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平看見範繼華,趕緊收拾衣服,垂手站在旁邊,眾人也都規規矩矩地站好。範繼華歲數不大,有派頭,旁若無人,麵孔像木雕泥塑一般,輕輕走下樓,坐在椅子上,總管過來磕頭,“參見千歲,千歲,千千歲。”“嗯……怎麽回事?三更半夜喊叫,出什麽事了?”“開封府的人上咱們宮裏抓賊來了。”“胡說!我這宮裏怎麽會有賊呢!”“他們非說賊在咱府裏。”“讓他們過來見我。”“是。”他來到蔣平和南俠麵前,眼珠子一瞪:“千歲叫你們過去回話呢。”蔣四爺跟南俠代表開封府的人,到範千歲麵前,跪倒施禮,“卑職叩見千千歲。”“嗯,我瞅你們挺麵熟,可想不起是誰呀。”“卑職蔣平。”“卑職展熊飛。”“噢,聽說過。怎麽,我這府裏居然會有賊?”“卑職回稟,確實有個賊,被我們追得無處逃躲,就躍牆進府了。”“你們看準了?”“一點不帶差的,有血跡為證。”“你們搜沒搜?”“奉包丞相的堂諭,搜了。”“抓住沒有?”“沒抓住。前麵搜了,這後麵還沒搜,我們打算向您請示。”“大膽,放肆!蔣平,這內院乃是三尺禁地,是天子所賜。就憑你們的身份,大言不慚,還要搜查,豈有此理。這樣吧,要有賊的話,他也跑不了,本宮自行搜查,倘若發現賊寇,必然繩捆車送,交與開封府。你們不必勞神了,退下去吧。”蔣平一看,完了,上命難違呀。四爺萬般無奈,往上叩了個頭,跟南俠站起來,衝眾人一揮手,大夥兒退出安樂宮。“咣”,人家把大門關上了。徐良趕緊過來問:“搜出來沒有?”“沒有啊。人家後院不讓搜。”“這個王八驢球球的,這安樂宮有什麽了不起,我非要搜。”“孩子,等等,你別不服,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在皇上麵前,告咱們一狀,那可受不了。”“就這樣算了不成?”“那倒不是。請相爺出麵說話。”大夥一聽也對,一個個忍氣吞聲。徐良告訴大家嚴加防守,把安樂宮圍了個裏八層、外八層。然後,蔣平和南俠起身回開封府。


    他們向包大人述說一遍,包大人挺為難。出麵不是不可以,關鍵是沒有把握。蔣平跟南俠一再保證說:“賊肯定在裏頭,範繼華一阻攔,肯定有鬼。他跟這個賊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不讓搜呢?大概他有難言之隱。”包大人點點頭,吩咐備轎。開封府的校尉、護衛八班人役,全準備好了,頭前挑著燈,包大人坐轎到安樂宮。包大人下轎往門前一站,吩咐蔣平叩門。“咣,咣,咣,!”蔣平用勁敲門。“誰?”總管把門開開,一瞅包大人來了,黑臉蛋子沉著,他腿肚子有點抽筋:“唉呀,相爺駕到,小人迎接相爺。”“免禮平身。你到裏麵稟明範千歲,就說包拯求見。”“是。”包大人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就見中門大開,燈光一閃,範繼華親自出來迎接,一抱拳,“哈,哈,哈!包相爺,大駕光臨,不勝榮幸,我這廂有禮了。”包大人也拱手道:“千歲,卑職冒犯,深夜特來打擾。”“沒說的,裏邊請!”把包大人接進外書房,分賓主落座。範繼華挺不自然:“相爺,黑夜來到卑府,想必是為了抓賊之事吧!”“正是!