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的老家肯定是沒有可以在頂樓停機坪停下私人飛機的豪華大酒店,飛機停在了離鎮子車程一小時的省會城市,然後再轉車到鎮上。


    車子還是江家的私人車輛,在行程定下之前就提前運到當地,顧棠和江淮生剛落地,負責接應的司機就將豪車從地下車庫開了出來。


    “淮生少爺好,我是王濤,老宅那邊調過來的司機,以後會跟著您去上大學。”


    這次開車過來的司機是張生麵孔,看起來三十出頭,五官端正,濃眉大眼。


    他穿的西裝革履,但是給人的感覺有一點奇怪,氣質特別板正。


    司機在介紹自我的時候還啪的一下立正敬禮,那身黑色西裝頓時看著就有點隱隱發綠。


    管家及時的給資料:“少爺,這是退伍下來的,以前在部隊裏為領導開車,算是司機兼您的半個保鏢。”


    江家在這種重要崗位上,薪水一向給的很大方,司機能同時拿兩份工資,而且待遇都要比市場上高,當然,要求也會比普通司機更高。


    除了技術好之外,平時形象要注意,最關鍵是要嘴緊。


    王濤一見到江淮生這個新主家敬禮,顯然是之前見到領導的職業病。


    江淮生禮貌點點頭:“江家不是部隊,隻是私人雇主,不需要敬禮。”


    他剛下飛機,身體說不上太舒服,態度隻能說是禮貌,但是語氣透著冷淡梳離。


    這讓王濤不由有些尷尬,他本來想在老板麵前好好表現,但是似乎有點用力過度,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能讓江淮生滿意。


    說實話,他真的很希望能拿下這份工作,因為大部分工作時間在首都,可以陪伴家庭,關鍵是工資特別高。


    顧棠看到了王濤臉上沮喪尷尬的表情,學著司機剛才那樣敬了個禮,他笑著說:“王叔叔你好,我是顧棠。”


    王濤頓時感覺氣氛緩和了許多,連忙露出笑容:“顧少好,你的禮敬的看起來很標準呢!”


    顧棠回應:“可能是因為我爸爸也當過兵,我隻學到點皮毛,您謬讚了。”


    他對當過兵的人都有濾鏡,因為他的生父也曾經參過軍,隻是英年早婚,為了家庭早早轉業。


    王濤頓時看顧棠更加親切:“是嗎,不知道令尊叫什麽,說不定我認識。”顧棠看起來和他家孩子差不多大。


    江淮生有些莫名的看了王濤一眼:“這次去就是給他爸掃墓的。”這司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王濤那張黝黑的硬漢臉瞬間就漲紅了,頓時有些無手足無措起來,他連聲向顧棠道歉:“這個,我不知道,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


    顧棠搖搖頭:“沒關係的,我爸已經走了十年了。而且人都會死的,隻是早晚的事。”


    小時候他確實不能接受,但是都過去十年了,提起這件事情,他也沒有太深切的悲傷。


    江淮生問:“可以開車了嗎?”


    他對和司機敘舊沒有太多興趣,隻要對方工作能力強就行。比起聒噪,愛談天說地的司機,他更喜歡沉默寡言,守口如瓶的人。


    王濤連忙拉開駕駛位的門:“可以的可以的。”


    替江淮生拉開車門的是生活管家,前者坐進去之後,顧棠跟他一起坐在後排,負責關車門。


    這是加長的車型,管家在前排坐著,上了車後排和司機之間的擋板就被扇了起來,隔出了一個單獨的小空間。


    江淮生說:“你剛剛敬禮的樣子一點都不標準,很難看。”


    他嘲諷顧棠:“不是不喜歡虛偽嗎,現在你也變得和自己口中的人一樣虛偽。”


    江淮生不能理解顧棠,對一個剛見麵的司機這麽好,不惜扮小醜替對方解圍。


    顧棠說:“淮生少爺您倒是還和一樣刻薄,沒什麽變化。”


    江淮生如果願意讓人舒服,態度一定是如慕春風的,而不是接連著讓那個司機難堪,一是點人家敬禮,二是說自己父親沒了,顯然他是故意的。


    顧棠問他:“你不喜歡這個司機嗎?可是他技術挺好的,而且經驗豐富,應該不會多說話。”


