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跑了兩次,把自己的快遞全部都運回了寢室裏。


    畢竟大學,顧棠想要一個和以前的時光完全不一樣的新的開始。


    所以以前念書的時候家裏買的那些衣服,鞋子,他都沒有帶過來。被子毯子之類的也都是網上買的新的,趁著這兩天天氣好,提前寄過來曬。


    至於在四合院那邊的,床上用品跟學校這種窄窄的宿舍床也不匹配。


    顧棠拆快遞的時候,淩風厲還在跟別人交涉,江淮生不知道去哪裏了,房間裏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


    倒是走廊上還能聽到別的寢室傳來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其他回寢室的學長們。


    顧棠快速的把自己的床鋪鋪好,在教學樓那邊的江淮生慢吞吞走回寢室,手裏多了幾個疊起來餐盒。


    是四合院那邊的廚房做好了,管家親自送過來的。


    管家給送到了他們這棟的宿舍樓下,因為學校還會有很多點外賣的學生,江淮生拿“外賣”的舉動就不起眼。


    b大的食堂其實味道很不錯,花樣多又便宜,不過江淮生各方麵都比較脆弱,一般不吃外麵的東西。


    大少爺並沒有過去幫顧棠拆快遞,隻是把盒飯放在桌子上,他沒有重重的放,但是沉重的飯盒落到桌子上,還是發出一聲悶響:“過來吃飯。”


    顧棠抬頭看了一眼:“你自己吃吧。”


    江淮生說:“管家做了兩人份,你不吃,那份就扔了。”


    顧棠放下了東西,進衛生間洗了個手,他知道江淮生說到做到,而顧棠小時候接收到的家教,那就是要愛惜糧食。


    每次吃飯的時候,他都會把自己的碗吃得幹幹淨淨。哪怕是到了a市這種環境,在這種紙醉金迷的大環境裏,有一段時間外界的輿論都是:不管吃什麽,盤子裏不能空著,不然顯得自己太貪吃,小家子氣。


    但是哪怕是溫心怡念了他幾次,每一次,顧棠都會堅持把東西吃完。一方麵他是真的愛惜食物,另外一方麵,他也是用這種事情和環境對抗,和溫心怡女士對著幹。


    長情的顧棠在某些方麵很固執,所以溫心怡女士也會說他是和他爸一樣強種,改都改不了。


    後來環境好了一些,媒體上都倡導節約糧食,光盤不可恥,顧棠的舉動才不會被指指點點,反而被誇讚,但他其實根本都沒改過。


    顧棠吃飯的時候,還是沒有看到淩風厲,順口就問了一句:“他的車子被收走了,你舉報的?”


    江淮生似笑非笑:“怎麽,你要替他鳴不平?”


    “當然不。”顧棠說,“我隻想說,幹的漂亮。”


