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暖的手拂過她鬆鬆挽起的發髻,輕聲道:“怕什麽?”


    “我怕留在他的身邊,以後的路隻怕更險更難走。我前思後想,總是害怕。”


    林元馨的手涔涔發涼,冒著一點冷汗。歐陽暖沉住自己的心神.反手握住她的手.定定道:“除了這條路.我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所以,隻會讓自己一直走下去。更何況,咱們都在一起,怕什麽呢?”害怕麽?她未嚐不害怕。隻是如果害怕有用的話.天下的事隻消逃避就能解決。人生若能這樣簡單.也就不是人生了。很多人,很多事.根本是逃避不了的。


    如今已是三月,歐陽暖穿上平素穿的淺紫色衣裙,隻選了紗質的料子,外層微微有些飄逸.用幾乎看不出顏色的銀線繡了疏疏的蓮花.在陽光下時反射一點輕靈的光澤。她代替林元馨親自辭別了賀家老夫人和其他人,這才上了馬車。從上次發生意外後.那個蒙著麵紗的賀家錚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可是歐陽暖心中,卻覺得此事並不會就這樣輕易地了結......


    這一次與上次不同.林元馨不再是被泰王追捕的逃犯.而是皇長孫肖衍的側妃,一旦將來肖衍登基,為他生下長子的林元馨,就算不能登上皇後的寶座也一定是有尊位的妃子.更何況鎮國侯在動亂中從始至終立場堅定地站在太子一邊.如今深得太子信任,是真正的有功之臣。所以李長一路小心翼翼地詞候,並且持意挑選較為安全平穩的路走.生怕驚擾了馬車裏的人。第一次她們都是從小路、偏路走.這一次將會從官道回京.沿途路過嚴州、昌州、賀州等地。馬車走了一天,終於到了嚴州,李長找到的住處是本城最好的客棧.裏麵不但有亭台樓閣,還有一個小湖.遍植村木花草,營造出一派江南風景。當然,這樣的地方住宿費相當昂貴,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入住這裏的人全都非富即貴。李長從懷裏拿出一張千兩銀票,讓他們押到櫃上,隨即便被熱情有禮的客棧夥計帶到後麵的上房。


    林元馨先去休息,乳娘給孩子喂完奶,孩子便睡著了.歐陽暖示意乳娘將孩子輕手輕腳地放進搖籃裏。小小的孩子睡夢中疼了疼嘴,粉嫩的舌尖露出一丁點.可恰又可愛.看得歐陽暖心中一片柔軟。多麽小的孩子.多麽稚嫩的生命.胖胖的,軟軟的,讓人見之欣喜,恨不得護在懷裏一劑也不願意分離。前生她嫁入蘇家三年都無子,一直沒有嚐過做母親的滋味,也並沒覺得有多難過.可是如今看著林元馨,她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羨慕和歡喜。紅玉在一旁含笑望著歐陽暖被孩子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的指尖一下下流連在孩子的臉頰上.耳垂後,甚至不停的撫摸著孩子的胎發,那裏麵的溫柔都要溢出來。


    “真安靜.以後一定會是個性子溫和的孩子。”她輕聲說。


    就在這時候,外麵的院子裏忽然響起陣陣喧鬧,當中夾雜著女子和孩子的哭聲,以及叱喝、謾罵、斥責、勸阻.亂成一團。


    歐陽暖一怔.將孩子交給紅玉,吩咐她好好照顧.隨後快步拉開門出去。


    本來空無一人的小院此時擠滿了人.有不少提著燈籠.把這裏照得亮如白晝。


    李長正要上去處理.看到歐陽暖出來,便立刻退到了一邊.歐陽暖一下子看清楚人群中間的情形。


    隻見被圍在當中的是三個人.其中一個女子穿著綾羅,戴著名貴的首飾,像是大富人家出身,隻是低著頭痛哭,看不清長得什麽模樣,她的懷裏還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她身邊的男子.依然是記憶中的風度翩翩,麵容俊美,隻是這張臉,如今帶了說不出的憤怒和羞辱.眼睛裏帶了強烈的恨意,赫然是蘇玉樓。


    在看清他長相的那個瞬間.歐陽暖再次看了那個年輕的女子一眼,這才發現,原來真的是歐陽可。


    人群裏.蘇玉樓俊目圓睜.怒道:“你說什麽?”


