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的銀票被歐陽暖兌換成幾兩銀子和幾張小麵額的銀票,仔細收好了,除了支付日常的路費和住宿的費用,全都很小心謹慎地放著。


    一路上風餐露宿,林元馨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歐陽暖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每次路過村鎮的時候.便想方設法用錢和村民換一隻雞熬湯給她補身子。這樣過了幾天,他們經過一座村鎮,路過一座破廟,那裏聚集了不少的流民,全都衣衫襤褸,麵黃肌瘦,每逢有車輛行人路過,他們便會湧上來乞討。


    林元馨看到這種情況,心裏實在不忍,便讓紅玉從包裹裏拿出一些幹糧要分給他們。紅玉的手才伸到包裹裏.卻被一隻手伸出來按住了:“不可。


    林元馨驚訝地看著歐陽暖,”怎麽了暖兒?”


    歐陽暖看了一眼簾子外麵.低聲道:“爵兒,快點離開這裏!”


    歐陽爵雖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立刻就給了馬兒一鞭子,馬蹄撇開飛快地向前跑去,迅速穿過了破廟,將幾乎餓紅了眼睛的人們甩在了身後。


    “暖兒.你也太小氣了,不過是一些幹糧。”林元馨的眼睛裏滿滿都是不忍。


    “這不是幹糧的問題.”歐陽暖輕輕搖了搖頭.剛才如果他們停下來施舍.極有可能會引來越來越多的難民.人餓到了極點,什麽道義人格都不重要了,這車上有孕婦,萬一鬧出哄搶東西的局麵,自己該如何應付呢?所以硬起心腸不管這些人才是最安全的,就算林元馨說自己心狠.也非要這樣做不可!


    馬車走了沒多久.突然看到前頭有人攔車.歐陽爵吃了一驚.連忙勒住馬韁繩,卻見到一個中年男子站在路中間,滿身的灰塵.一臉的狼狽,質料很好的衣裳都被人扯破了,頭發亂的像是剛剛被龍卷風吹過,他一邊喊一邊走過來:“哎,別誤會.我們不是打劫的,求公子發發善心,讓我家老太太搭一程吧!”


    歐陽暖掀開車簾.果然看見一個老太太坐在路邊,淺駝色褙子,烏金色馬麵裙,棕綠色繡花絲緞的裙門.雖然麵色發白.頭發衣服卻紋絲不亂,隱隱有一種富貴人家的氣派,她一邊喘氣一邊捶著兩條腿.像是很累的模樣。


    “爵兒.問問老夫人是怎麽了?”歐陽暖問道。


    歐陽爵跳下車.上去詢問,那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趕緊把話說清楚了.片刻後,歐陽爵上來道:“姐姐.那人說他叫賀良,是平城的普通商戶,陪著他家的老太太出遠門,回程的途中不巧遇到了亂兵.把他們坐的三輛馬車都劫走了,那些丫鬟媽媽們也都跑的四散零落,隻刺下了他們兩個人。他扶著他家老太太走了很遠.實在走不動了.便在這條路上等著路過的馬車搭他們一程。”


    歐陽暖看了一眼那老太太.她上了年紀,身子看起來也不那麽硬朗......又盯著矮小精幹的管家看了一會兒,心中權衡了片刻,才點點頭,道:“好.請老夫人上車來吧。”


    林元馨剛開始還擔心歐陽暖會不答應,這時候才放下心來,歐陽暖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誰都有難處.能幫忙的時候她一定會幫.隻有在威脅到林元馨安全的時候,她才要思慮再三。


    賀管家扶著老太太上了馬車,賀老太太沒想到這簡樸的馬車裏竟然藏了兩個漂亮的小姐,尤其其中一個還懷著身孕,一時之間有些吃驚。歐陽暖笑著解釋道:“我們姐妹是向平城投親去的。”


