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節,徐恒便每日到左驍衛蟠石大營中,幫秦玉參讚軍事,助劉遜梳理瑣事,雖是整日忙碌,卻也自得其樂。


    這一日,徐恒與秦玉、劉遜在簽押房中一同聽洪鍾回報中牟縣之事。洪鍾道:“那日我將那曹裏正、範都頭並那刺客解到中牟縣,中牟縣令倒不敢怠慢,立時便升堂問案。堂上那刺客不敢抵賴,供出是曹裏正指使他謀害徐三官人性命。曹裏正初時不認,中牟縣令便要動刑,曹裏正恐受不得刑,隻得認了罪名,卻仍是不肯認是與那範都頭合謀。那中牟縣令也有心要周全範都頭,便不肯再用刑,想要就此結案。是我說曹裏正若非與範都頭合謀,如何知曉徐三官人拘押在何處,又如何刺客到時鎮公所內竟無人察覺,原本在門外看守徐三官人的兩個公人也不見了蹤影,這樁案子若就此糊塗了結,我禁軍自然與梁州府有話要說。那縣令如何不畏懼我禁軍,便隻得對曹裏正用刑。隻打了十杖,那曹裏正便禁受不住,招出是與範都頭合謀,這案子這才結斷。斷了曹裏正與範都頭謀害人命之罪,曹裏正流兩千裏,範都頭流一千裏,發配軍中效力。那黑衣刺客斷了斬監候。我想著我等禁軍武將終究不便過多幹涉地方,便回來向製司與長史複命,卻不知徐三官人意下如何?”


    秦玉點點頭,卻不言語,隻看徐恒。徐恒卻是麵色如常,也不說話。劉遜咳了一聲道:“這案子如此了斷,中牟縣令並未徇私。他兩個雖要謀害人命,卻不曾得手,這便不是死罪,刺配兩千裏,一千裏已是從重了。那刺客斷了死罪,想是中牟縣令顧忌禁軍,要消我等心中之氣。然這死罪報到刑部,隻怕秋後也不得勾決,拖個三、五年,遇有大赦,再配到軍中效力,這些人的性命便都保全了。”


    秦玉道:“我等也無法再苛責中牟縣令了,若是永業出不得這口氣,待到刑部批複後,我命人探明這兩個賊子流配到何處,再遣人在路上結果了他,也不是大事。再者他終是配到軍中效力,不拘配到哪裏,也逃不脫我禁軍手掌,到時再吩咐人整治他,也可為永業出氣。永業以為如何?”


    劉遜瞥了秦玉一眼,卻未說話。徐恒微微一笑,道:“他這等有家財之人,便是流配,也自有人照應。這事便就此罷手了,璧城也不需再為此事勞心,徐恒足感盛情了。他這等人,還不配我時時刻刻記掛。”


    秦玉笑道:“永業寬宏,那便就此撂開了。”又轉頭對洪鍾道:“振遠,我也多日未曾問起,你統領那房營騎軍,如今可怎樣了?”


    洪鍾道:“回稟製司,房營三千騎兵,如今已初成了。承陳都司與製司情麵,兵部並不敢拖欠我們,馬匹、鎧甲、軍器,俱是千挑萬選而來,兵士也都是精於騎射的壯士。這三年來,我日夜操練,不敢懈怠,如今已可上得戰陣了。洪鍾以為,如今之房營,日常操練已難有大進益了,須得上陣廝殺方可磨煉兵士。若有出兵征戰的時機,還望製司提攜房營。”


    秦玉笑道:“你這廝,隻練了三年,便耐不住性子要廝殺了。你放心,若要上陣,自是少不得你房營,否則我要你練他有何用?你也不要大意了,騎兵並非短時日可以練就的。房營之中,隻有五百餘老兵,其餘皆是新練的騎兵,當真上陣對敵之時,可莫要嚇破了膽。”


    洪鍾道:“製司說的何嚐不是,我也有些擔心,是以才想上陣廝殺看他成色如何,製司放心,洪鍾不敢怠慢,定要將房營練得如鋼鐵一般,為製司衝鋒陷陣。”


    秦玉點頭道:“很好,你有這份心便是好的,你這差事也辦的極好。這幾日著實辛苦你,節也不得過,你先好生歇兩日再回營視事罷,也沒有急著辦的事。”


    洪鍾站起道:“洪鍾這身子骨也不需歇息,為製司做事說甚辛苦。洪鍾這便去了,回營看軍士操練便如歇了一般。”說罷拱手辭了出去。


    見洪鍾去遠,秦玉道:“如今騎軍練成,我左驍衛兵將齊整,哪方有戰事我等去曆練一番才好。我做這左驍衛都統製三年,還未曾領兵出征,莫說洪振遠憋悶,便是我也是心癢難耐。”


    劉遜道:“製司前日說盧太尉已上了取蜀方略,為何還不得消息?若是出兵取蜀,製司便可謀求出兵。以我左驍衛今日之兵強馬壯,取蜀當可立下頭功。”


    秦玉搖頭歎道:“伐蜀滅國不是小事,豈是一時半刻能決斷的?朝廷必是要慎重行事,隻怕還要議上些時日。何況現下距入冬已沒幾日了,隻怕當真出兵也要等到明年開春了。縱是出兵,盧太尉又豈能看上我左驍衛?聽陳都司話中之意,盧太尉有些忌他,我左驍衛是陳都司舊部,盧太尉如何肯帶攜我等?漢中已有五萬兵馬,盧太尉若出兵,隻需帶兩衛兵馬也便夠了。虎賁軍雲衝衛本是他舊部,他必是要帶的,天權衛、千靈衛或也有望隨他出征,隻我左驍衛確是無望矣。”


    徐恒忽然說道:“製司若想出兵,也並非全然無望。”


    “哦?”秦玉一驚,看著徐恒道:“永業此話何意?”


    徐恒卻不答他,自說道:“盧象山忌的並不是陳崇恩,而是石方白。”


    秦玉道:“永業此話從何說起?”


    徐恒道:“盧象山昔年與石方白同為都統製,曾隨家父一同出征,然他二人卻並無太多私交,更加談不上交情。盧象山向陳崇恩言及石方白,不過為拉攏陳崇恩而已。璧城你想,當今任命四大都司,這四人若是有人交情極深,聯起手來,豈不是天大般事。以當今之謀略,豈能行這等事?是以石方白、李克讓、盧象山、趙練材這四人,非但談不上交情,反各自猜忌,相互製衡。也隻有如此才能各自為當今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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