    他總是這樣能夠為別人著想,體貼細心的能注意到其他人的難堪。司機第一天試崗,身上的西裝應該是自己準備的,是名牌,但是不那麽合身。


    能夠看得出來對方很重視這份工作,或許是對方職業帶來的濾鏡,顧棠希望司機能如願以償。


    盡管大少爺虛偽至極,也很擅長讓人難堪,但是做他的司機還是一份輕省且體麵的工作。


    隻是擅長共情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如果顧棠鈍感力強一點,他這些年肯定能過得特別快樂,會是一頭隻知道快樂的傻孢子。


    “你很喜歡這個司機?不會想到你爸爸?”


    江淮生看了一眼顧棠,他對司機表現得不太滿意是為了誰。


    這個司機履曆之前就發到過他的賬戶上,背景清白,有個漂亮的妻子和一個兒子,家庭感情很好。


    他不是怕顧棠看人家辛福美滿,一顆玻璃心又碎成一片一片,偷偷流眼淚。


    可惜顧棠沒良心,隻瞧著這人對外人體貼,也不見對他這個竹馬多體貼。


    顧棠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江淮生對新司機不滿竟然是因為自己:“我爸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而且他也不會讓我想到我爸,我爸比他好看多了。”


    他倒沒有敏感細膩到這種地步,見個人就能想到自己爸,然後情緒低落。


    顧棠眉眼彎了彎,笑容如清風拂麵,他的眼睛清澈又明亮,讓人想起了森林裏的漂亮小鹿,毛發細軟幹淨,溫和無害,濃密的眼睫毛長長的:“江淮生,謝謝你。”


    雖然江淮生經常說話特別難聽,但是一碼歸一碼,不管怎麽樣,別人對他的關心他是感激的。


    心髒被漂亮小鹿亂踩了幾腳,大少爺撇過臉,一臉高貴冷豔的看著窗外的風景:“和你沒關係,是他看起來就很蠢。”


    車子很快按照導航駛到了墓園,顧棠先拉開車門下車,江淮生跟著後麵出來,當著生活管家的麵說了一句:“王叔的技術不錯,車開得很穩。”


    這話意思就是要把人留下來了,王濤那張硬漢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喜悅,隻是看了眼所處的環境,努力的把笑容壓了壓。


    顧棠來之前就買了一大束鮮花,是很漂亮的白菊花加綠色洋桔梗和滿天星。


    把鮮花和滿滿當當的大果籃放下,顧棠看著墓碑上那張意氣風發的照片,照片上的臉和他有六分相似,笑容燦爛明媚。


    顧棠說:“爸爸,我18歲生日了,順利成年了,謝謝你這麽多年一直在地下庇佑我。今年我就要去上大學了,是全國最好的大學,沒有辜負你對我的期待,以後我一個人也會好好生活,你也是。”


    他沉默了一會兒,補充說:“我媽媽她過得也挺好的,婚姻幸福,和弟弟的母子關係也很好。你如果在地下沒投胎,一直等著,就不用等了。要是碰到合適的,也可以結婚的,隻要你喜歡開心就好。”


    顧棠不是天生的同性戀,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狀況,這輩子也不可能結婚生子了。在延續後代這方麵,他是注定沒辦法讓父親滿意了。