    賀老太太點點頭.最近不太平,到處都有流民,平城的局勢相對安穩些,不少人都去投奔.這並不奇怪,隻是這位說話的小姐生得過於美貌罷了。


    賀管家和歐陽爵坐在外頭,一路說個不停,抱怨那些個兵痞子不是東西,連老人家的馬車都要搶.一會兒又說家裏頭的那些丫頭媽媽們沒良心,居然就這麽丟下老太太逃命去了。歐陽暖聽著,眼睛看向那老太太,卻見她一路上沉默著.既不抱怨也不罵人.心情很是平穩.不由得對她有些佩服。不隻歐陽暖打量著賀老太太,對方也在評估她們,賀老太太心中奇怪.盡管歐陽暖和林元馨都扮成平民的模樣.她仍然覺得這兩個女子身上有種與眾不同之處。


    “你們去平城.”賀老太太問:“是投的什麽親啊!”


    “我們有一個姑媽嫁去了平城.....”歐陽暖微微一笑,這樣說道。


    “你是從京都出來的吧?”賀老太太的眼神很精明.這話一出來,林元馨就慌了:“不是.不是。”她慌忙辯解。


    “不是?”賀老太太麵上露出一絲驚訝。


    林元馨有點心虛,兩眼不由自主地落在歐陽暖臉上,那意思分明在問該


    怎麽辦.歐陽暖雖然很少說話,但始終注視著賀老太太的一舉一動,她聽到這裏.平心靜氣道:“是,我們是從京都出來的.隻是這一路上有些嚇怕了,我表姐才會說不是。”


    “恩.我瞧你們也不像平常人。”賀老太太兩眼盯著歐陽暖。


    歐陽暖和林元馨一聽賀老太太這話,心裏不由得暗自吃驚。顯然這人也是個有來頭的,至少很有見識,要不怎麽會一眼識破林元馨的謊話。


    “表姐!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就實話實說吧。何況這位老夫人一看就是正派人,她不會亂說的。”歐陽暖這樣說道,”賀老夫人,我是京都官家的小姐,如今城中亂了.到處都在鬧騰.我家怕出點什麽事兒,便讓我和表姐來找平城的姑媽避一避。”


    賀老太太就是笑,卻不說話。


    “怎麽,您不信?”林元馨有點著急。


    “既然你們都是官家小姐.怎麽會不跟家人在一塊兒呢?”賀老太太問。


    “別提了。”歐陽暖歎了口氣.”原先是托了人陪我們一塊兒的.一出城就亂了。幾輛車走散了不說.我們的車又被亂兵搶走了。這才臨時雇了一輛這種小車。”


    賀老太太聽了.不由得點點頭,忍不住向對方打聽起來:“既然是從京都裏頭出來的,我向你們打聽個人。”


    “什麽人?”歐陽暖反問.一邊在琢磨對方的心思。


    “一戶姓沈的人家.他原來是禮部尚書.後來告老回鄉了,隻有一個獨生女兒,嫁到鎮國候府去做夫人的。”


    林元馨心裏一驚,要不是看見歐陽暖臉上掠過一個暗示的眼神,差點脫。說出沈氏就是她母親。歐陽暖當然也十分驚訝.隻是她壓住心頭的震驚.穩住神,不緊不慢地問,”這位禮部尚書叫什麽名字?”


    “他叫沈從善。”賀老太太如實回答。


    “沈從善是您什麽人?”歐陽暖追問,想從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話。


    “他的嫡夫人是我妹妹。”賀老太太唏噓道。


    “啊!親妹妹?”林元馨顯得有些激動。


    “是的。”賀老太太肯定地點點頭。


    “您.您是不是姓張!”林元馨再也掩飾不了驚訝,脫口道。


    這句話一說,歐陽暖就知道壞了。表姐心腸太軟,對人又沒有防備.不管這老太太是不是真的親戚,提前暴露身份總是沒有好處的。


    “你怎麽知道?”對方突然說出這個,賀老太太頓時愣住。


    “您是不是?”


    “是,我是姓張,出身淅西張家。這麽說你認識他家?”賀老太太顧不得想那麽多.眼睛裏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沈老夫人是我的外婆呀”,林元馨笑起來。她忍不住對歐陽暖說:“你說這真是太巧了!”


