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三十五年,泰王登基,登基後的第三天.便派官員趕赴倉州,捉拿”叛逆”的太子與皇長孫。可是那官員剛剛到了倉州.便被倉州城的守軍殺死。秦王大怒,集結十萬軍隊.由大將高平統軍,很快在倉州近郊囤積。皇長孫看在眼中.不露聲色。按照秦王的原定計刊,月落時分將是倉州最鬆懈的時候,他們將以倉州附近的聊城為起點,一舉攻下倉州捉拿太子與皇長別,。誰知就在發布命令的前一晚,一千名精銳騎兵,穿著秦王軍的衣服直闖高平的大營.殺了值勤守衛,一路廝殺縱火.同時到處大聲散布謠言.說皇長孫早已籌備好一百萬軍隊,很快就要殺將過來。本打算養精蓄銳第二日衝錦陷陣的士兵從睡夢中驚醒,立刻就要赤手空拳的麵對全副武裝的騎兵,到處失火的窘迫和明晃晃的刀槍.等到部隊鬆散地集合起來.那些騎兵竟然已經不見蹤影。正在請點傷亡人數的時候,這些秘密騎兵竟然再次出現.驚魂未定的士兵在天未全亮的情況下占不了任何便宜。


    高平大怒之下.迅速集結軍隊進攻倉州,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肖衍竟然帶領著二十萬大軍在中途嚴陣以待。高平這才意識到,原本應該在西南練兵的這二十萬將士早已到了倉州!在前後夾擊的情況下,高平的鐵騎損傷過半.狼狽往兩邊逃竄。肖衍看準時機,以討伐謀逆的罪名發討伐詔書,並與早已在聊城埋伏的太子裏應外合.一舉奪下聊城.隨後乘勝追擊,一連勢如破竹的攻占倉州附近的十八座城池。秦王震怒,纖集五十萬軍隊,更換心腹將領謝正.這場奪位的戰爭正式拉開序幕。戰爭開始的很快,但是,這一場戰爭.卻是殘酷可怕,十分慘烈。


    這個國家整個陷入了戰爭.主要的戰場在南邊,而平城偏安東角,除了米價開始飛漲之外.其他一時竟沒有受到影響。


    戰爭的消息傳來,歐陽爵立刻坐不住了,歐陽暖看在眼裏.暗地裏搖了搖頭。


    紅玉做了紫蘇糕.請歐陽爵過來品嚐。林元馨看歐陽爵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有些奇怪道:“你這孩子是怎麽了?怎麽這樣煩躁,有什麽事嗎?”


    歐陽爵抬起眼睛看了看歐陽暖,又低下頭.把手裏的紫蘇糕盤來盤去.就是沒送進嘴裏去。


    “這紫蘇糕可是紅玉花了兩個時辰做的,你這麽個吃法豈不浪費了?”林元馨瞧他有趣.不由笑道。


    歐陽爵又看了一眼歐陽暖,垂下黑亮的眼睛,還是不言不語。


    林元馨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歐陽暖.慢慢笑道:“傻孩子,男子漢有什麽話不好直說.吞吞吐吐幹什麽?”


    歐陽暖聞言.知道林元馨也在旁敲側擊地幫助他.便淡淡一笑:“聽見沒有,表姐的話你要謹記.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拖泥帶水的?總是這樣,像個長不大的樣子,讓我怎麽放心你?”


    “暖兒也不必多慮.”林元馨笑道”,爵兒隻是少了曆練,假以時日.一定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歐陽暖低垂下眼簾.眸中神情有些複雜.說實話.她不願意歐陽爵有一絲一毫的危險,但她知道歐陽爵的心思,勉強留下他,他也不會開心,這隻是一種名為愛的束縛罷了。想到這裏,她隻寂寞地笑了笑,便道:“爵兒,去了倉州後,記得不要給姐姐丟臉。”


    歐陽爵嚇得一激靈,頓時跳了起來:“姐......姐、姐姐!”


    “你年紀小,我本想著將你留在身邊,可是這一路走來,姐姐發現.不管我承認與否,你都不再是小孩子了。這件事是你自己的事,我隻要支持你的決定就行了,其他的......我不會再管了。”


    歐陽爵微微一怔.下一刻幾乎笑出聲來:“真的?!”


    “真的.吃糕點吧。”歐陽暖微微一笑。


    “姐姐你真好!”歐陽爵將紫蘇糕塞進嘴裏,囫圇嚼了嚼,臉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紅玉的手藝真是好...好吃...”


