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逍遙點了點頭,“在符紅靈看來,仙樂宗的小姑娘無論是修為資質、還是相貌都遠遠遜色於自己,心中憤憤不平,為流雲宗惹出不少事端。我那時剛與魔尊激戰完,元氣大傷,正需修養。明兒當時已經進階金丹境,他心知這是自己惹出來的因果,不想讓我插手,我也順了他的意,不過問他與符紅靈的事情。”


    “百年後,明兒順利結嬰,成為了流雲宗新一任掌門,沒多久符紅靈進階元嬰期成了魔域長老,彼此相安無事又過了許多年。而那仙樂宗的小姑娘幾十年前因為修為停滯不前,又孕育了雲夢謠,自知大限將至,沒多久就病逝於仙樂宗了。”


    修士孕育孩子是天生靈體,母親耗費的時間和精力都遠遠高於凡人生育。


    仙樂宗的女修肯為了雲天明誕下孩子,定然是愛慘了他。


    雲天明、符紅靈、仙樂宗的女修,三人之間的因果彼此糾葛,至死都沒能理清楚。


    最終,上一代的因果落在了下一代的身上。


    霓妨隻覺得有些唏噓。


    “掌門一生困於情字,所以才要林逸斷情絕愛,可他不知道的是隻有知情方能斷情。弟子鬥膽想問問太上長老,您的多情道與掌門的無情道有何異同?”


    “你想同我論道?”


    “弟子不敢,隻是有些好奇二者的區別。”


    雲逍遙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懷念的神色,他避世修行多年,逍遙峰也很久沒有人踏上過,“也好,今日我就同你論一論。我且問你,人和動物有何區別?”


    霓妨思索片刻。“人有思考能力,明確知道自己的在做什麽,動物則沒有,它們憑借本能生活。因此人發明了文字和語言,不僅能夠與身邊人交流,還能突破物理上的距離,飛鶴傳信同更多人交流,突破時間的界限,學習前人的智慧,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後人。日升月落,鬥轉星移,文字和語言隨著發展變成文明。”


    “然。”


    雲逍遙在霓妨的話中聽出了一絲玄之又玄的感覺,她說的並非道家的任何一個思想,卻暗合天地法則。


    “在我看來,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會恐懼,會患得患失,會痛苦,會困惑,會喜悅,會愛。”


    “無情道將人的一切感受剝奪,克製己身,人與動物還有何異?究其本質,無情道隻為自己長生,目光隻局限於一個我字,以為切斷了自己與世間的一切聯係就能求的長生。”


    “可人是世間人,誰又能真正超脫?太上忘情,並非無情,坦然接受恐懼、痛苦、困惑、喜悅與愛,方入我多情道。”


    “弟子受教了。”


    霓妨與雲逍遙的一番對談,收獲頗多,心神激蕩間不由得問道,“師祖她最後羽化成仙了嗎?”


    “隕落了。”雲逍遙神色淡淡的說道,“若我跟你說這世上沒有長生,你還要修煉嗎?”


    一瞬間,霓妨好像回到了十三年前,她剛剛踏上登仙梯時,麵前的耄耋老人曾問過她相同的問題。


    這一次,她也用了相同的回答,“我並非要追求長生,隻是不想死而已。”


    雲逍遙忽然笑了,“你的確像她。”


    他的話音剛落,林逸身上的蠶絲一圈圈消失,露出了他沉睡的麵容。


    霓妨立刻問道:“林逸他怎麽樣了?”


    “符紅靈給他的魔功有些蹊蹺,我也沒辦法完全將他身上的魔氣清除。他身上的靈氣與魔氣混為一團,就算他日日修習正道功法,魔氣也會跟隨靈氣的增長而增長。混沌二字用來形容他現在的狀態,剛好。”


    “明兒在他身上弄的那幾個破法器,我一並給他解了,明兒這幾年平添了壽元,修為、眼界不進反退,還想讓他的徒弟走他的老路。封住林逸身上的靈氣和魔氣對他現在而言毫無幫助,眼下是宜疏不宜堵。”


    “那林逸……”


    “現有兩條路可選。其一,索性修魔算了,說不定能靠他自己搏出一條出路。”


    霓妨點點頭,這的確是遵循原劇情的一條路,林逸修魔後幡然悔悟,重新擁抱光明和正義。


    可這條路在霓妨看來實在是下下策。


    “第二條路呢?”


    “散去一身修為,重新作回凡人。”


    “還能再次修煉嗎?”


    “倒反天罡,為天道所不容,此生修煉無望。”


    霓妨下意識的拒絕,林逸作為男主要是散盡修為,重新回歸凡人身份,那還算什麽男頻小說,命命肯定第一個不答應。


    更何況她很清楚林逸在修煉上付出了多少努力,一朝散盡修為,任誰都接受不了吧?


    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卻換來這個結果,也太慘了些。


    雲逍遙繼續說道,“最終的選擇不在於你,而在林逸。他現在的情況不太穩定,心魔和他的主意識都想控製他的身體,這才陷入了昏迷,等他醒來時,你或許會發現他變了個人,這是心魔作祟,不必因此緊張。”


    這不就是所謂的人格分裂?


    霓妨頓時頭大如鬥。


    “隻是這心魔與猛獸無異,會發狂、會殺人。”雲逍遙不禁搖了搖頭。


    霓妨想到了在攀天塔中,林逸從昏迷的狀態中蘇醒過來時,就像是一頭的未開化猛獸,對著周圍的一切惡狠狠的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若是林逸真想對她動手,十個她也不夠看的。


    霓妨想到自己身上的好運buff,雙手抱拳,亮起星星眼說道,“太上長老,能不能留我們在逍遙峰待上些許時間,我保證靜悄悄的,不會給您添麻煩!”


    雲逍遙低頭重新撫琴,聲音淡淡的傳來,“山後麵還有個洞府,你若是想住,就去住吧。”


    霓妨立刻眉開眼笑的道謝,俯身帶著林逸離開了。


    相比起雲天明,她顯然更信任雲逍遙。


    在林逸穩定下來之前,她打算先留在逍遙峰修行,一來可以自保,二來也能借由雲逍遙的勢,攔住雲天明和符紅靈。


    逍遙峰最大的盛景就是青翠的竹林,順著竹林走出去百裏,才看到一座光禿禿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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