    “啊!這怎麽可能?”賀老太太猛盯著林元馨瞧.心想怪不得這孩子眼熟,人都說外孫女像外婆.這孩子看上去真的有些像妹妹.長得挺漂亮.那雙大眼睛跟妹妹年輕的時候一樣黑白分明,笑起來持別討人喜歡。


    “你外婆身子還好啊?”賀老太太激動得不行,心想總算碰對人了。


    “好,她身體很好。”林元馨高興地道。


    賀老太太歡喜地抓住林元馨上看下看,眉眼都變成了一條縫,手幾乎都高興的顫抖起來,歐陽暖看她這個模樣.不知為什麽突然放下心來。老人家越重視血緣親情,出賣他們的可能性越小。再者說,賀家和沈家畢竟沾親帶故.也不會主動找這個晦氣。


    “怎麽就這麽巧呢!這回不要去找什麽旁的親戚了,直接跟我回去吧!我家地方不大,留下你們兩個姑娘還是綽綽有餘的!”賀老太太臉上的表情完全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因為她和妹妹在未出嫁之前感情是最要好的,可偏偏她嫁入了商戶.又遷到了平城.自此少有來往,這種情況下居然能看到妹妹的親外孫女,怎麽不讓她覺得高興?可是很快,賀老夫人就不笑了,因為她突然想起來,自己這個老妹妹隻有一個外孫女兒,還是嫁給了皇長孫做側妃.....難道說.....她突然皺起了眉頭:“孩子,你們是避難出來的吧。”


    “是,我們是避難出來的,所以我們不能和您回去府上,萬一給您帶來麻煩.那就太不好了。”歐陽暖連忙道。


    “不可!”賀老太太搖頭道,剛才她們說去投奔姑媽,看來也全都是假的了,她怎麽能任由自己妹妹的親外孫女流落在外呢,更何況這孩子還有了身孕......”從現在起,你們就跟著我,有我在,任何人也不敢動你們!”


    賀老太太有這麽大麵子嗎?歐陽暖心裏疑惑.不知這位老太太哪來的這麽大的神通,敢許下這樣的承諾。賀老太太笑而不答.但臉上那分自信掛在她的笑容裏.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林元馨有些躊躇:“不要緊的.我們可以另外找地方住,就不打擾姨婆了。”


    “傻孩子!”賀老太太搖了搖頭.”平城雖然安穩,可你們兩個女子.又要去哪裏找落腳的地方?客棧嗎?那是下九流混雜的地方,絕對不能住的。若說出去找小院子,你們想想看,要怎麽跟人家解釋你們的身份,豈不是更加引人懷疑?這樣,你們跟我回去!隻是不能說你是我的親人.隻能說你們在路上搭救了我,是來平城投親的。”


    “老太太,投的什麽親?若是查不到這個人,別人豈非還是要懷疑?”歐陽暖麵上帶出一絲憂慮。


    賀老太太心念一轉就有了主意:“到時候你們就說.你們倆是一對姐妹.到平城裏投靠的是城東王家酒鋪的少夫人.說她是你們的姑母,他們查也查不到的.那戶人家半年前就搬走了,再者王家少夫人本就是京都裏頭出來的.好遮掩,不會引起外人的疑惑。”


    歐陽暖沒想到這賀老太太設想的如此周到.不由得有些感動,看了抹元馨一眼.卻見到對方已經熱淚盈眶了:“姨婆.謝謝您。”


    賀老太太拉著林元馨的手,低聲道:“我可憐的孩子,未必高門就是好啊——這一回,可把你害苦了。”


    馬車一直走了一天.直到半夜時分才到了平城,賀管家親自駕車.帶著他們停在了賀府的門口。賀家宅邸建築不大,卻處處皆是精心構築。放眼望去,燈火不息,穿梭如織,一切樓台亭閣都攏在薄薄的光暈之中.照得繁華似煙。


    賀管家上去叩門,不一會兒呼啦啦出來一大片的丫頭媽媽們.領頭的是賀家的大夫人毛氏。她滿臉誠惶誠恐地站在門口迎接賀老太太,當看到站在一旁已經換回華服的林元馨和歐陽暖的時候.臉上微微露出驚詫.但那驚詫卻是一閃而過.眼珠子落在歐陽暖的臉上就錯不開了:“老太太不是出門禮佛嗎,怎麽把觀音跟前的玉女帶回來了?哎呀.我可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她嘖嘖稱奇,賀老太太卻把臉一沉:“我怎麽教你的,站在門口說話.這是待客之道嗎?”