    那名與他對峙的老者同樣是滿臉憤怒:“怎麽,我來接回我的孫子有什麽不對?”


    蘇玉樓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這裏沒有你的孫子!你究竟是什麽人!跟了我們一路,到底要幹什麽!”


    那老人道:“哼,我是堂堂的目丈,先帝還要尊稱我一聲.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你不認識我不要緊.重要的是.我認識你!”他向前踏上一步,聲音洪亮響徹了靜謐的夜空,他說.”你妻子懷裏抱著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孫子.這個孩子姓曹,可不是你們蘇家的兒子!”


    平地驚雷!


    方才眾人還懷疑自己幻聽.這一次曹剛字正腔圓的宣告幾乎是用錘子敲進了人的耳膜,歐陽可承受不住的搖晃了兩下。


    就在這時候,站在不遠處的蘇夫人椎開人群走到兒子蘇玉樓的身邊,一隻手顫抖的指著曹剛:“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們蘇家的孫子什麽時候變成了你曹家的人.可兒生的兒子可是我們蘇家的長孫,不是你仗勢欺人就可以誣陷的.若是沒有證據.我會親自告到衙門!”


    歐陽可立刻驚醒過來,她尖聲叫道:“來人啊,快給我把這個瘋子打出去。”


    蘇家眾多的丫鬟媽媽們都麵麵相覷.半響.才有媽媽跑出去叫跟車的護院。


    誰知這時候,蘇芸娘卻冷笑一聲:“剛進門就懷了身孕,我還以為是大哥的,誰知現在孩子的家裏人出現了.若是沒出現.這孩子是不是要張冠李戴讓我家替外人養兒子?”


    蘇夫人和蘇芸娘都以為蘇玉樓早已和歐陽可暗通款曲.而蘇玉樓也一直不願意讓這樁醜事被外人知道.便始終瞞著所有人,這時候一下子被揭露出來.頓時臉上紅了一片,他惡狠狠地瞪了歐陽可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吃掉。


    歐陽暖在人群裏看的請清楚楚.這一幕,仿佛自己站在萬人麵前被當眾羞辱,蘇玉樓明明知道自己是冤狂的.卻不肯開口替她說一句話。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虛偽、自私、道貌岸然。


    不願意在眾人麵前丟臉,蘇玉樓冷聲嗬斥蘇芸娘:“別胡說八道!閉上你的嘴巴!”


    可是歐陽可進門後,與蘇芸娘關係一直很不好,想也知道,這兩個人都是被慣壞了的.一個是刁蠻的妓子,一個是驕縱的小姑.年紀又差不多.誰也不肯吃半點虧.天長日久豈不是變成了仇家。


    蘇芸娘剛才的話.讓蘇夫人幾乎立即就醒悟了過來.趕緊對蘇玉樓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曹剛麵色得意:“蘇夫人.你家這個兒媳婦早就是我兒子的相好了.她懷裏這個孩子也是我們曹家的種!”


    歐陽可氣急敗壞,一張漂亮的臉孔幾乎完全扭曲,道:“血。噴人!你憑什麽說孩子是你家的?”


    蘇芸娘也不顧蘇家的臉麵,發而巴不得把事情鬧大,將歐陽可趕出去她才稱心,趕緊道:“這事兒可要好好調查.哥哥的血脈可不能輕易被人竄了。”


    歐陽可尖叫:“不是,我沒有。”


    曹剛冷笑.拍了拍手.人群中走出來一個小尼姑.歐陽可一看.頓時麵色發白。


    曹剛道.”靈妙小師僂.你有什麽話趕緊回了,好讓眾人聽聽。”