    說完這些,他就蹲下來,把之前準備的紙錢全部都燒了,還燒了現在流行的新款紙手機,以及他大學錄取通知書的複印件。


    江淮生就一直站在他背後沉默的看著,聽到顧棠的話,唇角掀起嘲諷的弧度:這家夥和小時候沒什麽變化嘛,在家庭感情方麵上還是那麽心軟,一點長進都沒有。


    明明根據他的調查,顧棠生父可不是什麽心善的大好人,也不知道這樣的父母怎麽生出來顧棠這種天真純潔的小孩,可能是基因變異。


    哦,糾正一下,顧棠現在也不天真純潔了,他就是個變態。


    回去的時候,江淮生要回酒店住,但是顧棠不願意,他要回自己在鎮上的老宅。


    這棟三層小洋房是顧棠父親留下的,溫心怡女士倒是沒有爭這點財產的意思,直接登記在顧棠的名下,小鎮上的房子也不值太多錢。


    前兩年的時候這房子簡單翻修過,每次放寒暑假的時候顧棠都會回來看他爸爸,所以屋裏很幹淨,稍微清掃一下灰塵就能入住。


    這麽破舊的房子,江淮生很嫌棄,顧棠不知道大少爺怎麽想的,非要跟著他留下來住。


    江淮生吩咐管家和保鏢去鎮上的酒店住:“你們明天再過來。”


    江淮生跟在打掃衛生的顧棠後麵指指點點:“你這個屋子這麽破,怎麽不推倒了重建?”


    “這些家具之類的款式都很落後,這電視有20年了吧,還是黑白的……”


    小鎮上過了十年,其實變化很大,周圍都建起了一棟棟的氣派別墅,就他們家顯得灰撲撲的,很是破舊落後。


    前幾年的修整也隻是加固房子避免倒塌,然後簡單刷了一下牆壁。


    “這是我的家,家不需要改變。”顧棠不想改變這個家任何東西,就想讓他靜靜的停留在十多年前,他記憶裏最美好的狀態。


    他不能容忍自己家被江淮生嫌棄,哪怕對方說的是實話,顧棠也不想聽:“你可以回酒店住,我們鄉下蟲蟻多,不適合你。”


    3層小樓有很多房間,不過很多房間都堆滿了雜物,上麵的東西全部都用各種防塵罩罩了起來,顧棠住的還是自己小的時候的那間臥室。


    本來有客房可以打掃出來給江淮生住,但是江淮生不願意:“我要住最好的房間。”


    顧棠在自己家才不慣著他:“我爸媽的房間不能讓任何人住,要麽客房,要麽雜物間,或者你去市裏住酒店,我讓管家來接你。”


    “不,我跟你睡一間房。”江淮生理直氣壯,“萬一有蟲蟻咬人呢,到時候你要趕蟲子和老鼠。”


    顧糖一言難盡的看了一眼大少爺,倒是沒有再強烈反對。


    房子很少住人,不過他有花錢委托以前的鄰居一個月就來打掃一次,哪有那麽多蟲子老鼠。


    但是現在是夏天,小院子裏綠化很好,蟲蟻確實比較多。


    顧棠把帶來的床單鋪好,又點了艾草熏了一遍蚊子,屬於他的那間臥室,床上還掛了那種老式蚊帳,不過這麽多年,白色的蚊帳都微微發黃。


    老式的空調還能勤勤懇懇的工作,20年的空調製冷效果依然很不錯,隻是有點費電,電機也不那麽靜音。


    經過了一天的辛苦,顧棠早就累了,打掃完,用井水衝了個澡就要準備睡覺。


    大少爺沒參加清掃工作,中途讓司機接他去酒店洗了個澡,渾身清清爽爽的回來,強行敲開小院子的門,然後霸道的占了顧棠鋪好的小窩。


    他忍不住嫌棄:“你這個床板太硬了,被子也不夠暖和。”


    “那你去酒店睡。”又不是他求江淮生留下來的,別說是江淮生,就算是他親媽溫心怡女士說這種話,都會被顧棠懟。


    江淮生又閉嘴了,現在是晚上10點,房間裏關了燈,隻有月光透過遮光一般的窗簾照進來,給昏暗的屋內帶來一點點光亮。


    小鎮的晚上很安靜,能夠聽見外麵草叢裏蛐蛐叫和蟬鳴的聲音。


    這張床是顧棠小時候睡的床,1米5寬,2米長,睡兩個長手長腳的成年人就有一點擁擠。


    冷氣呼呼的吹著,江淮生冰涼的胳膊搭到了顧棠的身上,少年的身體和他完全不一樣,依舊火熱滾燙,像一個大暖爐。


    大少爺被那溫暖的感覺舒服得吸了一口氣,他翻身,長腿跨坐在後者身上:“顧棠,來履行合同。”


    合同裏的條件很靈活,這一次,他要掌握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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