣了撣下擺那微不可察的塵灰,“令主兒多心了。


    皇上近日新得了些布匹,想著這玫紅一色很是襯您膚色,故而叫奴才送了些來,奴才不過趕巧罷了。”


    這理由冠冕堂皇,可魏嬿婉不信。


    進忠隻好換了副老實麵孔,笑道,“什麽都瞞不過令主兒啊。


    是奴才想著您喜歡玫紅,所以才在皇上麵前提了一嘴的。”


    魏嬿婉放下茶盞,瞥了一眼桌上的布料,淡淡頷首,“你有心了。


    你倒是懂事,若是沒有你幫忙,本宮的得寵之路怕是要坎坷不少啊。”


    進忠諂媚的勾著唇角,“令主兒得寵,奴才才好跟著雞犬升天。奴才可不敢不上心啊。


    隻待來日,令主兒封妃,封貴妃,乃至皇貴妃,勿要忘了奴才才是。”


    魏嬿婉眼神一動,“你也覺得,以本宮的身份,是能做皇貴妃的?”


    “自然,若是您出身好點兒,做上皇後也不是沒可能。”


    進忠的讚揚突而一轉,顯出了些許淩厲,“隻是,您若是選錯了靠山,那前方路途怕是要多生波折了。”


    迎著魏嬿婉疑惑的眼神,進忠肅聲道,“太後可不是能靠得住的。


    單看誠貴妃的下場,便可知其本性涼薄。令主兒萬事可還是得留個心眼才是。”


    魏嬿婉輕撫過手上的彩石琉璃護甲,若有所思,“多謝你提醒。那誠貴妃不過是本宮的手下敗將。


    太後若是把本宮當成了如她一般的小綿羊,那才真是錯了主意呢。”


    皇上往承乾宮送了布料,自然也往翊坤宮送了。


    容佩進了屋子,見屋內光線漸深,又多點上了幾盞油燈,更顯得屋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如懿正穿著一身家常的雀羽藍對襟鳳紋褂衫,手中是一截小小的竹筒。


    不過上麵原本用以封存的蜜蠟已然被破開了。如懿正拿鑷子撚著一小塊兒紙條,放在燈焰上細細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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