    靈妙行過禮,道:“去年,歐陽小姐來水月庵禮佛,可是她心緒不佳,說要去園中散步。我家住持想著姑娘是城裏頭出來的貴人,便命貧尼陪著她在後院參觀。原先她身邊也是前呼後擁的,不一會兒就打發了其他丫頭走.隻肯留下一個貼身丫頭伺候.還問貧尼庵中可有什麽男客來訪.貧尼也沒往別處想,隻說沒有男客,就領著她去後院休息了。誰知後來貧尼領了歐陽家老夫人的吩咐來找她,見歐陽小姐竟然衣衫不整地紅著臉從屋子裏跑出來,又看到屋子裏居然還有個男子.真是嚇了一跳。水月庵是清靜之地.從來不接待男客的,真不知道這男子是從何而來,貧尼當時看著深覺不妥,想要勸幾句反被歐陽小姐和她身邊的丫頭奚落.隻得忍了。後來歐陽小姐嫁到蘇家,從此是否和那名男子還往來,貧尼也不得而知了。”


    靈妙說完.蘇夫人臉上已隱有怒色,蘇芸娘軟語低低勸了兩句.抬起頭故意拉長了語調,”如小師傅所說,我嫂子在後院與人幽會。”她停一停,環顧四周,仿佛要讓每個人都聽見,”那麽小師傅可認得那個男子?”


    靈妙念了一句佛,老實道:“那是曹家的公子,他曾陪著曹夫人來水月庵上過香,貧尼是認得的。”


    蘇芸娘驚呼一聲,故作驚訝地逼近一步,”師傅不會認錯人吧?”


    靈妙搖頭道:“水月庵少有男子來往.曹公子又不是頭一回來.貧尼斷不會認錯。”


    蘇芸娘冷笑:“歐陽侍郎家裏當真是好家風.居然還能教地出這麽個傷風敗俗的千金小姐!這樣想來.一樣的米養一樣的人,恐怕那個名滿京都的歐陽小姐也不是什麽好貨色吧!”


    一榮俱榮的道理或許是沒有錯,若是一個高門之中有女兒作出淫邪之舉.全部的女孩兒都要被人詬病,可是歐陽暖如今是大長公主的女兒,正式入了玉碟,與他歐陽家就沒有分毫關係了,蘇芸娘這句話,分明是出自於嫉妒與遷怒。歐陽暖聽得靈妙說了一大篇話,又聽到蘇芸娘的言論,嘴角不由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冷笑意。她慢慢走出來,道:“蘇小姐這樣好本事怎不寫戲文去,愛編排誰都無妨。妹妹是否有罪還未可知,即便有罪也是有人蓄意誣陷。怎麽你倒認定了她一定與人私通一般.竟相信這個不知從哪裏來的尼姑的話!”


    眾人聽到她的聲音,又見到人群中走出來一個請麗的妙齡女郎.不由得大吃一驚。誰也沒有想到,歐陽暖會在這裏出現,蘇夫人剛要說話,蘇芸娘搶白道:“你是她的姐姐,她若真有罪.你便是第一個為虎作朱的!怎麽也要論你一個縱容妹妹與人私會的罪名!”


    李長拍拍手.呼啦一下子出來多名侍衛,蘇芸娘被駭地倒退半步。


    歐陽暖。角含了一絲泠然之氣.”姑娘何必出。傷人!是非對錯還未可知,縱然可兒當真作出不好之事,也是你們蘇家的媳婦.怎麽不見她在歐陽家的時候被人逼上門來,若真論起來也是你們蘇家教媳無方,把歐陽家好好一個閨女教成了這個樣子!”


    蘇芸娘氣呼呼地道:“你怎麽不說是歐陽可敗壞了我家門風?你們歐陽家仗著自己們門第高.硬是把大肚子的女兒塞給我家!可真是有夠低賤!”


    “大膽!”李長怒容滿麵地嗬斥了一聲.侍衛們整齊一致地撥出劍來.蘇夫人連忙把蘇芸娘護在身後。


    歐陽暖:“蘇小姐這話真的是錯了.較真說起貴賤來.你不過是個商人之女,我卻是陛下親。所賜的永安郡主,誰是貴人.誰是賤人,難道你還分不出來嗎?蘇小姐.我勸你自矜身份.不要。出妄言為好!”


