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端拍案道:“好,三萬廂軍按時趕到,袁端自當為山遠請功。”


    方旭點頭笑道:“好,好,如此甚好。象山,你以為遣哪三衛人馬為好?”


    盧豫道:“營、平、灤三州這一路至為要緊,可遣龍驤軍左驍衛,這一路路程最遠,須盡早出兵方好,再令青州、登州、大名諸州府遣軍馬沿大河駐守,以防燕軍乘虛渡河。霸州有李克讓坐鎮,可遣虎賁軍雲衝衛,保州可遣鳳翔軍千靈衛。左驍衛現有二萬一千人馬,千靈衛、雲衝衛各有二萬三千餘人,三路援軍共六萬七千人馬。諸公以為可否?”


    方旭道:“象山最是知兵,便都依你。隻是虎賁軍目下隻有這雲衝衛在都中,是象山舊部,象山護衛梁都,這雲衝衛多用得著。熊飛軍有兩衛人馬在都,不若就遣熊飛軍一衛出征,也算兩廂便宜。”


    盧豫道:“全憑相公做主,那便遣熊飛軍天權衛,其麾下天馬營騎軍極為精銳,出征北疆正可與燕軍騎兵一戰。”


    方旭道:“也好。象山可願為主將出征。”


    盧豫沉吟道:“非是盧豫不願出征,有李克讓在,盧某若去,反為掣肘。李克讓久鎮北疆,對北燕極為熟悉,不若就以李克讓為主將,三路軍馬統歸其節製,也好事權統一,反為有利。”


    盧豫還有一重心思不便明言,他與李允同為四大都指揮使,平起平坐已久,如今驟升高位,若在一處作戰,李允聽其指揮,恐李允情麵上不好看。


    眾人也知他心思,方旭與袁端對視一眼道:“就依盧象山之言。”


    盧豫又道:“距二月十五隻有半月之期,然剛剛過完年,諸軍集結不易,五日之內卻必須要出兵。此乃盧某之責,諸公但請放心,二月初五,三衛人馬必可集結完備,發兵河北。”


    袁端道:“盧象山有軍旅銳氣。你這便去召主將商議出征之事罷,我們這裏再詳細議一下糧草軍備之事。象山也但請放心,此時北疆天寒地凍,我等萬不會使眾將士受凍餓之苦。”


    盧豫“唰”地站起,向眾人團團施了一禮,便轉身去了。


    出了宮門,盧豫便吩咐隨從火速去請三衛都統製使到都宣撫使司議事。自個獨自一人策馬回了衙門。過不多時,龍驤軍左驍衛都統製使陳封、鳳翔軍千靈衛都統製使孫翊、熊飛軍天權衛都統製使汪度便陸續到了。隨從將三人引到簽押房內,盧豫正憑案細細查看地圖,見他三人進來,行了庭參禮,便放下地圖讓座。隨從上了茶點便即退下。


    盧豫簡單將北疆軍事敘說一遍,汪度已搶先道:“都司不必憂心,燕軍雖出兵二十萬之眾,但燕國南庭精銳軍馬不過十萬,其餘烏合之眾而已。比之我大鄭廂軍尚且不如。此次出征,我大鄭禁軍共十二萬之眾,何懼之有。都司但請安坐,隻等我等捷報便是了。”


    盧豫雖是都承宣使,卻仍兼著熊飛軍都指揮使一職,乃是汪度直屬上司,是以他隻稱呼“都司”。盧豫沉聲道:“百川,你有這雄心固然是好的,卻也不可掉以輕心,近年北燕兵勢強盛,我與之交戰敗多勝少,不可輕慢。若有驕敵之心,我可不敢使你去了。”


    汪度忙斂去臉上笑意,肅然道:“是,屬下謹記都司教誨,不敢輕慢。”


    孫翊也道:“太尉放心,百川素來謹慎,隻是有勝敵之雄心罷了。我等皆不敢輕視燕賊,卻也不能教燕賊討了好處去。”


    盧豫道:“那便好。今次你等出征北疆,一切全聽李都司節製,萬不可自作主張。我禁軍本為一體,勝敗榮辱係於一身,你等可明白?”


    三人一齊起身肅立道:“是,末將明白。”


    盧豫擺手令他三人坐下,又看著陳封道:“崇恩,你可明白我命你鎮守營平灤三州之意?”