    他在這裏讚揚連連.紅玉突然端著盤子進來,看到歐陽爵在那裏大快朵頤.不由驚訝道:“大少爺,你.”...你都吃了?”


    “是啊.你做的紫蘇糕甜而不膩——”歐陽爵眉眼帶笑。


    紅玉目瞪口呆.指著歐陽爵跟前的盤子道:“可是.....奴婢剛剛弄錯了罐子,放了好多鹽巴下去.....”;


    “啊?”歐陽爵完全傻眼.林元馨”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邊笑手邊捂著嘴,笑得微微有些咳。緊跟著她忍俊不禁的是歐陽暖.紅玉愣了一下,也是笑得彎下了腰。


    歐陽爵生怕姐姐反悔,回去就收拾東西.向賀家老太太告了別,當夜趕赴倉州去了。


    第二日.歐陽暖便聽說,賀家大少爺賀雨然回來了,大夫人很是生了一場氣,因為她的這個兒子一回來.就告訴他的好友方恒.那天在花廳裏麵的並不是他的妹妹,而不過是一位在賀家作客的女孩子。


    這樣一來,賀大夫人毛氏的如意算盤不得不暫且櫚置下來,她對歐陽暖的態度也大不如前了。


    大房這邊冷淡下來,二房卻出人意料的熱乎起來。


    自從看戲的那一天.歐陽暖下了賀家二少爺賀雨生的麵子.這個人就開始陰魂不散地纏上了歐陽暖。


    賀雨生平時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出門,一到了吃過晚餐.他就坐立不安.找個理由,就溜出去了。然後,一定弄到深更半夜才回家。全家對他的行蹤都心裏有數,隻是瞞著賀老太太。一個月前,他越來越明目張膽,常常夜不歸宿了。二老爺不知道打了他多少回都不管用.實際上整個平城都知道.賀家的二少爺.迷上了戲院的一個女戲子,而且已經打得火熱。可是自從見到了歐陽暖,賀雨生突然變了一個人,每天都守在家裏頭不出去,三不五時就要到老太太那裏坐坐.盼望著可以見到這個大美人。在他看來,下九流的戲子是怎麽也不能和清麗絕俗的大家閨秀相比的。


    二夫人見到這情形”s裏哪兒還有不明白的.她剛開始很反對,因為歐陽暖明顯是個投靠來的孤女,無依無靠、無根無基,她怎麽會要這樣的兒媳婦,可是轉念一想,落魄的貴族小姐總比戲子強多了,再加上賀家有錢.本也不貪圖兒媳婦的嫁妝,有才有貌就好,她這麽一嘀咕.越想越靠譜,對歐陽暖的態度也就變得熱切了起來。


    這一天下午,歐陽暖陪著林元馨在後院的小花園裏散步,賀雨生買通了碧溪樓的丫頭,一早躲在假山後.看見她們過來.立刻神出鬼沒地出現.將她們嚇了一跳。


    歐陽暖麵色一冷.低聲道:“表姐.咱們回去吧。”


    賀雨生沒臉沒皮地攔住她們:“歐陽小姐,我隻是想要認識你,並沒有什麽惡意的。”


    每次看到這樣的紈絝子弟,歐陽暖就會想起當初的曹榮.不由得在心裏先厭惡了三分,剛要說話,卻突然聽見一道清亮的聲音道:“雨生,你真是太放肆了!歐陽小姐是祖母的客人,你怎麽這麽無禮!”


    “唔!”賀雨生哼了一聲.”我的事兒你少管!”


    賀家如盯著賀雨生.語氣不太好。”我是你姐姐,怎麽不能管你!”


    賀雨生見賀家如攔在歐陽暖麵前.就不耐煩起來:“你管那麽多!我就是路過,跟歐陽小姐說兩句話。”


    賀家如的大眼睛直直的瞪著賀雨生:“這些天你都沒出去,太陽不是打西邊出來了嗎?找藉。,你也該找一個有一點說服力的。正經點說,你就是看人家漂亮不懷好意!”


    “你說什麽?你說什麽?”賀雨生吼到她臉上去了:“我怎麽就不懷好意了,家裏輪得到你來說話嗎!”


