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凡近來意氣風發,他因幾首詩在京城走紅,備受追捧,收到的邀請數都數不過來,尤其在他拒絕了五皇子後,來請他的人更多了。


    隻是李少凡不知京中情況,也不知那些來邀請他的人背後底細,因而未能察覺出前後邀請他的人有何不同。


    李少凡沉浸在被人追捧的繁榮中,看不見埋藏在其中的危機,甚至在別人無故將他和京城中的風雲人物孟九思放在一起比較時,他也隻是略微疑惑了一會兒,隨後自以為這就跟現代娛樂圈,同風格同戲路明星之間的競爭一樣,無需什麽原因,他們天然便處在競爭的位置,因而其他人也常常將他們放在一起比較。


    李少凡非但沒有不滿,甚至因為自己在二者之間占據上風而略感自得。


    在拒絕五皇子,打響名聲後,李少凡原本等著五皇子的第二次邀請,然而在那之後,五皇子竟當真覺得他是個視金錢權勢如糞土的人,對他表示了尊重,祝福,然後,就沒再邀請過他。


    緊張了一段時間,見五皇子似乎並未生氣,也未曾找他麻煩後,李少凡放下心來,又恢複了原本的高調樣。


    心裏卻對五皇子搖了搖頭,心想,招攬人才連三顧茅廬都不會,這樣的皇子,必定成不了大事。


    但能幫他揚名,也不算半點用也沒有。


    之後一月,李少凡參加了幾次宴會,都是文人清流間的交流,在矜持了一段時間後,確定五皇子那邊是真沒戲了後,他不得不給自己找其他目標。


    他首先目光落在了其中身份地位最高的朝陽公主身上。


    來京城這麽久,他也並非沒聽過朝陽公主的名聲,公主府上養著一群樂師畫師,他倒是不介意吃軟飯,但這樣一來,他先前為自己樹立的形象豈不是要毀得一幹二淨。


    因此,即便心中不舍,他還是忍痛放棄了做公主入幕之賓的想法。


    艱難抉擇後,李少凡選擇了一位未曾入仕為官的世家子。


    宴會上,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主人家選定題目,請宴上賓客為其作詩,今次主題為雪。


    李少凡一句“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將宴會氣氛推入高潮。


    眾人連連拍手叫絕,讚美之詞不要錢似的往李少凡身上丟。


    李少凡笑容含蓄,“都是諸位相讓,僥幸得此虛名,承讓,承讓。”


    他麵上笑容淡淡,眾人隻道他不愧是世間大才,做人如此謙虛,卻不知李少凡心中的不得勁。


    無趣,乏味,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誇讚,連個給他打臉的人都沒有,都怪古人太過純樸?


    被吹捧這種事,也是會逐漸提高閾值的,第一次在宴會上大出風頭,李少凡飄飄欲仙,第二次被吹捧,李少凡洋洋得意,第三次興致缺缺,第四次、第五次……如今他隻覺得索然無味。


    連在天香樓也不像先前那般,一次讓一群人進包間,而是隻讓一二人留下飲酒作樂,彈琴唱曲。


    看著宴會上眾人,他竟覺得眾人皆醉我獨醒。


    大約是老天爺偏愛穿越者親兒子,在李少凡想著是否提前離場時,一位一直坐在角落的青年站起身,走到李少凡身邊。


    “久聞李郎君之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青年一身靛藍錦衣,腰間玉佩光澤瑩潤,質地非凡,頭上簪冠鑲金嵌玉,行走間更有幾分讓李少凡難得一見的威儀。


    是個金大腿。


    當然,在李少凡眼中,金大腿不是用來抱的,而是被他踩著上青雲。


    “兄台過獎,不過是大家看得起我。”


    青年含笑道:“李郎君過謙了,今日之前,我本也以為傳言誇大其詞,可親眼見過後,卻覺得李郎實至名歸,想來在座與我所想一樣。”


    莫非這就是自己竟從未遇到打臉的原因?李少凡胡思亂想。


    一人有意逢迎,一人無心深究,很快二人便相談甚歡,最後青年自然而然提出想邀請李少凡上自己家中做客。


    李少凡有些遲疑,不知為何,明明換作之前,他想也不想就會同意,今日卻猶豫了。


    “還得是李郎,竟然能得您親自邀請,我等凡俗人終究不比天上謫仙。”有人在旁故作酸言酸語。


    “李郎有福了,聽說崔氏府中景致卓爾不群,尤其冬季還有冰雕,就是尋常人難得一見,國舅爺的眼光,也隻有陛下與先皇後有幸欣賞。”另一人也在旁附和。


    國舅!陛下!先皇後!


