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有些不解:“她若是殺了你,今後再想要找人代筆怎麽辦?”


    江小樓冷笑一聲:“很多事情可一不可二,若是一直找我代筆,怎麽可能始終不泄密?大不了事後說自己的手傷了再也不能作畫,得到權督公的青睞,她再也不用怕別人了。”看到王大夫擔憂的麵孔,她放緩了語氣:“您不必擔心,我自有主張。對了,小蝶的賣身契……”


    王大夫點頭道:“小蝶隻是個丫頭,姿色不出眾,最近又胖成這樣,身價不過五兩銀子,我已經將她贖了出來,隻說喜歡這丫頭要收房小妾,金玉倒也沒有懷疑。可憐我真是晚節不保啊……”


    老大夫在那裏長籲短歎,江小樓卻是柔聲道:“小樓感激不盡。”


    世間總有一些願意不計報酬幫助你的人,比如這位老大夫,若說小蝶還是因為切身利益,王大夫卻是不曾向她索取分文,真正值得人尊敬。


    王大夫剛走,姚珊瑚親自到訪,一臉惴惴不安的神情:“桃夭姐姐,你說到底是什麽人對香蘭下了這樣的毒手?”


    眼睛裏流露試探。


    江小樓挑了唇角笑,姚珊瑚被她笑得有點心虛:“姐姐緣何這樣看著我?”


    “妹妹今天來找我,是要再送我一條紅梅帶,還是準備在茶水裏下毒?”江小樓輕描淡寫地問道。


    姚珊瑚臉色一瞬間煞白,嘴巴動了動,後背有冷汗冒出,眸子楚楚可憐:“姐姐這是何意,難道懷疑是我……”


    那麽溫柔可愛的臉孔,卻有一副惡毒的心腸。


    江小樓已經說得這樣明白,她卻還是死不承認,果真人至賤無敵。


    “珊瑚,你不必在我跟前浪費感情,已經用不著了。”江小樓神色溫柔,眼眸深凜。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姚珊瑚再也坐不下去,她甚至沒辦法掩飾自己眼角眉梢的猙獰之色。


    江小樓神色從容,並不回答。


    姚珊瑚猛地站了起來,眸子嚴苛:“若非我的庇護,你早就被人趕出去了!我從來不知道你這樣恩將仇報,簡直是毫無廉恥!”


    江小樓的眼神太嘲諷,讓她覺得這場戲沒辦法再演下去。


    門砰的一聲,百合突然闖了進來,一臉慌慌張張。姚珊瑚勃然大怒,斥責道:“沒規矩的東西,還不快出去!”


    百合跌倒在地,滿麵涕淚:“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佩劍的將領已經率軍衝了進來,他的目光在美貌的珊瑚和醜陋的江小樓麵上輪番掠過,最終指著姚珊瑚,筆直地道:“捉住她!”


    姚珊瑚驚駭地盯著對方:“出了什麽事!”


    對方壓根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身著閃亮盔甲的士兵已經將她押了起來。他們身上的盔甲和腰刀鏗然作響,讓姚珊瑚恐懼得幾乎膝蓋發軟。


    兩名士兵拽住姚珊瑚的胳膊,不顧她的掙紮求饒將她扯出門去,百合戰戰兢兢地跟著追出去,追到樓梯之時卻不小心翻滾了下去,哎喲哎喲地叫個不停。此時,她聽見樓梯上響起咯吱咯吱的聲響,一雙繡鞋落在了她的麵前,隨後裙擺直接從她麵上跨過,百合下意識地一把抓住:“桃夭姑娘,救救我們小姐吧!”


    江小樓停住,低下眼睛瞧她,那一張遍布紅斑的麵孔此刻看起來格外靜謐:“來不及了。”


    說完,她輕輕抽出自己的裙擺,轉身離去。


    整個國色天香樓已經亂成一團,姑娘們麵麵相覷地看著眼前嚇人的一幕。先是老板娘金玉被揪著頭發綁出來,接著輪到姚珊瑚。


    大廳裏的客人們都震住了,一時戛然無聲。


    “到底怎麽回事?金老板和姚姑娘是犯了什麽罪?”


