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妨離開後,林逸忽然覺得自己的時間失去了丈量的描點,他時而覺得日子就像離弦的箭,飛快的從他生命中略過,時而又覺得日子過的好像遲暮的老馬,慢的無從消磨。


    當樹上結出第一顆柿子時,林逸向欒翠提了一個請求。


    “你要見駱海生?”


    “不錯,請欒夫人通傳於他。”


    “我可以告訴他,但他會不會來見你,我也不敢妄下斷言。”


    “我有事,他自然會來。”


    欒翠冷哼一聲:“哼,你倒是猖狂。你見他為的是什麽?”


    “我有地方要去,那地方隻有駱海生能帶我去。”


    “霓妨這才走了半個月,現在連你也要走?一個瞎子,好好留在我這兒就行了,又不是養不起你。”


    “多謝欒夫人好意,但有些事情我必須去做。”


    “既然如此,我會幫你轉告駱海生。”


    “多謝欒夫人,另外,還有一事相求。”


    “什麽事?”


    “若將來霓妨有任何地方問起我,都要告訴她,我一直在書院好好待著,等她回來。”


    “若她一年後會來,見不到你呢?我怎麽說。”


    “我會盡力在一年後趕回來,若趕不回來,你就據實告訴她,駱海生帶我去治眼睛了。”


    欒翠這才放下心,通傳駱海生去了。


    幾乎是在收到來信的那一刻,駱海生就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務,趕來了書院。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可駱海生見到林逸目纏白綾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心生憐憫。這並不是來自上位者那高高在上的憐憫,而是對小師弟的如今模樣的悲憫。


    “我如今不能叫你大師兄了,一時還想不到什麽稱呼來喚你,忽然想到你已有道號,終是找到了個合適的稱呼。”


    “不妄真人,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逸兒。”


    “你的眼睛為何看不見了?”駱海生緊接著問道。


    “魔氣與我的靈力相伴相生,自從我使用過一次靈力後,魔氣外溢,我隻能將魔氣封於雙目。”


    “太上長老有解決的辦法嗎?”


    林逸搖了搖頭,“隻能找符紅靈一試。”


    “你想讓我陪你去魔域?”


    “是,我今日是有事相求,想以昔日交情求不妄真人帶我去趟魔域。”


    駱海生昂首長歎了一聲,“原該如此,你若不提我也是要去一趟魔域的。隻是現在以我的修為,難以接近符紅靈的魔宮,多半要現在魔域周旋一段時間。更重要的是,你要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來準備去魔域的一應物品。”


    魔域內靈氣稀薄,魔氣卻濃重。


    所有魔修都殘忍弑殺,若是被人發現身上帶有靈氣,就全然暴露了。駱海生既要準備遮掩靈氣的東西,又要找到能存儲魔氣的法寶,以備不時之需。


    再加上他還要宗門內的一應事務安排妥當,流雲宗現在正處於風口浪尖,不把一應事務安排好,他也不放心。


    半個月的時間,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短時間了。


    “多謝不妄真人。”


    林逸點頭同意。


    駱海生忽然問道,“怎麽今日不見霓妨?”


    “她去金戈宗閉關了,我們的事情暫時不用告訴她。”


    駱海生眨了眨眼睛,有些驚訝,“你們倆竟然會分開?我原以為沒了斷情散的阻礙,你們會一直在一起,同進退,共生死。”


    早在林逸與霓妨一前一後登上靈舟時,駱海生就注意到了這兩個舉止親密的七歲小娃娃。後來林逸變成了自己的小師弟,他更是時常能在林逸的口中聽到霓妨的名字。


    起初以為二人隻是親如姐弟,直到被師父點破二人的男女之情時,他才明白原來真的有人會從小就很喜歡很喜歡另一個人。


    作為天生道體,駱海生對於感情二字實在過於淡薄,他不是沒有喜怒哀樂,隻是因為對一切都看的太過通透,導致他的喜怒哀樂都顯得不那麽容易被察覺。


    喜怒哀樂這些人之常情尚且如此,更別提愛與恨這些或輕易產生或恒久影響的情感了。


    唯有一次對此產生好奇,便是得知林逸喜歡霓妨時,他在心中反複品咂,喜歡二字背後的意義。


    可終究是一無所獲。


    原以為此次下山能夠看到林逸與霓妨攜手的畫麵,可沒想到兩人竟分開來。對於喜歡的探究,隻怕又要暫時擱置了。


    “暫時分開而已。等此間事了,我們自會攜手逍遙。”


    駱海生點點頭,便將這話揭了過去。


    等林逸吃到今秋的第一隻蟹子時,駱海生終於置辦好了一切,接林逸往魔域去了。


    這次相送的,亦是欒翠和女學生們。


    瑩娘這次沒有掉眼淚,她記著欒夫人說過的話,分別是常有的事情。


    林逸和駱海生耽誤了一些時間才抵達魔域最邊緣的城鎮,千刀萬剮鎮。


    兩人偽裝成了低階魔修,身份是一對來魔域討生活的兄弟。


    千刀萬剮鎮,是個血腥味極重的地方,城鎮裏除了魔修、邪修、妖修以外,也有些叛逃出來的凡人,隻為了在這地方討口飯吃。


    魔域與外界不同,不僅正邪顛倒,黑白顛倒,連白天黑夜也顛倒過來。這裏的所有人都是白天睡覺休息,晚上夜夜燈火明亮,買賣聲音不斷。魔修之間也不問師承、門派,隻要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直到決出勝負為止。


    因為不懂千刀萬剮鎮的規矩,駱海生和林逸都惹了不少麻煩,也在此耽擱了不少時間。


    駱海生見林逸行動不便,每每都要依靠一個人偶,索性租了個院子,讓林逸單獨留在院子裏,每日由自己出去探查,再將所有信息回來告訴林逸。


    兩人再一起分析,看看最終能不能得出一個既能接近符紅靈又能避免被她發現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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