方才聽蔣平、展昭稟報,有一賊寇逃到貴府,這個賊人關係重大,他關係到假徐良是誰,也關係到血染皇宮一事。皇上有聖旨,再三追查此案。我身負重擔,不得不親自領人前來。雖然範千歲的內院乃三尺禁地,不許外人出入,我看不見得吧。把賊人抓住,對你有什麽不好。望千歲恩準。難道說,還非得卑職上殿討旨不成?”範繼華一愣:“哪裏話。相爺,是公就有私,是私就有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你執意要搜,我哪敢阻攔呢。好!您就搜吧。”包大人吩咐道:“蔣平。”“在!”“既然範千歲法外施恩,賞給咱們一個臉,你就搜吧。不過,叫眾人要多加謹慎,不要損壞東西,也別把人驚嚇著。”“是!”包大人等著聽信兒。因為事情太重大了,搜不著怎麽辦?別看範繼華嘴那麽說,要沒有把柄被他倒咬一口,可夠瞧的。


    這回蔣平他們可以放開手搜了,把這內院八十一間房子翻了個遍,結果沒有。唉呀,蔣平冒汗了,徐良鼻子尖也冒汗了。這一夜白折騰了,怪事。徐良到外麵,問負責監視的劉士傑:“你在外頭看見有人出來沒有?”“沒有。”徐良回來跟蔣平說:“還是咱們沒搜到,繼續搜。”這都搜了四遍了,範繼華挺不高興,把臉一沉:“包大人,這怎麽解釋。這叫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五,折騰我們整夜沒睡覺啊!我不讓搜,好像我有什麽想法;讓搜,也沒有這麽幹的。這是幹什麽,沒有就是沒有,難道還拆房子挖地不成?相爺,是不是有點過分呢?”包大人也沒法了,這時候,房書安進來了:“幹爹!幹爹!”徐良問:“什麽事?”“幹爹,我剛才領人搜,有個地方我很懷疑,你跟我來。”他們進了佛堂,房書安說:“你看,除了幔帳、神像,就是桌子,我覺得這地方很可疑。”徐良跟包大人請示,包大人跟範繼華交涉:“範千歲,你聽到沒有,隻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搜查,如果搜查之後,沒有,我馬上領人退出,您看怎樣?”“唉!好吧。不過,咱把醜話說在前麵,佛堂搜查完了,還沒有,咱可不能就這樣拉倒,我要跟你手拉手麵見天子,我奏你一本。讓皇上派人來看看,你們這分明是以大壓小,你們的眼裏根本就沒有安樂宮。”包大人點點頭:“好,真要搜查不出來,我願在天子麵前領罪。搜!”包大人也豁出去了。蔣平眾人到佛堂,開始搜查,搜了半天,結果沒有。蔣平過來給房書安一個嘴巴,“你幹什麽?剛才一撤,不就完事了,你懷疑,非說這沒搜。這不搜了嗎?沒有。結果把範千歲激怒了,要跟咱包大人到皇上麵前打官司,你說這多麻煩。你說,賊在哪裏?”“爺爺跟我發什麽火呢?我根據經驗判斷,我覺得這兒有鬼。您先別著急,我再看看。”房書安又進了佛堂,往上看看,又往下看看,翻得亂七八糟,有個大桌子,長八尺,高四尺,是神案,沒動地方。房書安把桌簾拉開,什麽也沒有。他提桌子,特別沉,好像長在地上一樣,怎麽也提不動。徐良過來,兩隻手扣住桌幫,雙臂一叫力,“嘎吱吱”,把桌子掀開了。房書安哈腰,“嗯,你們看!”大夥兒圍攏過來一看,桌子四條腿都挺粗,每條腿下頭都墊著一個銅環。他們一個角一個人,往上拉,發現一個蓋子,下邊是個地道。“嗯。”徐良把蓋子掀開一看,黑洞洞,不見底,於是請包大人。時間不長,包大人由範繼華陪著來了。