    難得江大少爺幹了件能讓他開心的好事。


    他把飯盒一一的擺好,管家準備的飯菜特別豐盛,分量也很多,別說是兩個人吃,就算是三個人吃也沒什麽問題。


    在餐具方麵,管家多準備了幾套,細節上做得很到位。不僅有一次性的桌布、消毒後的筷子刀勺子叉子一應俱全,還備了一次性手套。


    不過從菜品來看,這些菜都是比較符合江淮生的口味:四喜烤麩、油爆蝦和糖醋小排、蠔油生菜,醃篤鮮,一共四個菜一個湯,每個菜的分量都很多,配的主食也有三種。


    除了晶瑩剔透的大米飯之外,還有拇指生煎和蔥油餅。小小的生煎包還做了兩個口味:鮮肉包、蟹黃湯包。


    正餐之後還有餐後水果和甜點,點心是提拉米蘇。


    顧棠從自己的桌子上拿出了一罐家鄉風味的辣醬,是之前在老家向店家買的,現在全寄了過來。


    江淮生看到顧棠把辣醬倒在小籠包上,眉毛都忍不住皺起來。


    “你要試試嗎?”顧棠舀了一小勺子辣椒醬在蓋子上。


    他並不護食,不吝嗇分享食物。


    江淮生夾了個小籠包,沾了一點點紅辣椒,嚐試著咬了一口,薄薄的嘴唇染上辣醬的豔紅色,然後整張臉都有點紅。


    很顯然,顧棠家鄉的辣醬對一個從來都不吃辣的人還是太勉強了。


    顧棠見狀直接把蓋子拉回來,考慮到這種情況,他本身就準備了一點點,但是剩下的那些他也不打算浪費。


    “我又沒說不吃。”江淮生的手指覆蓋在顧棠手背上,重新把蓋子拉回來。


    他吃一點點辣,又吃一點甜的或者喝一口湯壓下去。


    這種辣的感覺,很微妙,就像是現在他和顧棠的關係,辣是痛覺,帶來的感覺很刺激,想要推開,但是加一點甜又能忍受。


    一頓飯就在這種有些沉默的氣氛中吃完,顧棠把東西全部都收拾整理好,清理出很多快遞的紙箱子。


    他問學姐群裏要了一個收紙箱子的電話,這些快遞箱子最後換了一張二十塊的紙幣。


    錢是小錢,但是顧棠從來不浪費小錢,他身上有這10年來,江家和a市在他身上的烙印,但是他人生的前8年留下的東西,有一些始終都沒有被磨滅過。


    比如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節約糧食、不浪費資源。


    他的工作效率特別高,別人慢吞吞可能要幹一天的活,顧棠隻用了三個小時就幹完了,身體太過疲累,他脫了鞋子,爬到屬於自己的那張狹窄小床上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見到了淩風厲,顧棠在這個短暫的午休時分,又夢到了自己的小時候,那是他剛轉學的第一年。


    別看他在學校裏表現得很堅強,但是等放學之後,他實在受不了,哭著求自己的親媽:“媽,我不要在這裏讀書,我要回家!”


    他再怎麽記得父親的教導,那個時候也不過是一個剛過八歲生日的小男孩而已。


    溫心怡女士的麵容在夢境中顯得非常冷酷,顧棠隻記得她穿著很漂亮的碎花裙子,妝容精致,嘴唇很紅,一張一合的,像是電視機裏吃人的女鬼:“你知道這所學校有多難進嗎,這所學校的升學率特別高,在這裏讀小學,你就有半隻腳踏上了q大和b大,我不會給你轉學。”


    小時候的顧棠抽噎著,想起來和父親的時光,他問:“那爸爸呢,我的爸爸呢,我不要江河做我爸爸,我要我自己的爸爸。”


    女人冷酷的告訴他:“你爸爸已經死了。”


    心裏那座了不起的大山因為這句話轟然倒塌,顧棠當場放聲大哭。


    溫女士蹲下來,拿帕子擦幹他的眼淚,又溫柔的說:“媽媽知道寶寶是個聰明孩子,他們欺負你,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聰明。等你成績考好了,他們就不會說這些難聽話了。自己努努力,好好學,繼續做讓媽媽驕傲的孩子,你爸爸每次聽到你考第一都很高興的。”


    顧棠聽見小時候的自己問:“真的嗎,我考好了,爸爸會驕傲的嗎?”


    女人說:“是真的,媽媽什麽時候騙過你?”


    成年後的顧棠扯了扯嘴角,嘲諷無比的想,別聽她的,她就是個大騙子。後來他成績變好了,弟弟也出生了,無論他成績好壞,溫心怡女士都沒有那麽在乎他。她在乎的是別的東西,那些是顧棠出生就注定的東西。


    也是在意識到自己的母親滿口謊言之後,顧棠才學會了反抗。所有敢方麵侮辱他的人,或者是罵了他沒爸的人,如果說他過分的,他就會揮拳打人。


    他爸爸曾經說過:“不要主動去欺負別人,不要做欺淩弱者的壞蛋,但也不要害怕欺負別人,如果別人欺負你,就狠狠反擊。”


    如果道理在他們這一邊,是別人先撩者賤,那麽找家長的時候,顧棠也不會被罵。


    第一次打人的時候,顧棠當然被叫了家長,別看溫心怡女士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對上那些背景不錯的家長也毫不落下風,沒讓顧棠吃半點虧。


    這也是為什麽顧棠很難割舍這段親情的原因,在沒有弟弟的時候,溫心怡女士還是會出頭保護他。隻是有了弟弟之後,她就會對他說:“媽媽很累,不要給我添麻煩。”


    哪怕是別人罵他,哪怕是別人的錯,他隻是反擊,那也是給她添麻煩。


    在那之後,他就無師自通學會了套麻袋,不要讓別人抓到自己打人的證據。


    而再後來,不需要溫心怡女士給他額外掏錢,顧棠也能憑借自己的成績考上本市最好的初中。


    這段過去有太多不美好的東西,所以夢境的基調是灰色的,所有的記憶片段都是壓抑且沉重。


    顧棠胸膛起伏,艱難的睜開眼睛,發現了讓自己覺得沉重到喘不過氣的罪魁禍首。


    江大少爺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床,沒去隔壁他的那一張床,而是跨坐在他身上,壓了個一百多斤的重物,可不是沉甸甸的嗎?


    顧棠還沒開口,寢室裏的第三人臭著一張臉進來了,他瞪圓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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