    毛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笑道:“我這不是歡喜的嗎?來人.快請幾位一起進去!”


    一路走過,無數人用好奇、驚豔的目光看著歐陽暖.她卻目不斜視,一路攙扶著林元馨進了客廳。到了客廳裏,賀老太太吩咐大夫人毛氏去將碧溪院收拾好給客人居住。


    毛氏一愣,碧溪院可是風景最好的別院.家中不少人向老太太討過都沒有成功,怎麽突然給了這兩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她笑著吩咐人去打掃,暗地裏卻不動聲色地盯著他們。等看到俊朗的少年歐陽爵,毛氏笑道:“這位小、公子住在碧溪苑不太方便吧?”


    賀老夫人點點頭:“把碧溪苑旁邊的藏刻樓也收拾出來.單獨辟給這位少爺居住。”


    “是。”賀老太太對外人這麽好.毛氏心中更為狐疑,卻礙於這麽多人不好詢問。


    賀老太太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道:“這三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他們.今兒個我就回不來了!所以他們是我的貴客.傳令下去,平日裏不許任何人去打擾.若是誰敢對他們不敬,立刻逐出府去!”


    毛氏心中一凜,臉上笑道:“不消老太太吩咐,這是自然的。“她說完,不由自主地又看了歐陽暖一眼.這才轉身吩咐去了。


    看到這一幕,歐陽暖和林元馨兩人不約而同都悄悄鬆了口氣。


    賀老夫人特地撥了兩個一等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八個三等丫頭到碧溪苑照顧。


    兩個一等的大丫頭裏,梅芳是賀老太太身邊的人,人生的白白淨淨,素素淨淨的一根菩子,隻嵌了顆潔白溫潤的玉珠子在上頭;而莫蘭則是大夫人毛氏派來的,頭上一水兒的累絲金花飾.耳墜上兩顆珍珠耳墜一晃一晃的.足有米粒大小。其他的丫頭也都幹淨得體,二等丫頭的頭上戴著樣式差不多的鑒金管子.袖子、領。與汗申角處都繡著新鮮花樣,以示與三等丫頭的區別。


    歐陽暖隻掃了一眼這兩個一等丫頭,就對賀家老太太和大夫人毛氏有了些微的認識。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丫頭,這話從本質上來說是沒錯的。


    莫蘭來的第一天,就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她是主人家派來的丫頭.打量著歐陽暖他們是從外地來的,又和老太太無親無故,有心在他們跟前立立威風。她看了一眼歐陽暖.見到她正在那兒練字.有心想說兩句話.隻是看了一眼她那沉靜的模樣,就有點膽怯,隻對著紅玉道:“姐姐.我手裏有事情走不開,麻煩你去旁邊的屋子給蕭夫人倒杯水來吧。”


    她說的蕭夫人,就是林元馨化用的姓氏,她懷著身孕,便說夫家姓蕭了。


    紅玉微微一笑.道:“好。”


    茶爐子在腰房一側的茶水房內,七八平方米的小房間,靠牆放了幾個大櫃子,放著杯盤等器具和茶葉。這是專供主人所用的茶水房.小丫頭和媽媽們除非是幹活,否則輕易不到這裏來。爐子就放在屋子中央,紅玉剛走進去.便看到一個高大壯實的丫環提了個黃銅大壺過來,往爐上一放.道:“裏頭已經裝好了玉泉山上打的水,預備著沏茶的.莫蘭姐姐說了,這茶水可是金貴得很.千萬別灑了一點半點出來!請你小心看顧著!“說完就走。