徐良用手一指:“相爺,你看,這是什麽?”包大人皺眉說:“範千歲,這是什麽所在?”範繼華臉全黃了,“相爺,這有什麽奇怪的,下邊是個暗室。裝的都是……嗯,都是比較值錢的東西。唉,這麽跟您說吧,我是當千歲的,送禮之人能少得了嗎,我怕鬧賊,就修了這麽個暗室,裏邊放些珍珠、瑪瑙、鑽石、翡翠等值錢的東西。”這些話前言不搭後語,矛盾百出。包大人一看就知道有鬼。“搜!”房書安剛把腦袋往裏一探,“啪”從裏麵就打出一支鏢來,他一縮脖了,把帽子打掉了,嚇得直冒冷汗。“唉呀!我的媽呀!相爺,有人打鏢。”


    包大人馬上命令:“把範繼華給我看起來。”現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抓,要抓得請旨。人們知道賊在這地洞裏,便把這座佛堂和洞口團團圍住。蔣平閃到旁邊就喊:“嘿,出來吧!你們走投無路,外麵是天羅地網,乖乖地放下兵器,投降吧!”眾人也喊:“我們把耗子洞可堵上了,要不出來,你們可就倒黴了。”不管怎麽喊,下頭都不言語。房書安出主意:“咱們開封府對麵是個雜貨鋪,昨天進了不少辣椒,用大車全拉來,抹上油,點著扔進去,用風車往裏扇風,用煙嗆,非嗆出來不可。”於是大夥兒真的一齊動手,拉來三車辣椒,大捆小捆,灑上油,連柴禾卷成包,點著扔進去了。房書安搖風車,“嗚——嗚——嗚——”佛堂裏外全是煙,把大夥兒嗆得一個勁咳嗽。佛堂裏呆不了,都跑到院裏。房書安直淌眼淚,覺得差不多了,果然估計對了。洞裏這幾位開始捂鼻子、嘴,可是全是煙,怎麽也不行了,得喘氣呀。他們商議,寧願戰死在外頭,也不能被嗆死,往上衝吧。“啪、啪、啪”先打出一溜袖箭,再扔出幾支鏢來開道,緊接著“噌——噌——噌——”鑽出七個人來。他們暈頭轉向,院裏的人轉圈站著,手裏拿繩索準備抓賊。徐良一眼看見第三個,正是那個假徐良。他真像自己呀,難怪皇上懷疑。白眼眉,麵如紫羊肝,穿青掛皂,打的暗器,那太像自己了。旁邊有個老頭兒,眼淚嘩嘩往下掉,跟紅眼耗子似的,正是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裏。後麵還有幾個,蔣平一看這第二個正是陸家堡莊主紫麵閻羅陸凱;後麵這幾個都是山西遮天山的賊,雙掌無敵震遮天尚然威更是漏網的一個大賊頭。真沒想到這幫人湊到一塊兒,竟然在安樂宮裏。


    包大人把臉往下一沉,“範千歲,這又怎麽解釋?”“唉呀,這……這是怎麽回事,這賊怎麽跑到暗室之中?唉呀,我那些財寶……”他滿嘴噴糞,胡說八道。包大人一陣冷笑,“好了,你不必解釋了,等我們見到天子,你再詳細答複。不過現在得聽我的,來人,把龍冠、皇袍扒下,先請範千歲到屋中休息。”手下的人給他摘掉龍冠,扒下皇袍,然後推到空屋,關了禁閉,上了門鎖。包大人傳話,把那些管家們,一律逮捕。這些人也不敢說別的,規規矩矩讓人家捆上,押到空房。


    徐良提起金絲大環刀,跳到假徐良麵前:“啊呀,你個王八驢球球的,你可認識你三老子?”他恨得牙咬得咯嘣嘣響,渾身發抖。假徐良咳嗽了半天,把眼淚擦幹,勉強把眼睜開,看了看徐良,這小子一陣冷笑:“嘿……徐良啊!我實話跟你說,爺爺這次沒白進京。別看我沒整死你,卻整死你爹了,把大五義整死三個,也總算給我的先人報仇雪恨了。縱然我今天死在你手,爺爺也就算閉了眼了。不過,我還有點不服。徐良,你過來,跟爺爺伸伸手,看咱倆到底誰武藝高強。”


