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烏雲迫近,雨水滴滴嗒嗒,又幾乎瞬間連成了幕,在玻璃上緩慢滑出一道道帶著霧氣的水痕。


    “抱歉老師,我遲到了。”


    餘懷禮背著手,垂著眸子又說了一遍,啞聲說:“陳老師不好意思,你等我很久了吧。”


    餘懷禮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挺混蛋的,老是招貓逗狗,常常被老師請到辦公室喝茶。


    但是他慣會撒嬌和裝可憐,他敲開辦公室的門,站在門口用這幅姿態說我錯了,通常老師都會覺得是別人欺負了他。


    哪怕知道他什麽德行的,在凶他的時候語氣也柔上幾分。


    陳箏容聽到“權限通過”的聲音,看了一眼時間,輕輕擱置下手中的茶具,又看向站在門口,略微垂著頭的少年。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脖頸修長又白皙,英氣又鋒利的眉眼或許也被雨水打濕,因著現在的他竟然透露出幾分無辜和脆弱來。


    看著垂頭喪氣的,好像做錯事後就手足無措又歉疚的孩子。


    ……有點可憐。


    陳箏容微微蹙起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看向餘懷禮的目光中隱隱含著幾分輕淡的憐愛。


    水珠順著餘懷禮蔥白的指尖滴落,沒入辦公室裏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地毯中。


    餘懷禮的眼睫輕輕顫動著,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其實他這樣都得怪嚴圳。


    明明說好了讓他走,然後到他真洗了個澡想出去的時候,又纏了上來,跟狗皮膏藥似的貼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來。


    結果他剛出門的時候就毫無預兆的下起來了雨。


    說話不算數的主角攻得背負一切!


    他這樣狼狽,估計陳箏容這種潔癖連門都不會讓他進。


    “進來吧。”


    伴隨著陳箏容微微歎氣似的話響起來的是呼呼的暖風係統。


    餘懷禮怔愣了一下,垂眸看了看自己還在滴水的製服,輕聲說:“老師,我……身上很髒。”


    陳箏容又忍不住想要歎氣了。


    他不是第一次見這個學生,但是第一次覺得他是那麽可憐。


    又是那麽乖。


    陳箏容朝餘懷禮招了招手,溫聲說:“過來。”


    黑色的地板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水痕。


    餘懷禮有些懵的被陳箏容領到休息室,又按到凳子上,暖風將他身上的水汽都吹幹了。


    他剛想抬頭看陳箏容,眼前就黑了下來。


    陳箏容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一塊含著香氣的毛巾,在他頭發上輕柔的擦著。


    餘懷禮忍不住輕微的掙紮了一下:“老師……”


    這對嗎這對嗎這對嗎?


    陳箏容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雖然劇情裏陳箏容出場不多,大概是個特別喜歡孩子所以來當了老師,溫和、關愛學生,有背景又特別敬業。


    有幾次嚴圳和諾爾斯陷入困境,都是陳箏容伸手幫了一把。


    但是餘懷禮跟陳箏容接觸比較多,記憶裏的陳箏容麵上溫溫柔柔的,但是實在是……


    就像終端裏給他的備注,龜毛又事b的beta。


    有時候餘懷禮給他搬書,連放置的角度都要一模一樣,幫他整理教案,都要帶著無菌手套。


    他做完事臨走的時候,餘懷禮還常常看到陳箏容啟用最高級的清潔係統。


    ……這是嫌他髒呢。


    “別動。”陳箏容輕聲說,“頭發不擦幹,會感冒的。”


    alpha身體素質好得跟青壯年的牛一樣,別說小小的感冒了,就連手斷了腿斷了,隻要連著筋,在治療倉裏呆上幾天,都能好起來。


    但是餘懷禮聽完,就乖乖的不動了。


    誰讓他在陳箏容這裏的人設是聽話又敬佩老師的乖乖學生。


    他的聲音悶悶的:“……謝謝老師。”


    陳箏容的目光更柔和了些,他的視線落在餘懷禮修長的脖頸,又緩緩滑下。


    黑色的製服因為被雨水打濕,緊緊的貼在餘懷禮的身上。


    ……看著怎麽這麽瘦。


    難道是從來沒有好好吃過飯,隻喝營養液的嗎。


    啊,陳箏容想,他記起來了,餘懷禮是特助生,家裏應該挺困難吧。


    考到這裏的話,付出的努力是普通學生的百倍千倍。


    想到這兒,陳箏容的動作越發輕柔。


    餘懷禮覺得陳箏容的手法像是在給自己按摩,暖風也繞在他身邊,吹的他越發有些困了。


    他揉了下眼睛,聽到了陳箏容突兀的問話。


    “今天吃了什麽?”


    吃了什麽……


    餘懷禮想了想,今天他好像一整天都沒吃飯,中午剛去餐廳就遇到諾爾斯了,和他去了一趟學生會就忘記吃飯這件事了。


    然後又被腦子不好使的嚴圳纏了一下午。


    還害他淋了一場雨。


    餘懷禮想到這兒,突然覺得自己第一天進入任務世界過得也太慘了些。


    事是一點沒少幹的,飯是一口沒吃上的。


    他抿了抿唇,實話實說:“今天,還沒吃。”


    陳箏容拿下了毛巾,他垂眸看著餘懷禮被他擦幹後,略微蓬鬆到有些炸毛的頭發,伸手輕輕給他按下。


    “怪不得這麽瘦……”陳箏容邊撫摸著他的頭發邊輕聲說。


    餘懷禮:?


