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一進來就看見他的大外甥膝上躺著個小男孩,他的小外甥站在床邊。他險些要站不住,多虧一旁的李息將軍托了一把。


    “去病,阿言,你倆不是在家嗎?”


    他盯著他的兩外甥,那雙素來清雋溫柔的眼眸中全是了然後的暴怒,“你們倆個又偷跑出府了!”


    霍去病下意識地逃離他的視線,霍彥更是頓時低下了頭,想假裝不認識。


    誰料膝上的那個小孩嚶嚀一聲,竟是醒了,他貼著霍去病的臉,笑得開心。


    “病病!”他又拽住霍彥的手,“言言!”


    霍去病和霍彥一起瞳孔地震。


    小老弟,你不厚道啊!


    衛青一向溫和,就沒見他跟人紅過臉。


    今天卻完全不同,他氣得臉上都騰起了兩分紅雲,原來全是寬和的像剛出的太陽雲邊似的眼現在已經植入了太陽,杏眼中全是爆炸的火光。


    霍彥不敢動,咽了一口口水,霍去病往床裏靠了靠,如果不是那小孩太小,他估計得縮人身後。


    衛青正欲上前,可有人比他更快。


    李息將軍上床抱住自己的幼子,給霍去病和霍彥留下句改日必登門道謝便領著想看熱鬧的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哎呀,這兩孩子剛哄睡過談兒,我也幫幫他倆。畢竟誰也不想被圍觀打屁股。


    屋裏隻剩下舅甥三人。


    衛青道,“霍去病!”


    霍去病登時跳下了床,方便逃跑。


    衛青見狀輕哼,道,“霍彥!”


    一瞬間仿若魔鬼低吟。


    霍彥立刻把床上的獸毛拿了下來,給自己和霍去病一起裹住。


    這樣就算舅舅跟阿母一樣打屁股,也不會太疼了。


    “舅舅,我們玩個遊戲,我扮成小熊,好不好。”


    霍去病緊緊抓著獸皮,像抓著自己的救命稻草,“玩個遊戲!”


    衛青沒搭腔,直接連著獸皮把他倆抱在懷裏,然後拆開兩隻連體嬰,雙手各牽著一個。


    “麻煩兩位小郎君給你們可憐的舅舅解釋一下為什麽在家的你們會在這裏。”


    霍彥看見舅舅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歎了口氣,哦莫,舅舅過於溫柔,忘了舅舅是個武將。


    他不再掙紮,乖乖坐在衛青身側,一五一十的開始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隻是掩去了自己和霍去病所做的危險事情,隻說他們偷跑出門逛集市,見到了有人拐賣連忙去報了官。


    霍去病也是在另一手邊附合,絕口不提霍彥以身為餌和他領人圍攻的事。


    衛青將他們倆個的衣服理好,各自拍了拍肩膀。


    “可以觀察到四周細節,時刻保持警惕,很好。當機立斷去報官,沒有慌張很好。不怕危險為官兵引路,強者所必備勇敢和冷靜,你們皆有,很好。”他又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在半落的夕陽下笑得很溫柔,“見到小孩子需要被安撫,願意留下幫扶,不失憫弱之心,做得很好。舅舅以你們所行為傲。”


    霍去病挺起了胸脯。


    “我當然可以保護所有人。”


    霍彥紅了耳朵,“不是舅舅說的那麽好啦,拍花子本就該死。”


    衛青沒說什麽,隻是牽著他們跟李息道了個別,便離開了。


    [舅舅好溫柔。]


    [怪不得這倆都是熊孩子呢!]


    [鼓勵式教育超棒!]


    [舅舅:這也很好,那也很好,我以你為傲。]


    [上天啊,請賜予我一個舅舅!]


    [這種情緒穩定的老公哪裏找!]


    [說實在的,舅舅有點寵孩子。雖然有好的表現,但壞表現也不能放過啊。]


    [這情況該賞一頓皮帶炒肉後再誇誇。]


    [對啊,太慣孩子了。病病算了,我那逆子可慣不得。]


    [阿言:你小子,等老子騰出手來罵死你。]


    ……


    霍彥看著彈幕,又看看旁邊依舊很溫柔的舅舅,心中哼哼。


    舅舅才不是慣呢,舅舅就是疼我倆,才不舍得打我呢。


    霍去病更是昂首挺胸,更為驕矜。


    舅舅超愛我的。


    隻可惜他倆這次盲目樂觀了。


    因為衛青知道兵者,詭道也。


    甫一進門,衛青便給他們倆扣在了堂屋,而後令人去叫現在家中休養的衛媼。


    霍彥和霍去病的身體頓時僵直了。


    蝦仁豬心啊!


