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道:“盧太尉,如此終非萬全之策,若不能擋住燕軍,我河東一郡便危矣,朝廷豈能冒如此風險?我政事堂也不敢下此製令。”


    秦玉道:“崔左丞,請恕秦玉僭越之言。現都中有兩位大將,盧太尉、陳都司便是,任遣一位出鎮真定,也定能擋住燕國騎軍。又何慮之有?”


    崔言道:“璧城所言極是,我等又豈會想不到?隻是現下陳都司尚在家休養,還未複職,如何能遣他出征?若是請盧太尉親自統兵出征,梁都卻也不能沒有大將坐鎮。因此,我等才猶疑不定。”


    秦玉心下明了,崔言說了這許多,隻為想要陳封複職,隻是不知崔言如此相助陳封,卻是為何?想到此,便不再開口。


    崔言又道:“然無論如何,也不能教河東側翼無兵守護,璧城放心,真定這路兵馬定是要遣的,你雖要防備側翼,卻也不必太過憂心。”


    宋質道:“說來說去,如何抵擋燕國援軍,還是無法可想。袁相公,若不奏請陳崇恩複職,隻怕河東不保。此事不可再狐疑不定,政事堂若不能直言,要我等宰相又有何用?”


    秦玉心中又是一陣詫異,聽宋質之言,莫非他也有心相助陳封?這又是為何?忽地想到徐恒所說,陳封上疏奏請立儲,必能使中樞宰輔信服,果然誠哉斯言。


    袁端笑道:“宋相公莫急,我也並非不願崇恩複職,隻是須要一個妥當說辭才好。我等在此將法子想盡了,還是隻能請崇恩複職,如此,才能奏請聖上允準。然,還有一層...”


    袁端忽地頓住不說,宋質卻已耐不住,下地來踱了幾步,轉身看袁端道:“袁相公,這是軍國大事,拖延不得,請袁相公直言如何?”


    袁端瞥了盧豫一眼,又看著宋質笑道:“宋相公,聖上隻命陳崇恩在家休養,並未有明旨命崇恩不得複職,我等這奏請,要如何說才好?況且...”


    袁端又頓住,宋質已是急了,然未等宋質開口,袁端卻又接道:“崇恩休養這許多時日,待到不得不用他之時,才請他複職,宋相公,你道聖上的顏麵可好看麽?”


    宋質立時便怔住了,遲疑半晌,方道:“這...是我慮事不周了,如何裁處,袁相公拿主意便是。”說罷又坐了回去。


    袁端略一沉吟,說道:“璧城,你的差事便是如此了,便請先回營中準備出兵事宜。也請璧城放寬心,真定是定要派兵馬的,井陘也定是要守住的,不必再為此事掛心。”


    秦玉雖不情願,卻也隻得站起身來,恭施一禮道:“是,秦玉領命。”


    袁端又道:“桑鼎,代我等送一送璧城。”


    裴緒也站起身來施禮,與秦玉一同辭了出去。


    待他二人去後,袁端撫著泛著油光的額頭道:“隻剩我們這幾個,便好生議一議陳崇恩複職之事。”


    陳封道:“袁相公,陳封之事勞諸公掛心,陳封愧不敢當。陳封忤逆聖意,是貶是黜,全憑聖上處置便是,陳封既做了這事,便已甘心領受責罰。諸公不必再為陳封費心勞力。諸公待陳封一片心意,陳封感激不盡,然實不敢受。”


    崔言道:“崇恩差矣,二位相公與我為崇恩謀複職,非為崇恩,實為鄭國,正與崇恩上疏奏請立儲,非為儲位,而為鄭國一般無二。此事至公無私,崇恩不可想左了。如今朝廷正是用崇恩之時,崇恩不可就此消沉,以有用之身而甘願退居林舍,豈非白白辜負了朝廷與聖上多年栽培?”


    陳封一怔,已聽出崔言話中有暗指盧豫之意,卻聽盧豫道:“你幾位的話我卻有些聽不明白,陳崇恩是朝廷大將,現正是用他之時,然他並未犯過,不過上一道奏疏而已,我鄭國何時因言獲罪了?聖上不過是因他伐蜀勞累日久,命他在家中休養些時日罷了,也並非降罪懲處,又何來奏請複職一說?政事堂若議定以陳崇恩為將往河北拒燕軍,便呈奏聖上就是,如若不然,我盧豫也可為將,區區燕國騎軍,我也未放在眼中。”


    宋質道:“盧太尉堂堂之言,我政事堂不敢駁,但若盧太尉為將出兵河北,梁都防務何人來主持?盧太尉這話我政事堂不敢奏與聖上,縱奏了也是要被聖上駁回的。伐蜀大戰聖上尚不忍勞動盧太尉,何況代國這疥癬之疾?”


    袁端微微一笑,道:“盧太尉勞苦功高,乃是我鄭國武將之首,怎可輕動?若非伐楚滅燕這等大戰,聖上也定是不肯請盧太尉出馬的。盧太尉之言也確是至理,聖上並未降罪於陳崇恩,我等又何必耿耿於複職一說?”


    崔言道:“相公,以崔言之見,河東目下隻霍邑初起戰事,兩軍未必便有大的戰事,代國左、中兩路也未必便會出兵。縱然代國全軍來犯,想來秦璧城也能護我河東疆土無虞,燕國卻也未必便肯出兵援代。縱然燕國出兵,也未必便如我等所料直插我河北腹地,他若出蔚州,穿過代國全境,也能到太嶽山,那我便也不必調兵駐守真定井陘。若如此,便不必奏請陳崇恩複職。崔言以為,我政事堂隻將燕代兩國之情盡數奏與聖上,如何裁處,請聖上定奪便是。至於陳崇恩複職之事,政事堂不妨順帶一提,允與不允,全憑聖上裁處。相公以為如何?”


    崔言還未說完,袁端便已明白了。鄭代兩國若有大戰,代國必然求援於燕國,燕國為保南方屏障,也必然會出兵救代,燕國出兵,須隻能走河北,代國國主斷然不肯允準燕國大軍經太原府穿過代國全境,因此真定井陘出兵駐防勢在必行。但燕國縱然出兵,也必是多日之後之事,鄭國出兵真定,便也是多日之後之事。現下奏請陳封複職,便非“不得不用之時”,便也不會傷及鄭帝顏麵。鄭帝何等睿智之人,怎會不明白這其中道理,因此陳封複職之事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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