    “到底有沒有.問一問你妹妹身邊的丫鬟就是了!”蘇芸娘被嚇得臉色發白.卻還是伶牙俐齒地道。


    歐陽暖看了麵色發白,目露憤恨的歐陽可道:“我妹妹沒有帶貼身丫鬟到蘇家,她們也與她不親近.你問誰也問不出實情來。而且.就算丫鬈說了.你能保證她說的是真話?你能保證丫鬟沒有被有心人收買?”接著她笑道:“若果真在水月庵見麵,難保庵主沒有私放男子進庵的罪名,到時候追究起來,小師傅你也難逃其咎!”


    靈妙一聽.頓時麵上有點紅.語塞道:“貧心...貧尼也許是一時眼花罷了.....”,


    歐陽暖歎了。氣.對曹剛道:“曹大人.但凡是深宅內院的女子,輕易不會與陌生男子見麵.更別說私相授受了。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你貿然領一個孫子回去.若不是你家的骨肉,豈不是冤枉?,;


    歐陽可恨透了歐陽暖,雖不知道歐陽暖此刻為什麽要幫助她.但是聽見這話頓時暗自喜悅,哭訴道:“曹大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誣蔑我?”


    歐陽暖慢慢道:“曹大人若果真有證據.為何不讓曹公子出來對峙?”


    曹剛愣住了,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頗有些不知道如何啟齒。


    一群看似無關卻心思紛雜的外人.一同將這客找的小院給扭曲成了風雨欲來.即將分離崩塌的是非之地。歐陽暖站在旁邊,一雙清冷的眼靜靜的注視著這群痛苦掙紮的人。一如他們當年,用那樣可怕冷漠的眼神望著她一步步走向死亡.現在.她不要他們的性命.她要他們活著承受這種羞辱!她微微笑著,輕聲道:“蘇夫人.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您任由這麽多人圍觀,是要弄得盡人皆知嗎?”


    蘇夫人一個冷戰清醒過來.她雖然討厭歐陽家的所有人,卻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是對的.抬眼看見剛才報信那丫頭帶著護院進來,連聲嗬斥道:“把無關人等都驅逐出去!”


    看熱鬧的原本還有客棧裏的客人.很快,院子裏隻剩下蘇家人、曹剛.以及歐陽暖和李長帶來的侍衛們,護院人高馬大不錯.卻不敢去招惹配著刀劍的侍衛,兩方成隱隱對峙的態勢。


    蘇玉樓從始至終都冷著臉站著.看著歐陽暖的目光隱約帶了一絲憤恨。


    歐陽暖輕聲道:“蘇公子.你別忘了,可兒最愛的人是你。隻要她愛著你,心甘情願跟著你,就算剁人誤會又有什麽關係。想想她對你的傾心以待,想想她為你付出過的一切.....”,


    這是要提醒他們蘇家,沒有歐陽家,蘇玉樓如今隻怕已經死在監獄了!蘇夫人冷聲打斷:“永安郡主,這是我們蘇家的事情,不勞你費心了!”


    歐陽暖淡淡一笑:“蘇夫人說的對.蘇家的事情,我自然是不好管的.隻是這事情發生在我眼前,若是沒有切實的證據.也不好讓你們隨便冤枉可兒就是了。”


    她字字句句,仿佛是在為歐陽可說話.實際上卻是在推波助瀾。


    曹剛經她一提醒,趕緊道:“有!我還有證據!”說著,他吩咐旁邊的家人捧出來一個包裹,從裏頭抽出一件亮眼的物什,在眾人麵前抖了抖,”這可是你家兒媳婦的東西!”


    蘇玉樓一看,竟然是一件繡著杏花的粉色肚兜,頓時臉色鐵青,揚手打了歐陽可一個巴掌,她沒有防備,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中大呼著冤枉.曹剛用力抖了抖手上的肚兜:“什麽冤枉!這上頭可還有你自己的芳名!”