    李少凡腦中瞬間浮現一句話,老天爺終究是偏愛我的,才想找個貴人,如今竟主動送上門了。


    那還有什麽可說的,那點莫名其妙的猶豫迅速被李少凡拋諸腦後,立即答應了對方想邀約。


    幾日後,李少凡循著地址找到崔府,被下人恭恭敬敬迎進門,請到客廳,奉上茶點。


    李少凡一邊欣賞前廳布置,一邊喝著價值不菲的茶水,不過半盞茶,他就腦袋一歪,倒在椅子裏不省人事。


    書房,管家走到青年麵前,小聲道:“郎君,人已經帶下去了。”


    青年手中的筆未有分毫停頓,待到收筆時,“詩仙”二字已然落於紙上。


    崔行儉看了片刻,忽而輕笑一聲,將這張紙揉成一團,丟進炭盆裏,看著那燃起的明豔火焰,他語氣悠悠。


    “我的‘詩仙’尚且帶著匠氣,那是什麽庸碌俗人,也敢在京城招搖撞騙。”


    *


    臨近年關,京城下起了雪,一連幾日,不曾停歇,雖說瑞雪兆豐年,但連續幾日的大雪終究給京城百姓的生活帶來了不便。


    越青君讓人在城外搭棚施粥,以章和帝的名義。


    消息傳入章和帝耳中,老作精隻覺得這個兒子實在單純又善良。


    即便做了好事,也從不在他麵前邀功。


    “你說近日六皇子在宮外的府邸很熱鬧?到底是怎麽個熱鬧法?”章和帝眼神不善地盯著眼前的禦史。


    禦史心中微涼,但還是努力道:“近來京中富商官眷,宗室勳貴,送禮上門者不計其數,其數額巨大,實有結黨營私,收受賄賂之嫌……”


    見人說不下去了,章和帝轉頭看向張忠海。


    後者上前兩步,小聲道:“的確有人送重禮給六殿下,但……”他看了那名禦史一眼,這才繼續道,“但六殿下並未收下那些重禮,即便有人將禮物放在門口,六殿下也是找人將東西送還回去。”


    “六殿下隻收了福王世子的謝禮,見的也隻是宗室的旁支遠親,臨走時,還給那些人送了東西,都是過冬用得著的。”


    什麽結黨營私,分明是在接濟窮親戚。


    章和帝似笑非笑看著麵前的禦史,“這就是你口中的收受賄賂,結黨營私?”


    “臣、臣……”


    “臣也隻是聽聞……”禦史額頭冒汗,“未曾深入了解,冤枉了六殿下,是臣之過。”


    話又說回來,禦史向來如此,隻管說,查證是別人的事,他當然也不算錯。


    可章和帝本就是天下最不講道理之人,他不在意一個人,當然不會去管對方是否被冤枉,但當他將一個人放在心上,那麽無論對方是否冤枉,在章和帝心中都是再清白不過。


    “大雪凍死人你不管,百姓過冬艱難你不管,就盯著老六那一畝三分地,他連個皇子府都沒有,現在還不倫不類宮裏宮外兩頭跑,老五媳婦又偷偷回娘家拿銀子,太子這一個月府上來拜訪的客人就沒停過,連老七老八都有不少私交往來,你卻偏偏盯著老六不放,他連個皇子妃都沒有,隻能和宗室裏的親戚走動,這也礙著你們事了?!”


    章和帝的心一直是偏的,從前能偏心別人,今天也能偏心越青君。


    章和帝覺得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老六乖巧懂事,一心為君父,不成婚不入朝,對權勢皇位毫無覬覦之心,這樣難得的好兒子,不偏心他偏心誰?


    剛聽前麵,禦史心中是萬分不服氣,他是沒管城外流民京城百姓,但你章和帝就管了嗎?作為天子,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


    聽到後麵,禦史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皇子們私下與朝臣姻親勾連這種事自然是大家心知肚明,但有些事心知肚明,就是為了心照不宣,一旦說出來,那就有些難看了,今日這些話雖然是從章和帝口中說出,但皇子們能怪章和帝嗎?


    既然不能,那就隻好讓禦史承擔這份怨氣了。


    這下倒好,禦史也不必擔心自己被章和帝厭棄,他得先擔心自己這身官服還能不能保住。


    此時此刻,他竟然想到了被他捕風捉影的六皇子。


    想想六皇子往日行徑,禦史忍不住淚流滿麵,若是天下皇子都如六皇子這般,他又何須如此憂懼?


    他竟然還參這樣的六皇子,他、他真該死啊!


    聽著呂言細細匯報的越青君,淺淺勾起唇角。


    他默默關掉光幕,也關掉了那名禦史的詳情,心中想著對方摳門人設果然夠真實,二十兩銀子就能收買他身邊書童,倒是省了他一筆,耳根子軟沒主見這一條也不假,書童隨便幾句,竟真說動他將自己當成業績。


    越青君覺得對方人設裏應該加上人傻,趁手工具,隨用隨聽話。


    希望他能堅持得久一點吧,說不定今後還能用到呢。


    呂言:“殿下近日風頭正盛,還需小心行事。”到底是曾經期待過的,呂言也不想輕易放棄。


    麵對下屬的提醒,越青君卻是笑容安然,一臉心滿意足,與世無爭,“旁人誤會我,但父皇總是信任我,那我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呂言:“……”


    越青君眼底笑意愈深。


    去吧,去吧,不要手下留情,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麽地步。


    太忠心,太乖巧,可不是什麽好的奸佞人設啊。


    清清白白的人設立穩了,可以開始造作了。


    讓他來看看,下一個翻哪個小可愛的名字呢。


    本是隨意看看,但當越青君視線落在那個名字上時,一種作為作者的預感告訴他,無需再看,就是她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巧取豪奪了無cp男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觀山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觀山雪並收藏巧取豪奪了無cp男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