    紅玉看著那大水壺,見那水滿得幾乎要從壺嘴裏冒出來了,不由得臉色微微一沉,她哪裏還看不出來.對方是在故意為難自己?說什麽別灑出一點、半點,這樣滿滿的一壺水,要是不灑出來那才怪了!她心裏的怒火微微揚起.抬頭望見莫蘭就在外麵的村下看自己,還得意地揚起嘴角,紅玉心裏越發不滿.就要走過去理論。可是她略略一想.便明白了莫蘭這樣做的用意。如果做不到她的要求.她會看不起自己.說自己不懂規矩什麽的,到時候會連累主子們也跟著丟臉。想到這裏,紅玉冷笑一聲,到旁邊另找了一個小一些的黃銅茶壺出來.然後吃力地提起大壺.往小壺裏灌水。


    莫蘭看這情形,不由吃了一驚。走進來道:“你這是幹什麽?“


    紅玉放下茶壺,才微笑著對莫蘭道:“既然這水在貴府這樣貴重,便不能輕易浪費了,主子們隻是沏幾杯茶.用不著那麽多水。”她將盛好水的小、壺往爐子上一放:“這一壺便足夠了。”說著,她又仿若無意地道,“隻是玉泉山的水怎麽就這樣珍貴呢?我們小姐在京都的時候,隻用冰梅花上化的水來飲茶,小姐說過.玉泉山的水味太重.用來飲茶的話會蓋了茶葉的原味兒!所以這樣的山泉最好是用來磨墨的呢!”


    莫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心裏頭實在是不信.玉泉山的泉水是最好的沏茶水.隻有賀老夫人才有這待遇,連大夫人都隻是用尋常的水,紅玉這丫頭好大的口氣,怕是在吹牛吧!想到這裏.她眼睛裏露出鄙夷的神色。


    不光莫蘭是這樣想的,被派來的每一個丫頭都是這麽想的.她們剛開始以為歐陽暖和林元馨不過是偶爾救了賀老太太才交了好運氣,甚至有些刻薄的說她們不知是從何處來的,冒充官家千金罷了!雖然賀老夫人已經下了嚴令.她們卻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梅香一開始也是這麽認為的,可是當她看見紅玉是怎麽服侍歐陽暖的時候,她就不這麽想了。因為來的第一天,她親眼看見紅玉用熱手巾先把歐陽暖的手包起來,然後端來銀盆,盆內放滿了熱水。將歐陽暖包好的手就放在銀盆的熱水裏浸泡,等熱水變溫漸涼.再換熱水.再次浸泡,就這樣換水三次,把手背、手指的關節都泡得溫暖了,手也白裏透紅、細嫩柔軟了,才將手拿出來。這種講究的護手法子.梅香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她卻不知道.京都大多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如此,大公主甚至是用最新鮮的牛奶洗手的。


    如果這還隻是一件普通的小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足以讓賀家的丫頭們大開眼界的了。


    早晨,紅玉從包裹中取出了林元馨的梳妝匣子,匣子鏤空雕刻著富貴海棠花,朵朵活靈活現.一旁伺候的丫頭們還不曾瞧見裏麵的東西,已覺得這一個匣子實在是很精致的了!


    歐陽暖將眾人的目光看在眼裏,對著紅玉微微點頭.紅玉會意.便將那大匣子打開了,再把裏麵的三個小匣子依次捧出來。第一個小匣子裏盛著一對玉製的耳環。


    林元馨的東西不少都是珍品,便是賀家再有錢也是沒資格用的。莫蘭雖然跟著大夫人見慣了寶貝.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她瞪大了眼睛.笑道:“小姐,這是什麽玉呀?奴婢從未見過這樣純粹的玉環呀!”