    “你問我,問問你自己吧!”賀家如憤憤不平的說:“全家上上下下,除了一個祖母不知道以外,誰都知道了!你每天到戲院去報到,你以為全家人都是啞巴?你以為平城的人都是瞎子嗎?大家都在閑言閑語了.你還在這兒凶!你就會仗著祖母疼你胡作非為.太沒大沒小了!你再這樣.我就告訴爹去!,,


    二夫人疼兒子,二老爺卻是個嚴厲的人,賀雨生臉上一白,再不敢多說什麽,快步走了.留下歐陽暖和林元馨,近乎愕然地盯著賀家如。


    賀家如回過頭.臉上的笑容有點尷尬:“對不起,他不是壞人,隻是被慣壞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樣的情況發生了不止一次,歐陽暖對賀雨生很冷淡,但對他姐姐賀家如卻不好太疏離了,因為了解下來她發現,賀家如實在是一個很天真很可愛的女孩子,與賀家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她偶然看到歐陽暖的書法,便羨慕的不得了,每天都要跑來跟著歐陽暖學.實際上賀家如自己的字也不差.歐陽暖如實地誇她有才華,賀家如也越學越有勁。


    匆匆兩個月過去,天氣慢慢變暖了。林元馨的預產期在三月中旬,二月底.她的身子已十分不便。賀家早就把奶媽和產婆都請在家裏備用。賀家老太太整天念叨著要林元馨先給孩子取好名字,可是林元馨取了幾十個名字.在那兒左挑右選.始終拿不定主意。


    歐陽暖知道.林元馨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在等肖衍。隻可惜倉州動亂.她們根本得不到皇長孫的任何消息。越是臨近產期,林元馨的心情越是煩悶.歐陽暖心中擔心,便經常陪著她在後花園裏麵散步。隻是有時候歐陽暖會被賀家如纏著,便隻能讓紅玉陪著她去。


    這天下午,林元馨經過花園裏的水榭時,聽到有人在裏麵吹笛子。笛聲十分悠揚悅耳.她被笛聲吸引了.站在水榭外麵聽了好久。直到笛聲停止了.她才驚覺的預備轉身離去。還來不及走開,卻見一個年輕男子帶著他的笛子走了出來。兩人一個照麵之下,不禁雙雙一愣。林元馨有些局促的說:“聽到笛子的聲音.就身不由主的站住了!仇你...吹得真好聽!”


    “是嗎?”男子生的很平常,卻有一雙很溫和的眼睛,他的眼中閃著光彩.因有人駐足傾聽而有份意外的喜悅。他看了一眼林元馨,發現她的披風下掩著隆起的腹部.不由更驚訝,”你是他們說的蕭夫人?”


    因為林元馨出現的時候就是孤身一人,丫頭們都在背後議論猜測她是個寡婦.這一點林元馨並不知道.她隻是覺得在陌生男子麵前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那男子笑道:“我是賀雨然。”


    原來他就是賀家的大公子。


    “你要是喜歡聽笛音,我將來吹給你聽!”他很自然的說著.說完,他不由自主的凝視了她一會兒.眼中盛滿了關懷.很溫柔的問:“你.既然懷著身孕,就不要太悲傷了.對孩子很不好。”


    林元馨從沒見過這樣熱心腸的人,更沒有跟男子這樣說過話,一時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他問。”你知道.我是一個大夫,如果你有什麽不舒服.告訴我.我可以幫忙...”他在她眼底讀出了疑問.覺得需要解釋清楚。”我從小就對做生意不感興趣.反而對行醫很有興趣.這才跟著師僂跑.我能處理傷。,治療許多病痛.不過.我承認.我不一定能夠治療人心裏的傷痛。..


    他說的.是喪夫之痛,可惜這完全是個天大的誤會。隻是在一般人眼裏,誰會丟下懷孕的妻子不顧呢?他們這樣猜測,也是人之常情。


    林元馨聽了他最後的一句話.心中就忤然一跳,感到無比的撼動。她抬眼飛快的看了他一眼,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她這樣的表情.使他驀然醒覺,自己講得太坦率了.太沒經過思考.或者,她會認為這是一種冒犯吧!他見她默然不語,有一些惶惑。


    “我說太多了!”他說:“我隻是覺得身為一個大夫,有必要說這些話,”


    “沒有.沒有”;她慌忙應著,”醫者父母心,你是好意。”


    就在這時候.花園的另一邊.歐陽暖遠遠地道:“表姐!”