    蘇芸娘見狀冷笑一聲:“證據確鑿.那孩子自然就不是大哥的骨肉了?


    蘇夫人猛地扭頭.死死的盯向歐陽可懷中的孩童。接著又看向蘇玉樓:“你一早就知道?”


    此話一出.眾人的神色齊齊凝住.不由自主的看向蘇玉樓。


    蘇玉樓心中簡直羞憤到了極點,恨不能當時就宰了歐陽可泄憤,可是麵對著蘇夫人的目光.他無奈道:“娘,這到底是醜事......”


    未婚先孕的確是醜事.但當時蘇夫人是真的以為歐陽可懷著的是蘇家的骨肉,難怪......難怪她後來看到好幾次兒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還以為他是嫌棄歐陽可是個踱子.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歐陽可將這個屎盆子扣在了自家的頭上!她想也不想.啪地一聲給了蘇玉樓一個耳光:“沒用的東西!這種東西也能隱瞞的嗎?”說完,她目露凶光地瞪著歐陽可懷裏一直被她視為長孫的男孩子.那目光幾乎恨毒了!指著他道:“蘇玉樓.你要還是我的兒子,就有點血性!”


    蘇玉樓早已將這件事情視為恥辱埋藏在心裏.每次看到這個孩子都覺得像是看見了一根刺.深深紮在他心裏頭的刺!他聞言,長久壓抑的痛恨一下子全都逼上來,扭曲了表情.憤怒地從歐陽可手裏搶過孩子,孩子在空中一揚,已經被他高高的舉起。


    就在這個瞬間,歐陽可驚叫一聲,縮在旁邊不敢動彈.更沒有上去保護自己的親生兒子。


    蘇玉樓冷笑,倏地舉高了那痛哭中不斷抖動的孩子。


    每個人都張大了嘴巴,曹剛驚慌失措的大叫:“蘇玉樓,你要幹什麽?


    玉樓轉過頭,極其冷漠地道:“幹什麽?自然是除掉這個孽種。”


    “你瘋了!”曹剛撲了過去.拚盡全力的要去爭奪曹家的骨肉.現在曹家隻有這一條根了,誰要殺了這個孩子,簡直是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年紀大.蘇玉樓動作又快.根本搶不到孩子.就在這個瞬間,歐陽暖厲聲道:“李長.去救下那孩子!.;李長一個手勢.一名護衛立刻飛身上去.一掌劈開蘇玉樓的身體.奪回了孩子!


    “哇——”嬰兒的啼哭震撼雲霄。


    曹剛怒聲道:“他是我的孫子.你們蘇家沒權力處置他。”


    護衛親手將孩子交給歐陽暖,孩子哭的聲嘶力竭,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圓潤潤的,小嘴微微張著呼氣.多麽小的孩子.多麽脆弱的性命,剛才差點就被蘇玉樓活活猝死.他的冷酷.歐陽暖早已有所領教,所以才會有所準備。這時候.她抱著這個孩子,才鬆了一。氣,若是蘇玉樓掉死這個孩子,曹家與蘇家也就結下了死仇.蘇家不過是一個商戶.必然會被尚有枝葉的曹家逼的無路可走,可如....歐陽暖不想損害一個孩子的性命,她想了想,走過去將孩子遞給曹剛.曹剛驚魂未定.如獲至寶地捧著孩子.生怕不小心再出什麽差錯!


    “這孩子是我們曹家的.誰都不準傷害他!”曹剛氣喘籲籲地道,然後他盯著麵色鐵青的蘇家人:“怎麽處置歐陽可都是你們的事,我這就把孩子領走了!”


    歐陽可聞言一愣,頓時驚慌失措地撲在歐陽暖的腳底下:“姐姐,救救我!”


    林元馨微微愕然.看向歐陽暖,滌黑的眼睛裏泛起一絲悲傷:“這一下.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受苦了。”


    歐陽暖一驚,隨即知道,原來林元馨心裏什麽都明白。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表姐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單純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了。皇長孫的釜底抽薪.用的的確很是時候,將會給予秦王最沉重的打擊.隻是這一擊.對百姓們也是一樣的,秦王是亂臣賊子.而普通百姓,又有什麽過錯呢?