    陳封道:“末將明白。”


    盧豫道:“營平灤三州乃我河北咽喉。以往北燕所圖不過財物,便不理會三州,今次若攻我三州,便是圖我河北之地。是以,三州絕不能失。你心中可有成算?”


    陳封聽說命他去守灤州,心中便籌劃起來,聽盧豫問起,毫不遲疑道:“封以為,營平灤三州,灤州最為緊要,當死守灤州。灤州不破,燕賊便不敢攻營平二州,亦不敢繞過三州直下河北。是以,守住灤州,再伺機破敵便可。若灤州當真守不住,再逐次退守平洲、營州,三州隻要守住一州,燕軍便不敢南下河北。”


    盧豫微微頷首道:“嗯,我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也隻得如此了。死守灤州,你要作何準備,可說與我,我在都中也好為你籌措。”


    陳封道:“謝太尉。封以為,首要之事便是修整城牆。封不知灤州城牆如何,然經年沒有戰事,隻怕年久失修,是以三州須搶修城牆。還要準備守城之箭矢、滾木、礌石、狼牙拍諸般物事,若有火油更好。三州守兵須重新調配,灤州禁軍三千,廂軍一千,營、平二州各禁軍五百,廂軍一千守城。再命大河南北諸州郡火速向三州運送糧草和箭枝,灤州所需最多,需有足夠兩萬五千將士兩月所用之糧草,羽箭二十萬支方可。還有,命三州即刻堅壁清野,城外人口、牲畜、糧米、財物全部轉入城內,緊閉城門,嚴查出入者。”頓了一頓,陳封接道:“事起倉促,末將隻能想到這些,請太尉指教。”


    盧豫道:“嗯,你想的已很是周到了。你說的這些都由我來處置,你可不必掛心了。還有一點,你的人馬幾日可集結完備,幾時起兵,幾時到得灤州?”


    陳封默然良久方道:“回稟太尉,細作回報言北燕二月十五前方能起兵,末將深恐此言不確。薊州、景州靠近幽州,集結人馬比涿州、易州更易,若提早起兵,營平灤三州倉促間恐難守住。是以末將發兵宜早不宜遲。”陳封沉吟道:“然左驍衛此時集結也不容易。隻因兵將告假歸家者多有,所幸路遠者多已回營,此時未歸者多是年下當值路近之人,年後方才允假省親。末將估算,集結完備最快也要五日。此去灤州急行軍也要十三、四日才能趕到,如此算來,二月十五之前,末將的兵馬萬萬趕不到灤州。”


    盧豫待要插言,陳封卻又接道:“是以末將以為,先遣末將麾下房營騎軍趕赴灤州。房營共有騎兵貳仟一百三十人馬,當在兩日內集結,二月初二起兵,二月初十前趕到灤州。若燕賊提早出兵,房營可設法拖住敵軍,直到我大軍趕到灤州。”說完陳封深籲一口氣,額頭上已有細汗滲出。


    盧豫歎了一口氣道:“崇恩思慮周祥,深知兵家之要。現下集結大軍,確有些難處。這雖是不得已之法,卻也別無他法。隻是你這兩千騎兵蓄養不易,卻用在這不當用之處,著實可惜,卻也無奈。罷罷,便如你所說,你這便回營傳令去罷。我三人再商議霸州、保州二處之事。你若再想起何事,可遣人來報我。”


    陳封起身施禮道:“多謝太尉體恤。”又向孫翊、汪度施禮,這才轉身去了。


    回到蟠石大營已近午時,隻陳肅一人在簽押房炭盆旁昏昏欲睡。陳封掀開門簾走進來,陳肅便醒了,見陳封急匆匆的樣子,陳肅忙站起來。陳封道:“火速傳令全軍,集結全部人馬。”陳封咬著牙,一字一字道:“騎軍兩日、步軍四日內必須集結完畢。”


    陳肅沒有多問,隻應道:“是。”便要出去傳令。陳封卻又叫住他道:“慢,召集諸將,各營統製,中軍司馬、參軍,未時初到議事廳聚齊,遲到者軍法從事。”


    陳肅出了房,陳封隻覺心中煩躁,不停在房中踱步,心下盤算著出征一應事宜,隻覺千頭萬緒,一時理不出頭緒,見桌上有陳肅喝剩的殘茶,便端起一口喝幹,方覺心緒稍稍平複,便坐下來,在心中將事情一件一件理出來。


    大約小半個時辰,陳肅才回來,剛一進屋,陳封便問道:“秦玉與王煥在何處?”