    林元馨一愣,隨即向賀雨然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了。


    賀雨然遠遠看著她的背影,微微露出惋惜的神色。


    “賀兄在看什麽?”突然,肖重華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賀雨然一驚.肖重華順著他的視線向遠處望去,看見歐陽暖扶著林元馨回去.不由得微微皺起眉,”歐陽小姐的確生的很美貌,是不是?”


    賀雨然愕然:“歐陽小姐?你在說什麽?”


    這一回,輪到肖重華吃驚了,他凝神看了賀雨然片刻.發覺不到他有絲毫說謊的痕跡。


    賀雨然終於明白他在說什麽,笑道:“我隻是替請夫人惋惜.她這樣溫婉的一個女子,懷著身孕,卻這樣無依無靠..”..”


    “你很少對一個女子這樣關心口”肖重華沉思了一下,就很坦率很從容的說了出來。


    賀雨然微微一笑:“重華.你我認識五載.我是怎樣一個人.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在我七歲以前,隻是個私生子,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和賀家潑天的富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那時候.我隻能與娘相依為命.她很貧窮.卻待我極好。”他神往的看著徊廊外的天空,不勝懷念的說:“說真的,那種日子雖然辛苦,卻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肖重華一直都知道賀雨然不是毛氏的親生兒子,但主母將妾生的兒子養


    在自己名下的事情很多,並不奇怪,卻不知道他還有這樣一段隱情。


    “別的人都說我沒有爹.是個野種,為此我娘不知道忍受了多少的屈辱。後來我娘病死了,我師傅收留了我,讓我跟著他學醫.可惜不久後,毛氏的兒子天折了,我爹這才找上門來認了我。他把我帶回賀家,讓我做毛氏的兒子,又訓練我經商.參與賀家的家族事業。可是我並不喜歡經商,也不喜歡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這才一再地逃離自己.逃離這個家。”他抬起眼睛.很認真的.很懇切的說:“和你談這麽多,不外乎要你了解,我對那位蕭夫人絕沒有什麽惡意的.不過是有些感懷自己的身世罷了.請你不要擔心。”


    肖重華微微一笑:“我明白。.,


    這天晚上,賀雨然在花園裏.吹著他的笛子。林元馨在她的房中,聽著那笛聲,夜深了,笛聲忽然戛然而止。林元馨傾聽了好一會兒.不聞笛聲再起.她不禁幽幽一歎,若有所失。


    第二天一早.賀家如興衝衝地來找歐陽暖,告訴她平城最大的書齋在出售一方十分罕見的紅絲硯,非要拉著歐陽暖一起去買。


    紅絲硯產於青州黑山和臨朐老崔崮.是一種製硯極佳的石料。有許多文人墨客以詩辭賦高度讚譽,把它推崇為名硯之首。然而,紅絲石的儲量極少.礦層較薄,開采因難,大曆朝已經沒有紅絲石出產.這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塊紅絲硯.當然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


    歐陽暖看了一眼林元馨,笑道:“表姐和我們一起去嗎?”


    林元馨搖搖頭:“不,你們去吧。我在家裏休息就好。”


    林元馨挺著個大肚子.上下馬車的確很不方便,歐陽暖點點頭.便讓紅玉在家中陪著她。


    到了書齋,掌櫃一見到是賀家的馬車,立刻親自迎了出來,笑容滿麵地道:“賀小姐,您要的硯台特地給您留著呢,快請進吧。”


    歐陽暖一路和賀家如一起進了書齋,掌櫃小心翼翼捧出紅絲硯.”您瞧瞧!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我自己都想留著呢!”


    賀家如看了看,將硯台遞給歐陽暖,讓她欣賞。


    掌櫃眉開眼笑.話說到一半,突然一個人從裏麵掀開簾子出來.看見歐陽暖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歐陽小姐!這麽巧!”


    看到這張臉.歐陽暖輕輕放下了紅絲硯.轉頭看了賀家如一眼.賀家如被她看得麵色漲紅,急著解釋道:“我......我根本不知道他會在這兒!”說著.她匆匆擋在歐陽暖麵前,對賀雨生怒聲道.”你又來幹什麽!”