    林元馨不再追問別的,隻是讓乳娘將孩子抱到跟前來,她抱了好一會兒.一副愛憐的神色.慢慢地眼神閃爍中卻滑過淒迷哀傷.說了一句話:“這個孩子真是可恰啊。”


    生在皇家,享受榮華富貴,卻也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一群人。歐陽暖在心裏歎了。氣.臉上卻笑道:“表姐,你現在還在月子裏,老人說這時候最是要小心的,你有什麽心事,都可以以後再說。”


    “以後再說?!”林元馨的眼睛裏露出一絲冷銳的光芒,幾乎不像是她原先柔美的模樣.”這些日子以來,我以為自己是為了最敬重的夫君在忍耐.可是現在.我親眼看到了那一場火.這一切足以將我的努力全都推翻,暖兒,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太子妃.皇後都是肖衍的至親.可他為了皇帝的寶座,寧願眼睜睜看著她們死去.這樣的心狠手辣.這樣的心機深沉,作為旁觀者的歐陽暖尚且覺得不寒而栗,更何況是他枕邊人,為他生兒育女的林元馨呢?


    歐陽暖看了一眼屋子裏的丫頭們,淡淡道:“除了紅玉,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林元馨輕輕摸了摸繈褓裏兀自睡得香甜的孩子的小臉,輕聲道:“暖兒.你說我是不是嫁給了一個可怕的男人?”


    “表姐,”歐陽暖靜靜地道,”皇長孫之前所做種種,尚不足以撼動泰王利益的根本,皇位事關重大.他並無一定的把握能夠將眷王餘黨連根拔起,與其將來留下後患,不如一次剪除.如果過上幾年.秦王準備的更充分.戰火一起.隻怕百姓受的苦更多。”


    “暖兒.這根本不是你的真心話。”林元馨默默一笑,有些落寞,”連你都不肯對我說實話了。”


    歐陽暖望著她.不敢說其實自己心裏也是膽怯的,論起揣度人心她並不陌生,但說到玩弄政治,她完會比不過肖衍.如果在這種時候讓林元馨對皇長孫產生了恨意,對她將來又有什麽好處呢?她已經是對方的妻子了,這一點這一生都不能改變。”表姐.你能依賴的不過是皇長孫!隻能相信他,相信他選擇的時機和決策。”


    肖重華再度返回倉州,在倉州等地,皇長孫早已囤積了大量儲備,所以在短短兩個月內,倉州二十萬士兵很快擴展到四十萬,太子親自率領二十萬直奔京都.並派人到處散播流言說泰王謀逆,弑殺先帝.謀害親兄.引起天怒人怨,軍隊一路勢如破竹。因為缺少糧食,三大營的軍士接連發動嘩變.秦王再三彈壓卻抵擋不住,最終.中營和左營的將軍率先舉兵投奔太子.隻有京都內的禁軍和右營的一萬餘人在負隅頑抗。


    五日後,紅玉突然滿是喜色地衝進來,”小姐,好消息!”


    歐陽暖一怔.手上正在做的針線立刻停了下來:“怎麽了?”


    紅玉笑盈盈地道:“賀老夫人派人出去打探消息.說逆王沒了!小姐.


    咱們很快就能回京啦!”


    逆王?”你是說秦王死了?”這怎麽可能?歐陽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了一眼也同樣萬分驚訝的林元馨,緩了緩心神,沉聲問道:“怎麽回事.你慢慢說清楚。,