    白眉大俠徐良心想: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真有跟我長得相像的人,他是誰?為什麽和我較量?竟然下其毒手打死我爹,此仇不共戴天。原來此人是紫麵金剛王順,家住河南小王莊。提起他,一般人不認識,但是要提起他爹,那是著名的神拳太保王興祖。在前年五月初五,伏地君王東方亮打算借助擂台,把開封府的差官一網打盡,東方亮覺著自己力量不足,他聘請能人,經人推薦,就請出神拳太保王興祖。他本來是上三門的人,他的授藝老師是雲南三老第二老梅花千朵蒼九公,蒼二爺跟開封府的人相當近。但是王興祖目空四海,驕傲專橫。他聽說徐良剛出世就有那麽大的名望,從心裏往外不服氣。他接受邀請,到白沙灘鎮擂。結果遇上了徐良,第一次交手兩個人打了個平手;第二次交手徐良巧用了一招叫“翻子腳”轉敗為勝。當時如果王興祖往下一撤步,說幾句客氣話,徐良就把他放了,可是王興祖覺得當眾丟醜,惱羞成怒,竟口出不遜,辱罵山西雁。徐良一怒,力劈王興祖。這個消息震動全國,徐良也因此一舉成名。世界上的事,就是正反兩個方麵,有樂的就有悲的;有高興的,就有生氣的。徐良成了名,那王家能完嗎?頭一個就是王興祖的師傅梅花千朵蒼九公,他找到擂台,非要把徐良廢了,給徒弟報仇。連金睛好鬥梅良祖、神行無影穀雲飛,乃至雲南三老那二老:古來稀、左九耳,鬧海龍神苗九西全出頭了,總算說服了梅花千朵蒼九公。蒼九公不但沒動手,還收徐良為幹兒,這場風波才算平息。但是王興祖的大哥王興龍卻帶著二子二女在武當麒麟山截住徐良報仇,結果王興龍及二子二女全都死在徐良手下,又結下深仇大恨。王興祖的兒子紫麵金剛王順,那時不在家。因為王興祖要有繼承人,對兒子寄托很高的希望,就把他送到熊耳山天竺寺,跟金掌佛禪僧學藝。王順學藝八年,下山探家,沒進家門,就見挽聯高挑,門前掛著紙幡,院裏放個大棺材,他大吃一驚。家裏人說他爹叫徐良劈了。王順“哎喲”一聲,昏倒在地,搶救過來,他咬牙切齒,在靈前起誓發願,要給爹報仇雪恨。不久,又傳來他伯父王興龍和叔伯兄妹全死在徐良的刀下的消息,差點把他氣瘋了。他要報仇,還得跟師父打招呼。他把喪事辦完了,又回到天竺寺,向金掌佛禪述說經過,要求老師給假,找徐良報仇。佛禪覺得這事相當複雜,勸阻說:“孩子,你這個能耐是不錯,但是要找徐良報仇,談何容易,現在不是徐良一個人的事,它涉及各個方麵。你看,從你爹死,前前後後,出來多少高人,其中有雲南三老、中山五老、遼東六老、塞北雙絕,將近一百人參加。看來徐良有幫手啊!他還有包丞相支持。論勢力,你惹不起他,論人手,他戶大人多,上三門有的是高人。你一個人能報了仇嗎?你要想讓為師幫你報仇,這我可做不到。我什麽身份呀,為你的事下山找一個小小的徐良,我不能幹。這事還得靠你自己,再說你現在的能耐,你報不了仇。這麽辦吧,你好好學武藝,等到有十足把握時,我再叫你下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師保你有報仇的那一天。”這樣,把王順給勸說住了。王順懷著報仇的心情,苦學本領,除了拳腳兵器外,他專門練暗器和刀。他知道徐良用的金絲大環刀,雙手能打袖箭,打暗器最好,故此有三手大將的稱呼。