    陳肅道:“璧城早上到營中,見營中無事便出去了,說是去翰林院會會舊日同僚。王及仁頭晌帶軍士出操,此刻正在營中,適才我去傳令見了他。”


    陳封道:“多派人手,到城中找尋秦玉,令他即刻來見我。令王煥過一刻來見我。”


    秦玉直到午正時分才回營,陳封、陳肅、王煥已議了許久。秦玉告了座,陳肅便將北疆軍事說了。陳肅語音剛落,陳封便接道:“軍情如火,我大軍集結尚需時日,隻怕我大軍趕到,灤州卻已先失陷了。是以我已命及仁率騎軍先發兵,騎軍馬快,早日趕到灤州助守軍守城。我意你與及仁一同去,參讚軍機,你意下如何?”


    秦玉起身拱手道:“製司有命,秦玉願往。”


    陳封揮揮手道:“燕軍兵多勢大,務須小心謹慎,不可魯莽。灤州現守將是我龍驤軍鷹揚衛統製官張羽。待你軍到,兵部自會傳軍令,令及仁為主將,張羽聽你節製。”陳封看著王煥道:“及仁,我令璧城與你同往,隻因璧城多謀善斷,凡事多與璧城商議再行事,切不可一意孤行,自行其是。”


    王煥道:“製司多慮了,秦學士足智多謀,軍中將士甚是心服,我王煥也服氣。製司顧及我臉麵,不便明言,然製司之意我已知曉。我王煥是直人,便直言不諱,秦學士雖年輕,官品也不及我,謀略卻遠勝於我。此次出征我雖名是主將,實是秦學士為主,我王煥必以秦學士馬首是瞻。製司但請放心。”


    陳封滿意地點點頭,秦玉站起走到王煥麵前,深施一禮道:“及仁兄如此說,玉愧不敢當,然玉亦當仁不讓,謀劃戰事玉自承擔,衝鋒陷陣卻全賴及仁兄了。”


    王煥站起身來,抱著秦玉雙臂,二人相視大笑。


    待二人重新落座後,陳封又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房營騎軍需在兩日內集結完備,今日正月二十八,二月初二便要起兵,初九,最晚初十便要趕到灤州。我大軍趕到灤州卻要二月十五、十六日。你二人需守住灤州至少七日。如何,心中可有謀劃?”說罷望著秦玉。


    王煥不語,也隻望著秦玉。秦玉苦笑道:“事起倉促,我心中實無成算。灤州城小,以五千人馬抵禦數萬燕軍攻城實無把握,何況我這主力援軍皆為騎兵,不善守城。製司之意實是要我拖住燕軍七日,而非守城七日,玉以為,不若以我之長,野戰拖住燕軍,不教他攻城。”說著秦玉又站起身,在房內來回踱步,邊走邊道:“我隻在燕軍行軍路上,或築壁壘,或襲擾他側翼後方,燕軍雖多,卻不如我行動迅捷,我隻教他摸不到我蹤跡便了。如此,或可拖住他七日,製司以為如何?”


    陳封沉吟道:“如此也好,隻不可戀戰。燕軍乃是百戰之師,非楚軍可比,能拖住燕軍最好,若不能,還要速速回到灤州,守城為要。”


    王煥、秦玉一齊應道:“是。”


    陳封道:“你等出兵之時軍士隻帶隨身裝備,一日軍糧即可,不必攜帶輜重。你等隻走驛道,便於騎軍行軍,每日晚間隻宿驛站。兵部自會傳令沿途驛站,安排兵馬食宿,文武各級官員遇你軍馬均需回避。大河南岸最後一處驛站奉安驛,各州府為你等備好的軍備糧草皆送到此處,除隨身弩外,每人再帶一張弓,四壺箭。渡河之後,雖也有驛道驛站,卻是房屋糧草不足,便要靠你等個人了。我再囑咐奉安驛,多備一些戰馬精糧。北疆寒冷,冰雪未消,軍士多穿冬衣,勿要因天寒凍死凍傷。此時,我能慮及之事也隻如此而已,餘者,便拜托二位賢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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