    賀家如緊張的肩膀都在顫抖.顯然是很擔心自己會誤會。歐陽暖在心裏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道:“沒關係的,這書齋我們能來,賀公子也能來,沒什麽好奇怪的。”


    賀家如狠狠瞪了賀雨生一眼.對方卻渾然不覺自己的討厭,巴巴地盯著歐陽暖不放。實際上.賀雨生長得確實十分清秀,如果別除掉那一點裝腔作勢的俗氣,倒也不失為一個美男子,再加上他很有錢,所以幾乎是無往而不利的。他和曹榮最大的不同點在於,曹榮不懂得用腦子.隻會用權勢壓人,可是他卻很聰明.雖然對賀家如很凶惡,回過頭來對著歐陽暖卻是態度謙卑恭順.殷勤周到。


    他渾然不顧歐陽暖冷淡的臉色.忙忙地從夥計手中接過一杯茶.巴巴地遞給歐陽暖.歐陽暖並沒有碰一碰,正想把杯子放下時.他早已機靈地伸過手去.把杯子接過來.跑去放在茶幾上.引來賀家如的愕然。


    賀家如便也不再理會他.正準備跟掌櫃說買下這現台,橫空卻突然聽見一個人道:“這現台我要了。”


    一個年輕公子從外麵走進來.他麵帶微笑一步一步逼近,在這一瞬間,歐陽暖隻覺得自己連血液都在顫抖,幾乎就想這樣奪路而逃,然而她還是站在那裏,紋絲未動.笑意嫣然。


    肖天燁的一雙眼睛帶著一種奇異的光亮:“掌櫃,包起來。”


    掌櫃一愣,隨即露出些許為難的神色道:“可是賀家——”


    “我出一百兩黃金“肖天燁微笑道。


    此言一出.掌櫃的臉色嘩的一下子變了,他立刻從賀家如的手心裏搶回那塊硯台.道:“既然如此.這硯台就讓給這位公子!”


    賀家如愣愣的盯著肖天燁,竟說不出一句話來,一旁的賀雨生冷冷道:“周掌櫃.總有個先來後到的說法吧!我們賀家也不是好糊弄的!”


    “這.....”掌櫃一愣,瞧見肖天燁向他望過來,心裏一慌,忙道.”不,這位公子兩天前就下定了!是我老糊塗!”


    “哼.滿口胡言.真要下定了你剛才怎麽不說!”賀雨生怒氣衝衝地冷哼一聲,一百兩黃金買個現台.有錢也不是這麽燒的!他想到這裏.對歐陽暖道,”歐陽小姐,你要是喜歡,改天我專門為你尋一方好硯台去,咱們回去吧,別跟這個人生閑氣。”


    歐陽暖微微點頭.強壓住心頭的震動.對賀家如道:“咱們回去吧。”


    賀家如站在原地.還是愣愣地望著肖天燁.直到歐陽暖推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臉一下子紅透了,訥訥說不出話來。


    歐陽暖在心裏歎了口氣,肖天燁這個妖孽的殺傷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這一路走過來不知道引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隻可惜她們一旦了解他的殘忍暴戾.都會作鳥獸散.....她不會忘記,是秦王殺了林之染!這樣的仇恨.即便不記在肖天燁的身上.她與他也絕不能再有交集!


    肖天燁遠遠站著聽他們說話,賀雨生殷勤地跟在歐陽暖身後走下台階:“我最近幫戲院寫了出本子,覺得有些台詞不行,聽聞小姐高才,想歐陽小姐幫助改改本子!”


    “您說笑了,我哪兒有這種本事。”歐陽暖壓下眼底的厭惡.口中說得輕描淡寫。


    肖天燁在台階上冷冷盯著賀雨生.心道好家夥,他還沒完了!看來是居心叵測,別有打算!但歐陽暖怎麽受得了他那哥油腔滑調呢?他才聽了這幾句.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一路從京都找過來,可不是來看歐陽暖和別人親親我我的!他為她這樣擔心,她卻藏在賀家,若非他在茶樓上偶然發現了她走出馬車.現在還要到處去找她!他拚命尋找她的時候,她卻和這個油頭粉麵的男人在一起.也許還真的曾幫他修改戲本,斟酌唱詞.而這個男人對她也一定是百般殷勤.”...這樣一想.就像有一把火灼燒著他的心。他告誡自己:這是瞎想.毫無根據.趕快停止。但他發現.自己的思緒並不受理智控製。歐陽暖那麽深地嵌入他心裏.即使他的心被烤焦煮爛,也已經不能把她從那兒抹去。愈是不願想,就愈是要想,愈是不願在壞處想,就愈是想得危險可怕,直到想出一身一頭的冷汗。