    歐陽暖拿起那對耳環,輕輕佩在林元馨的耳朵上,旁人看了隻覺得那耳環綠得真像兩片最鮮明的菩提樹葉一樣。歐陽暖輕描淡寫道:“不過是翡翠罷了。”


    莫蘭使勁兒探了攙眼睛,想要從那翡翠玉環上找出一點的瑕疵.然而不論她如何努力.卻找不到一點斑點,她在夫人那裏見過翡翠,知道這樣的東西很是名貴.但是翡翠的色澤要不就是太深.要不就是太淺.要求勻淨的是實在很難的,所以一般的玉工,都不免要用一種精巧的雕琢工夫來故意掩飾那些不美觀的斑點。因此,凡善於鑒別玉質好壞的人,便都以形式自然者為上品,而現在這一對新月形的翡翠,可說是再自然也沒有的了!可見真的是極品翡翠了!


    “我們大夫人最喜歡收藏玉器,可也沒有一件比得上這個呢!”莫蘭由衷地讚歎著。


    歐陽暖微微一笑,從第二個匣子裏,揀起了一對玉鐲來。這一對玉鐲的原料是純料的白玉.白得象羊脂一般。雖然沒有像翡翠一樣鮮豔的綠色.但玉質堅致.光澤瑩潤,沒有一絲一點的雜紋。


    歐陽暖將玉鐲遞給林元馨。林元馨接過來.默默地撫摩著.這玉鐲是皇長孫送給她的,不免觸動了她的愁思.於是便把它們放回了原處。


    “夫人怎麽不戴起來呢?”莫蘭眼睛裏流露出更吃驚的神色。


    林元馨淡淡一笑:“如今戴著不合適。”


    這話莫蘭完全聽不懂,紅玉笑著解釋道:“夫人懷著孕.氣色不好.壓不住玉器,反倒襯得血色差些。”說著,她從第三個裝滿了珠翠的匣子裏.取出了一對紅珊瑚嵌寶石的鐲子,輕輕戴在林元馨的手上.端詳了一陣.才道,”夫人裁這個才合適。”


    翡翠或玉製的飾物.既能增加人的美麗,也能暴露人的疲憊蒼白。所以在京都的豪門貴族之中,女子一旦懷了身孕,除非對玉器有持別的偏愛,一般是不會輕易佩戴的。這一點.生長在平城的莫蘭也是從未聽說過的。


    此時.梅香奉上胭脂.紅玉卻笑道:“我們自己有。”便從包袱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盒子。


    梅香好奇地拿起盒子瞧了瞧.白玉清透的盒身襯得內裏的脂餅顏色異常鮮豔,還有一股牡丹花的清香.比賀家用的純正許多.她不由自主把盒子翻過來看看底下,卻沒有刻名篆印,不禁問道.”這是哪家胭脂鋪子出的貨?”


    紅玉微微一笑,從她手裏取回盒子,用指甲在脂麵上輕輕刮三下,將粉末置於掌心.尾指挑了點瓷杯裏的清水滴在上麵.雙掌合起微撫.將紅脂稍濡,輕柔勻拍在林元馨的兩腮,不幾下已如櫻似霞,還隱約地淡香微縈。這才回答道:“我們夫人不用外頭的胭脂,一般都是請皓月樓的掌櫃到府上來持地調製的。”


    皓月樓?那可是京都裏頭數一數二的胭脂樓.一盒胭脂夠得上尋常八。之家兩年的吃穿用度,賀家大夫人曾經動心派人去買.卻被人家回說每一盒胭脂都是有達官貴人定製的.恕不出售。


    梅香和莫蘭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睛裏看到了震驚.尤其是莫蘭,她看著歐陽暖和林元馨.眼睛裏不由自主就多了一些敬畏。不管這兩個女子來自何處,她們的衣著談吐、生活習慣、愛好修養.都遠遠超過了想象.她隱隱覺得,這兩個人隻怕是有大來頭,聯想到向來嚴肅的老太太這次反常的態度,莫蘭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燦爛起來,服侍也更加精心了。


    等莫蘭和其他丫頭都退出去,林元馨奇怪道:“暖兒,你今天是怎麽了.為什麽好端端的把這些匣子拿出來?”