    他們的事外祖母要是知道了,不光水漫金山,從此以後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他倆這點破事了。


    畢竟自從有了外祖母和阿母,他倆連小時候穿的肚兜是什麽樣都在衛家人盡皆知。


    “舅舅。”


    他倆幾乎一起起身,一左一右扯著衛青,左手的霍去病撒著嬌,右手的霍彥保著證。


    一時之間,兩種逆子,直接送到衛青懷裏。


    衛青冷哼,撥開他倆的小肉手,對著霍去病道,“乖,你可以一會兒去對你外祖母撒嬌,她最喜歡去病了。”


    霍去病蔫了,“舅舅,你還不如跟阿母一樣直接扇我屁股呢。”


    霍彥點頭,又下了一次保證,“舅舅,你打吧,我保證我這次一定不哭天喊地。”


    衛青抬手移開他信誓旦旦的小臉,“阿言也乖,一會兒保證給外祖母聽啊。”


    霍彥和霍去病一起變黃花菜了。


    衛青各自捏了一把他們的小白臉,衛家人皮麵生得好,霍彥和霍去病也是,白膚杏眼,綠鬢丹唇,每每呆在一起就是兩隻小金童,抬起烏濃濃的杏眼,眨巴眨巴直把人心都給看化了。


    可惜他們遇上的是衛青。


    衛青一摸就知道他倆心裏打什麽鬼主意,他晃動手指,輕笑道,“你們沒經人同意便偷跑出府,總得給外祖母,給大家有個交代不是。”


    他接著道,“我思來想去,你倆慣是皮實,打是打不服的,罵是當撓癢的,禁足更是無稽之談,所以不如將此事交給外祖母定奪,我落個清閑。”


    霍彥和霍去病連連搖頭,“舅舅處理就好,不用特意攏動外祖母了。”


    衛青正襟危坐,道,“若是事事都留顏麵,豈非你們還要一犯再犯。”


    霍彥頓時麻了,他已經知道舅舅的意思了,隻是他還想以後出門,故而抿唇不語。


    霍去病也聽出來了,直搖頭不幹。


    衛青沒有說太多,隻要人催一下衛媼梳妝。


    霍彥和霍去病不由自主地起身,垂著頭。


    最後霍去病道,“我帶舅舅去。”


    那條唯一能出門的小洞被堵上了,衛青還打算再運幾顆大石過來累個假山。


    霍去病眼睛眨巴眨巴,滴下淚來,為了不讓人看到他的狼狽,把臉埋在了霍彥肩上。


    霍彥難過的同時卻默默鬆了口氣。


    這關算是過了,舅舅應該不會請外祖母,也不會知道他去拐子窩的事了。


    好耶,他心裏炸開了花。


    雖然不能出門,但好在更大的壞事也掩飾住了。


    衛青見他倆難過,俯下身子,跟他們平視。


    “阿言,去病,抬起頭,舅舅有話跟你們說。”


    二人一起抬起了臉,其實都是很乖的孩子。


    衛青忍不住揉了揉他倆的毛絨絨的小腦袋,“知道舅舅為什麽要把這個洞給堵上嗎?”


    霍去病含著哭腔道,“不讓我出去!”


    衛青沒說話給他擦了眼淚,示意霍彥說。


    霍彥不知道,最後他說,“讓我們乖乖。”


    衛青搖頭,他笑起來,麵容在衛家外麵添置的油燈下,鍍上一層柔光,他依舊寬容溫和,“不是讓你們乖乖,也不是要你們以後不出去。”


    “是告訴你們,你們不斷增長的才能像流水一樣,它在不停的增加,你一時走了捷徑,那便需要不停地修補心性,為自己加上禁錮,而非一直去尋找捷徑,不然你的才華會滿溢出來,成為兩年前害人無家可歸的洪水。”


    霍去病和霍彥一起怔忡了。


    霍彥聽懂了,他們耍小聰明走了偏道,舅舅擔心他們會一直耍小聰明,往後禍國殃民。


    霍去病思考片刻,偏頭問了衛青一個問題,“舅舅,我與阿言變壞會有洪水那麽大的威力嗎?這算不算阿言說的一念成魔,那我們也太棒了。”


    霍彥也是眼睛一亮,與霍去病擊了個掌,“是啊,這麽一想,舅舅真是器重我們!”


    衛青以為他倆有啥感觸呢,聞言清雋溫柔再也維持不住,青筋又蹦起來,本來讓他倆以後出門隻需給他和衛媼打個通知,帶上人就行的話咽了下去,操起身旁侍人挖土的鍬,咆哮道,“兩個混小子,正道不走!天天想著歪門邪道!”


    霍去病和霍彥對視一眼,果斷朝兩個方向跑去。


    衛青冷笑一聲,身後埋洞的侍人帶著笑,也分了兩路,去追他們家的兩位小公子。


    後來,據衛府的鄰居道,那一天衛家那對雙生子的叫喚聲不絕於耳。


    哪能那麽打孩子!


    他們來勸,衛府的門房一五一十跟他們說了這雙生子偷跑出府的事,他們當即扭頭就走。


    這兩個混蛋小子,該打!


    後來的後來,衛府的這兩個被追時會嗷嗷鬼叫的小孩子,一個當了冠軍侯,一個成了禦史大夫。


    好在這倆謹記教誨,沒成為禍人間的魔頭,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人們紛紛感慨,都是因為衛大將軍當年教導得太好了。


    後來因為某位八卦的司馬先生,衛大將軍的才華流水論在後世不逕而走,成了千古絕唱。


    衛大將軍更是因為這一句話成了知名的教育家。


    可歌可泣,可歌可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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