我也在這上下功夫,將來咱倆比一比,看看究竟誰高。金掌佛禪對他格外的疼愛,因此盡全力傳授本領給他。他在熊耳山苦練了一個時期,能耐可就練成了。紫麵金剛王順跪倒在老師麵前:“師父,我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再不報仇,還等什麽,我懇求師父恩準,我要去殺徐良。報完仇,我再回來練武。”佛禪一看,這孩子決心已定:“好吧!王順啊,既然你一心一意要為你爹報仇,為師不便阻攔。但是我還有一件不放心的事,那就是你的能耐,還沒到為師滿意的程度。你究竟能不能報仇,現在很難說,為師告訴你,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可不管。”王順叩頭說:“師父,您放心,好漢做事好漢當,決不連累師父。我報不了仇,不怨別的,怨我的命。”


    王順離開了天竺寺。原來他的模樣根本不像徐良,隻有頭、臉型和麵色有點像。王順麵如紫羊肝,綽號紫麵金剛,這臉色差不多。可他不是白眼眉。他回到家鄉,遇上他父親的朋友名叫婁山。這個人有點特殊的能耐,他會乾坤顛倒、幻術大挪移。按現在的說法,就是他會整容。他這種能耐,在大宋朝時,是蠍子尾巴——毒(獨)一份。他問王順怎麽報仇,王順挺心直,說:“我到開封府堵住門,叫徐良出來,我們倆比一比,我不是用刀把他砍了,就是用鏢把他打死。”婁山樂了:“哈,哈,哈!老賢侄,你在說笑話,我倒不是滅你的銳氣,我也沒看出你的能耐有多大,你想把徐良給整死,不那麽簡單。現在徐良的能耐,可了不得,大宋朝裝不下他,提起白眉大俠,哪個不知呀!誰知道你紫麵金剛王順呀。”“那麽照您這麽說,我爹我伯父不是白死了嗎?”“不,話不能這麽說。我給你出個主意,萬無一失。”“老前輩,您說吧。”“我見過徐良,剛才我一見你這體型、臉色與徐良有相似之處。不如你改頭換麵,變成徐良,那有多好。能找到報仇的機會就報,報不了的話,你就多做案,留下徐良的名字,栽贓陷害,借刀殺人,這叫雙管齊下。”王順開始沒明白,後來才弄清他的用意:“噢,叫我變成徐良,那怎麽能行呢?他是白眼眉,我是黑的。”“哈!我說老賢侄,你太實心了,化裝化裝嗎,我叫你變成他,你就能變。不然的話,我怎麽能叫乾坤顛倒、幻術大挪移呢!不信咱爺倆試試,我給你用藥,叫你變樣。”王順半信半疑,在書房裏,把門關上,他們就忙開了。婁山用些藥品先給紫麵金剛王順染眉毛。抹上藥之後,他就感覺腦瓜皮發燒,沒到一個時辰,眉毛變了,又濃又密,刷白刷白,洗也洗不掉。“啊呀,您老人家可真有兩下子!可我報仇之後,還得恢複我原來的樣子,這白眼眉多難看。”“老賢侄,你放心,多會兒報完仇,我隻要把藥水一抹,就恢複原樣。”婁山按照徐良的五官、相貌、特征就給他動了手術。將近二十天,王順變得活脫脫就是徐良,甚至站到徐良麵前,也看不出他是假的。婁山看前看後,又說:“孩子,你還得製造緊衣低頭花裝弩背到身後,再顯得有點駝背,再彎著點腰,你就更像徐良了。你肩膀比他寬點,你兩肩保持鬆弛,往下耷拉著,有點溜肩膀,那就更像了。還有一樣,你這山西話不會說不行。要想報仇,含辛茹苦,你呀,什麽也得學,你得學點山西話,作案的時候,你得說山西話。”婁山給他出主意,他樣樣都聽。