    陳箏容看著他這漂亮的肌肉再說一遍呢。


    他這都是自律又努力鍛煉下的成果好不好,哪裏瘦啦!


    餘懷禮轉過身,仰頭看向陳箏容,彎眸說:“老師今天叫我過來是為了整理教案嗎?”


    他進門時就看到陳箏容辦公桌上的教案了。


    因為餘懷禮的動作,陳箏容撫摸他頭頂的手落到了他的臉頰上。


    “嗯……”陳箏容看著有些發懵的餘懷禮,眼底的笑意柔和,“是的。”


    餘懷禮眼神濡慕的看著他,積極道:“我會幫老師整理好的。”


    陳箏容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溫柔喑啞:“老師相信你。”


    但是真的太多了……


    餘懷禮整理陳箏容的教案整理的腦袋都有點發昏,他搜刮著記憶,機械性的翻閱著教案、將它們一一歸類。


    隻是看著夾在幾層文件中間,被揉的皺皺巴巴,明顯不屬於教案的手函,餘懷禮打了個寒噤,腦袋都清明了。


    什金·弗瑞托斯親啟。


    他沒記錯的話,劇情裏他後期倒戈的就是這個叫弗瑞托斯的家族,交給他暗害主角攻受任務的也是這個家族的屬下。


    那時候的家主就是什金。


    隻是現在這家族內鬥的厲害,在不久前,弗瑞托斯的繼承人被刺殺身亡。


    許多小道的謠言就傳是什金雇的殺人,因為什金·弗瑞托斯手段狠辣,他雖然是外室的孩子,但卻是下一任板上釘釘的繼承人。


    不過自從上一任繼承人身亡後,被萬人聲討唾罵的什金至今不知所蹤。


    所以這封寫著什金親啟的信為什麽會在陳箏容的書桌上?


    陳箏容絕對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老師,但是會連這幅溫柔的表象都是演給別人看得嗎?


    還是說他後期的領導就是什金?


    餘懷禮腦海裏的想法很多,但是麵上他卻若無其事的將這個文件和教案放在了一起。


    “辛苦了。”陳箏容端著小碟糕點坐過來,目光溫柔的看著餘懷禮崩潰的整理教案,撚起一枚漂亮的糕點遞到餘懷禮嘴邊:“來,休息會,先吃點東西。”


    餘懷禮眼睫顫動了下,他嘴唇動了動:“老師,您說過不許別人在這兒吃東西。”


    “我說過嗎?”陳箏容真做出一副思考的姿態,然後無奈一笑:“老師忘記了,但是你…你是老師的學生,算不得別人。”


    頓了頓,陳箏容斂眸,溫柔道:“來,張嘴。”


    ……怎麽感覺跟哄小孩似的。


    餘懷禮慢慢張嘴,含住了陳箏容遞過來的糕點。


    “真乖。”陳箏容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餘懷禮:……


    好怪。


    從來都隻有他說別人乖的份。


    但是陳箏容卻像是投喂餘懷禮上癮了似的,一塊接一塊的遞到他的嘴邊。


    餘懷禮嘴巴裏都是甜膩的桂花味道:“老師,我吃不下了。”


    “怎麽會?”陳箏容看著還剩下大半的糕點,笑容有些憂愁:“alpha怎麽會吃得這麽少?怪不得這麽瘦。”


    好了好了。


    都說了兩遍了,再說就破防了。


    他吃,他吃還不行嗎。


    餘懷禮張開嘴又咬住了遞到他嘴邊的糕點,囫圇咽下後,無意中含住了陳箏容的指尖。


    他像是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陳箏容。


    陳箏容溫柔又包容的看著他。


    餘懷禮的耳垂紅的幾欲滴血,他握住了陳箏容的手腕,眼神閃爍,有些結巴說:“老師,我整理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謝謝老師的糕點。”


    陳箏容的食指濕濡,不自然的蜷縮了一下,他注視著餘懷禮,眸光微動,卻輕輕點了點頭:“好,路上注意安全。糕點,是老師自己做的。”


    他這才意識到,餘懷禮不僅是學生,也是正渴望感情卻又懵懵懂懂的alpha。


    餘懷禮回頭看了陳箏容一眼:“……老師的手藝很好,老師再見。”


    *


    餘懷禮回寢室的時候,在樓下看他們寢室的燈亮著。


    什麽情況,嚴圳的下屬沒來把他帶走嗎?


    他皺著眉打開了寢室門,客廳裏的兩個人同時朝他看過來。


    嚴圳席卷過來的信息素裏滿是敵意,焦急地衝他大喊:“快藏起來!”


    嚴圳那個下屬聽聲音已經絕望了:“少將,我是beta,真不喜歡alpha的。”


    餘懷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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