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林陽縣城的路上,江眠開的車。


    喝了酒的周暮行側頭看著她鐵青的臉色,安慰道:“別難過了,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江眠抿了抿唇角:“不難過,心裏別提多輕鬆了。”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是心裏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幻想,江明亮不幫自己,媽媽呢,還有那些親戚呢,有人會心疼自己嗎?


    現在,幻想終於落空。


    也是,連最親近的人都不重視她,旁人又怎麽會把她放在眼裏。


    如今大家都知道她和江明亮沒了關係,他日江明亮敢來沾她的邊,休想。


    周暮行蹙眉,發出疑問:“你真的是他們家親生的嗎,怎麽會有這麽絕情的家人?就算不說支持你做生意,起碼看在孩子出生要花錢這件事上,多多少少也該幫一幫才是的。”


    江眠唇邊的笑意又冷又苦澀:“你如果從小就受盡了白眼和嫌棄,你就知道他今天的態度根本不算什麽意外了。”


    她歎著氣:“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可是我媽是在家裏生的我,不存在在醫院被抱錯的可能,而且我和江明亮血型還相同,要說我不是他們親生的,真是說不過去。不過如果有得選的話,我真的不想和他們當一家人。”


    她苦笑道:“他們對我不好,是因為我是女孩子,和身世無關。而且在我們當地,像我這樣命運的女孩子多得很,隻是別人家沒有鬧到這麽難看而已。那些女孩早早的結婚,收的彩禮全都是給父母,父母拿給家裏的哥哥弟弟建房子結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真的,非常非常真實具體。你看江醒說的那些話你就知道,女兒家是外人的思想,他們早就根深蒂固了。”


    這樣的情緒,周暮行無法共情。


    他從小養尊處優,資源富足,不會存在靠犧牲一個來補貼另一個的情況,而且他們周家沒有女孩子,個個都盼著女孩,小時候他還眼饞段澈有個妹妹。


    他周圍的那些女孩子,基本都像段禾一樣,從小是被當成公主養的,疼愛都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嫌棄。


    他隻能說:“我們的女兒,一定會得到這個世界上最真摯的愛。”


    江眠展出笑意,點著頭:“我討厭重男輕女,也不要重女輕男,自己的孩子,得到的愛應該是平等的,和性別無關。”


    她呼出一口氣,側頭看了一眼周暮行,語氣輕鬆了很多:“好啦,今天,我正式和過去告別啦!以後都是新的生活了。我有老公,有女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啦!”


    周暮行帶著酒意的眼睛看著她,跟著笑:“我不會讓你後悔關於我的任何選擇的。”


    車往前開,江眠的生活,也在一路向前!


    她以後要去京北發展,林陽的店鋪就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她和傅輕寒商量過了,準備店轉出去。


    這個店一直處於盈利狀態,這段日子就算兩位老板不在,也經營得很好,轉店的消息放出去後,來問的人挺多,脫手很快。


    這個店傾注了江眠太多的感情,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但是她放手了。


    和過去徹底告別。


    她指揮周暮行收拾東西。


    “婚紗得帶走,這是你第一次發工資給我買的,以後我們辦婚禮就穿這個。”


    周暮行拿著婚紗在她身上比劃:“雖然意義重大,但是有點太廉價了,而且不太合身,要不我們再訂一套……”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這套!”江眠不依,“你知道嗎,那天就是看到你買回來的婚紗,我才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她臉上洋溢著幸福:“你洗車那麽辛苦,但是卻把全部家當都用來給我買婚紗,而且我才說一次我喜歡,你就攢錢買回來,超感動的。”


    周暮行隻能把婚紗裝進行李箱:“你呀,別太好騙了,幾千塊錢的東西就讓你死心塌地了。”


    江眠不讚同他的說法:“在收到婚紗之前,我已經感受到了你超級多的愛,不然誰會那麽傻真為了一件婚紗嫁給一個男人?”


    周暮行看著她幸福到有些天真的神情,停下手裏的動作:“有個事我想對你坦白。”


    “這麽嚴肅,什麽問題?”江眠皺起了眉頭。


    周暮行唇角微勾:“其實我偷偷親過你。”


    “周暮行!”江眠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都大。


    “你小子天天在我麵前裝乖,背著我卻幹這種色膽包天的事!說,什麽時候的事?!”江眠真是沒想到,外表老實巴交的陳暮,會做出偷親自己這種事來。


    周暮行硬著頭皮道:“就那次你同學聚會,你喝多了,回來的時候你抱著我不撒手,我就……偷偷親了一下下……”


    “我抱著你不撒手?!嗬,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江眠才不信他的鬼話。


    周暮行無奈的解釋:“真的,我後來推開你,你自己又靠過來親我,我就順勢又多親了幾下,你自己也張嘴了……”


    初吻的心動,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江眠不相信自己會那麽主動,但是……


    她想起那個記憶猶新的夢。


    就是同學聚會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關於陳暮的夢,夢裏兩人曖昧纏綿,親得忘我……原來有些情節,是真的……


    其實她自己也早就對陳暮有了非分之想,所以醉酒主動貼上去,好像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你臉紅什麽?”周暮行勾頭,盯著她的眼睛,笑得不懷好意:“是不是自己想起來了?”


    江眠拍了他一下:“哎呀你話真多,我什麽都想不起,你趕緊收東西。”


    周暮行沒再追問,給她留麵子。


    他拿起卷好的涼席:“這是你當初專門為我買的,我得帶走。”


    江眠製止:“帶走做什麽,把這二十塊買的涼席鋪到你兩億的豪宅裏麵是嗎?”


    周暮行一本正經的說:“它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就像你的婚紗一樣。”


    他眼裏蓄起溫柔:“這是你給我的一席之地,讓流浪的可憐的我有了家。”


    他把涼席認真的放到一旁準備托運:“以後女兒出生了,我要把我們這些物件的故事全都講給她聽,爸爸媽媽的愛情故事,有甜蜜,也有心酸。”


    他們攜手過來,走得艱辛,但是兩顆心,從來沒有分開過。


    江眠眼裏也含著幸福的笑,拿起一個透明的塑料袋:“這是你給我的八塊五毛錢,你記得嗎?”


    周暮行接過去打開數了數:“你還沒花呢。我可是撿了兩大袋塑料瓶才換來的。”


    江眠:“所以我舍不得花啊。”


    她記得去年暴雨的夏天,她被錢逼的走投無路,每天愁眉不展,小傻子想幫她,偷偷的出去撿塑料瓶,賣了八塊五毛,濕噠噠的紙幣躺在他的手心,說他也能掙錢了。


    這是他沉甸甸的愛,她怎麽舍得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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