準備了兩年,王順也學了點山西話,製造了緊衣低頭花裝弩,穿上青衣,走了走,婁山一看真像徐良,很滿意。王順也心滿意足:“老人家,這仇我算能報了。”“嗯,我保你報仇。不過,作案的時候,你得手狠點。殺人越多,案子越大,栽的贓就越結實。到時候讓徐良渾身是口也難以分辯。”“老人家,你放心,為了我伯父和我爹,我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紫麵金剛王順離開了小王莊,趕奔東京,路過二仙莊,他進了飯館,發生了一場誤會。他正吃著,外麵進來幾個人,頭一個是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裏,後麵紫麵閻羅陸凱、海裏蹦孫青、水上漂趙凱。這幫小賊抬頭一看,“呀,這不是徐良嗎!”他們連飯也沒吃,拿起武器,拉開架式就把王順包圍了。錢萬裏用手一指:“好啊,你這個醜鬼,你跑到這來了,我要給死去的綠林人報仇,給我徒兒雪恨,來呀,把他劈了。”王順一聽,心中暗喜,說明化裝的成功。他見外頭沒人,一抱拳:“各位,你們誤會了。我不是徐良,我是紫麵金剛王順,我爹是神拳太保王興祖,我的老師是天竺寺金掌佛禪。”錢萬裏一聽口音變了,再仔細一看,不一樣。“噢,你是王順。”“請問老人家您是誰?”“我是錢萬裏,人送綽號八步登空草上飛。”他們認識以後,擺上酒席,就交了朋友,因為他們都跟徐良有仇。錢萬裏覺得非常奇怪:“孩子,那你怎麽長得跟徐良一樣呢?”王順把經過講了一遍,他鼓掌稱讚:“好孩子,你真是智謀太高了,化裝的太像了,一般人認不出來。這就對了,遇弱強擒,逢強智取。你真把徐良殺了,不但給你爹報了仇,給我徒弟報了仇,也給天下所有綠林人報了仇。好樣的,我幫忙幫到底。”王順一看,有了幫手,心裏更踏實了,便問:“你們上哪兒去?”錢萬裏說:“老侄啊,咱無話不說,我們要趕奔汴京開封府找徐良算賬去。無奈他的黨羽也太多,我們無從下手。咱們結伴同行吧。再給你交個底,徐良的靠山是包黑子,咱們也找了一個靠山,你知道是誰嗎?”“不知道。”“哈哈哈……”他一拍旁邊的紫麵閻羅陸凱,“咱們全靠他。”王順問:“老人家,您有什麽靠山呢?”陸凱看左右沒外人,就說:“我這靠山比包黑子硬得多,就是安樂宮範繼華。他爹範榮華,當年救過李國太,為國家立下不朽的大功。那是仁宗的恩人,加封一等安樂公,見官大三級。我是範榮華的幹兒子,雖說我幹爹不在了,但我這個幹兄弟也很講義氣,我們經常有書信往來。我懷裏有範繼華邀我進京的信,我在他家一住,那是三尺禁地,咱們就是惹了什麽事,捅了什麽漏子,有安樂公保護,咱還怕什麽呢?”王順一聽說:“這太好了,咱們就一起去吧。”


    這樣,這幾個小子就鬼混在一起,混進東京,住進範府。範繼華野心勃勃,貪婪無厭。紫麵閻羅陸凱是個大飛賊,在陸家堡是瓢把子,前半生,他可沒少摟錢。他用珍珠、瑪瑙、翡翠、稀世珍寶,賄賂範繼華。這範千歲見到這些東西,眼睫毛都樂開了花,隻要有錢幹什麽都行。因此他腦袋一熱,也不管後果了,這幫賊就是抓著他的袍子襟,藏到安樂宮。今日真假徐良一見麵,難免是一場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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