    歐陽暖出門的時候太匆忙.什麽行李都沒有帶,隻有那一身華服.這些東西都是林元馨的.正因如此.即便再困難,歐陽暖都沒有動過這些東西的念頭,現在突然拿出來,自然別有用意。她微微一笑,道:“世人都說狗眼看人低,若是咱們一味韜光養晦,既丟了身份又會被這些人怠慢。我這麽做.不過是先小人後君子,給他們點小心罷了。”


    林元馨點點頭.這幾天丫頭們的態度她全看明白了,如果一味隱忍,隻怕這裏的日子也過不長。


    這時候,紅玉悄悄道:“小姐.我剛才悄悄跟著莫蘭.果然看她往大夫人那裏去了。”


    沈大夫人毛氏對待林元馨和歐陽爵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可是對歐陽暖卻異常的熱情,每天都要過來坐坐不說,每次都盯著歐陽暖的臉看個不停,那種眼神,令林元馨有些害怕,她聽了紅玉的話.不由拉住歐陽暖的手.道:“我總覺得這位大夫人看你的眼神怪嚇人的,暖兒.你要防著點。”


    歐陽暖聞言一愣,想起大夫人那過於熱切的眼神.不由點了點頭。


    下午歐陽爵來的時候.將打聽到的情形簡要說了一遍。歐陽暖猜得沒有錯.這賀家的確不是一般的商戶。已過世的賀老太爺不但在熱鬧繁華的平城內擁有大量酒樓、客棧、食肆、茶坊、腋苑,附近幾個縣更有數不清的田地屋契隸屬賀府名下.在平城之外的很多城市也置下了無數物業。賀家不僅擁有數不清的米倉.同時還出錢出力支持宗族內有才之士或孔武之夫入朝為官.每逢旱澇季節或莊稼失收,更響應朝廷號召廣開糧倉善濟鄉民.在平城的聲望遠遠超過平城的官員們。


    賀家人。並不複雜.賀老夫人隻有兩個兒子,大老爺賀順君主持賀家的生意,大夫人毛氏她們已經見過,他們兩人膝下有一子一女,長子賀雨然據說是個大夫,開了醫館成日住在裏頭不歸家,女兒賀家錚是典型的大家閨秀.足不出戶。他們兩個人還有一個義子賀嘉盛.幫著管理賀家的生意。二老爺賀南平和二夫人汪氏膝下也隻有一女賀家如.一子賀雨生,還有個庶女賀家歡。歐陽暖他們來的這幾天.賀家二老爺和二夫人帶著子女們回去給汪氏的母親賀壽去了.並不在家。


    “姐姐,那個賀雨生聽說是個浪蕩子弟.你們要是遇到了他.一定要避開,若是避不開,咱們就出去住。”歐陽爵提醒道。


    歐陽暖笑著搖了搖頭,”並不是這樣說.我們住在這裏,反而不容易引人矚目,若是貿貿然出去租房子,契約書上可怎麽寫?名章你又有沒有?三兩句話一問.隻怕就露了行藏。”


    歐陽爵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可還是有點不放心賀雨生。然而歐陽暖關注的卻不是那個浪蕩子,她細細想了想.朝著林元馨微微一笑.”表姐,你覺不覺得賀家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


    歐陽暖微一側頭,水晶發菩上的玉色小珠墜子亦跟著輕輕搖動.閃爍出明翠的波瀾:“大老爺和大少爺都是外男,我們自然見不著.可是賀家老夫人既然為我們引薦了大夫人.為何對賀家大小姐卻閉。不提呢?而且咱們住在這裏也有兩天了.大夫人每天都來.卻從來沒有帶過這位大小姐一起來.這有些說不通的.不是嗎?”


    歐陽爵聽到這裏.目光微微一凝.低聲道:“姐姐,說到這裏就更奇怪了,不光咱們沒有見過這位賀家大小姐,據說連府裏頭的丫頭們也都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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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心世子不會娶女主,世子不會死,世子很章福,就這樣。我不會寫


    不合理的劇情的,所有的文寫完後,大家回頭看每一個章節都是有聯係的,所有人物結局再一開始都是注定的.最重要的是.我從來不寫悲劇,也不喜歡讓癡情男人動不動就炮灰。


    在大綱設定裏.戰亂劇情隻有幾章就會結束,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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