    紅玉將大致的消息說了一遍,原來三大營的將軍陸續投向皇長孫,燕王和大長公主暗中聯絡太子舊部.京都局勢也開始不穩.秦王幾乎成了甕中之鱉,他當機立斷,暫時棄了京都打算率領刺餘的人往北方去,誰知中途卻被林文淵趁機殺了.並且林文淵還將他的人頭和餘下的將領一起送去給太子。於是.不過短短的五個月,秦王轟轟烈烈的謀逆便已經落下帷幕,太子重新掌握了京都的政局.隨後頒發赦令,對於秦王謀逆期間曾經暫時歸附的豪門貴族一概既往不咎.為了安撫人心.甚至從輕發落,讓林文淵繼續保留兵部尚書的位子。聽到這裏,歐陽暖不由的冷笑.秦王是什麽樣的人物.林文淵若非真的得到時方的信任,怎麽能鑽這麽大的空子,忍時能忍,狠時能狠,這樣的人.才真叫是個梟雄。不過.他如此反複無常,縱然一時留得性命.將來也不會有什麽好處,因為上位者永遠都不會相信一個兩麵三刀、背棄舊主的臣子.他的官途.也算到頭了。


    很快,賀老夫人派了人送來滋補養身體的藥,由她身邊的心腹劉媽媽親自送來。


    紅玉迎上去,微微一笑.道:“夫人這會兒正吃藥.我就去回。”劉媽媽忙道:“老夫人說了不許老奴打擾.把藥送到就得回去了,今天有勞姑娘了.姑娘忙著.我就先回去了。”


    以前老夫人身邊的人都是很矜持的,今天居然這樣客氣.這樣尊重,連紅玉也不由得微微驚訝。


    紅玉便原原本本將劉媽媽的話向林元馨說了.林元馨身子弱.說話吃力.隻斷斷續續道:“難為她老人家惦記。”


    紅玉笑道:“這會兒惦記表小姐的,多了去了,誰讓皇長孫惦記著您呢。


    紅玉說的沒有錯,肖衍的確派人送來過一些很貴重的藥材給她補身子用.然而林元馨聽了這句話,怔怔的惟有兩行淚,無聲無息的滑落下來。紅玉,一驚,不懂她哪裏說的不對,忙道:“表小姐別哭.這會兒斷然不能哭,不然再過幾十年,會落下迎風流淚毛病的。”


    林元馨中氣虛弱,喃喃如自語:“他哪裏是為了我.....”,紅玉有些不知所措.這時候歐陽暖從外麵進來,看見這一幕趕忙快步走上來,一麵替林元馨拭淚.一麵溫言相勸:“表姐還這樣年輕,心要放寬些.這日後長遠著呢。”又趕緊對紅玉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再說些引她傷感的話,趕緊又說些旁的話來說著開解著她。


    過了片刻,賀大老爺竟然又派人來了,這一回來人隻將東西放到門口便放下來,恭敬地退了出去。送來的是一封信.林元馨手上無力,歐陽暖忙替她接了,打開給她瞧。那箋上洋洋灑灑寫了不少話,墨色凝重.襯著那龍飛鳳舞的字體.林元馨怔怔地瞧著.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歐陽暖一愣,忙看了一眼那封信,上麵卻說,再過三日,肖衍就會派人來接林元馨回京。歐陽暖鬆了一。氣,可是看看林元馨,卻又有一絲猶豫,皇長孫心急火燎地要接表姐回京,無非是為了看剛岡出生的兒子,可是表姐剛剛經曆過難產,身子骨又弱,現在出發回京,路上要是出什麽事該怎麽辦呢?想到這裏,歐陽暖輕柔地道:“表姐,我現在就提筆寫信.請皇長孫再寬恕幾日.等你的身子好些咱們再上路,好不好?”


    林元馨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道:“不,這個時機回去.才是最好的。


    歐陽暖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她不再勸阻.隻是吩咐紅玉去向賀家大公子領了些調養的藥d物。


    第三日一早,接她們的馬車便到了,讓人驚訝的是,這一次來的人,竟然是肖衍身邊的親信李長。


    林元馨起了大早,不過淡淡鬆散了頭發隨意披著,早起用前兩日就預備好的海棠花州重生之高門嫡女txt下載充理了頭發,青絲間不經意就染了隱約的海棠花氣味。歐陽暖認真幫她梳理著頭發,一下又一下。林元馨的發絲柔軟如絲緞.叫人心生憐意。忽然,林元馨拉住了她的手,聲音微微發顫,”暖兒,我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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