    肖天燁費盡心思打聽到賀家的住址.又花了不少銀子打通關節.好不容易找到歐陽暖所住的碧溪樓.可是他打聽到歐陽暖與一位夫人一起住,立刻就猜到此人定是林元馨無疑。


    這樣一來,他反而不能現身了。


    半夜時分.歐陽暖的房間熄了燈.丫頭們都退了出來各自去歇息,他才悄悄走了過去.剛剛走到門口.那道門就霍地一下子打開了.”這一次沒有走窗戶?”歐陽暖的笑容很冷淡,眼底深處藏著隱隱的厭恨。


    看見她的笑容,肖天燁的心早軟了,他立刻道:“我沒殺你的表兄。”


    歐陽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他在寧國庵.你將來自然會知道。”


    “謝謝你。”被烏雲半遮的昏昏月光射來.歐陽暖的眸子在這一瞬間亮的耀目,”我知道你這樣做.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


    肖天燁原本已經快要露出一個微笑.腦中馬上閃過賀雨生站在歐陽暖旁邊獻殷勤的情景。一想到這,他那顆驕傲的心上被刺傷的地方,又隱隱作起痛來。他競脫。而出:“此一時.彼一時,我要是知道你在外麵過得這樣快活.根本不會為你做這種事!”


    那臉上的神情分明是說:你怎麽敢躲起來讓我找不到你!


    歐陽暖微微一笑:“有什麽事,世子可以進來說嗎?”她微微側身,將他讓了進去。歐陽暖刻意回避了太子這個稱呼.盡管她已經知道.肖天燁如今已經是太子的身份了。等肖天燁進來後.她歎了口氣,道:“世子究竟為什麽這樣怒氣衝衝的?因為我誤會你殺了表哥嗎?”


    肖天燁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歐陽暖的話捅到了他心中的隱秘,他的氣息微微有些亂地說:“你真的相信我?”


    歐陽暖頓了頓.終究還是點點頭:“你既然說了放過他,就不會再殺他.我感激你。”


    “那,你能不能聽我一句話?”


    “什麽話?”


    “我要你再不和賀雨生來往。”肖天燁一字一頓地說。昏黃燈光下,他麵色如淺玉.眉間眼底如深潭.浮浮黃光。那瞳子,卻比烈烈的火還要熱.隻一眼就燃盡了一切。


    歐陽暖大張著眼,茫然地看著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來的笑意消失了:“我什麽時候與他來往過?,,


    “我親眼看見你們過從甚密。”肖天燁直截了當地說。


    歐陽暖眉心微皺:“我沒有。”她輕細的聲音仿佛一顆雪落下.剛自嘴唇裏吐出,便快速消失在空氣之中.聽不分明。


    “我的感覺不會騙我。因為我愛你.別人對你的愛慕,哪怕一絲一毫,休想瞞過我。”


    歐陽暖怔怔的輕聲道:“我和他之間,連朋友都說不上。”


    “你以為你和他這麽說了.他就不會想入非非?才不是!唯一的辦法是,你不再和他來往,不再給他任何希望和可乘之機,他才不得不死心。”


    歐陽暖的口氣慢慢冷淡下來,”我住在賀府.....”


    肖天燁道:“那就搬出去.我不喜歡你和這樣的人在同一片屋簷下。或者你幹脆就隨我回京都去!”


    歐陽暖默默地端詳著肖天燁,她的眉梢眼底漸漸透出了一股嚴肅和憂鬱:“那我表姐呢?”


    “我已經說過.你不該再和鎮國侯府的人牽扯在一起!這是賀家設下的圈套,故意扣住林元馨誘你往裏麵鑽!倘若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妒忌和不滿的火苗已在肖天燁休內竄起.因而口氣也變得銳利起來。


    “不管你怎麽說,表姐現在現在懷著身孕,需要親人在身邊,我是不會離開她的。”歐陽暖發現,肖天燁從來沒有什麽改變,盡管他為了她放過林之染,也並不意味著他變成了一個通情達理、明白事理的人,他永遠都是用他的意識去控製別人,哪怕是他真心喜歡的女人!


    “你心裏永遠隻有你的親人,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全都視而不見!”肖天燁隻覺得火氣在猛地往上竄,頭腦發熱,手心出汗。他強咽下一口唾沫,冷峻地說:“我已說過了,馬上離開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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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有童鞋問我,太子和皇長孫怎麽這麽弱.我想說,不要把肖衍想象的太正義了.他是政客.是野心家,不是隻會打仗而已.....劇透完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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