    “你沒看見嗎,連天策軍都出動了,分明是得罪了那一位!”


    那一位,說的自然是天策軍的都統權大督公。


    金玉臉色發白,金釵散落在地,頭發十分蓬亂,她死死扯住士兵的盔甲,指尖發白:“軍爺,我們到底哪裏犯了罪,總得讓我心裏明明白白!”


    呂媽媽忙不迭點頭:“到底怎麽回事,也得說個清楚啊!”


    姚珊瑚也是淚如雨下。


    樓梯的拐角,酈雪凝正疑惑地看著大廳裏喧鬧的一幕,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嚇了一跳,回過頭來:“是你——”


    “噓……”江小樓食指輕輕靠近唇,眼眸靜謐無痕。


    姚珊瑚眼尖,正好瞧見幾位華服公子大步流星地進了樓,頓時眼前一亮:“王公子,救救我,快救救我吧!”


    王鶴看到滿麵淚痕、衣衫散亂的姚珊瑚,登時勃然大怒:“你們是怎麽回事,無緣無故到這裏來拿人?!”


    他的話音剛落,卻被吳子都一把抓住,吳子都壓低聲音道:“你看清楚再說話,這是天策軍在拿人!”


    天策軍地位非凡,直接隸屬於權海,權海又為皇帝效命,權責比禁軍都要大三分。


    姚珊瑚瞬間紅了眼睛,她莫名其妙被天策軍抓住,壓根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麽罪,現在隻有王鶴這一線希望,她怎能輕易放棄?她用力掙開士兵,一下子撲倒在王鶴腳下,白淨臉頰慘白一片,嫵媚眸子淚水滾滾:“王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做錯了什麽……”


    王鶴極度氣憤,而其他人看到麵無人色的姚珊瑚含淚嬌滴滴的模樣,心中不免也十分同情。王鶴上前一步,向那領頭的佩劍軍人道:“不知她們二人犯了什麽過錯?”


    那軍人眼神陰鷙,麵容瘦長,語氣帶了三分戾氣:“天策軍辦事,從來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姚珊瑚臉色從原先的蒼白,到如今的一片死灰。眸子驚恐地睜大,渾身抖動的如同篩糠,豆大汗珠從臉頰滑落。


    而向來冷靜的金玉腦子正在急速轉動著,她突然大聲喊道:“一定是桃夭,是桃夭那個賤人,肯定是她做了手腳,得罪了督公!”她大聲喊著,然而所有人都是茫然不解的眼神,她快速轉向領頭的軍人,瞳孔驟然收縮,極度氣憤:“一切都跟我們無關啊!”


    酈雪凝吃驚地望著江小樓,然而她神色平靜,毫無動容之色。


    那麽平靜的眼神,像是早已預料到一切的發生。


    軍人冷冷道:“我們隻奉督公的命令,捉拿國色天香樓老板娘金玉和姚珊瑚。”


    金玉猛地爬起身就要往樓上跑:“我帶你們去找桃夭,是她害人,一定是她啊!”


    兩柄雪亮的長劍,一下子抵住了她的去路。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酈雪凝莫名驚駭。


    “沒有人會相信她們的話。”江小樓烏黑眼眸似有鋒刃劈過,冷芒四溢。


    金玉和姚珊瑚都是聰明人,但她們的聰明沒有用在正道上。金玉仗著國色天香樓有不少後台便自以為是,而姚珊瑚憑借一張楚楚可憐的臉就想操縱一切。隻要江小樓蓄勢待發,猛力一擊,她們就會輸得一塌糊塗,再無翻身之機。


    姚珊瑚用手捂住臉,嚎啕大哭,剛剛她落淚時,依舊是那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此刻那種陷入絕境的恐懼已經逼得她完全失去理智,聲音撕心裂肺,眼眸一片死灰!


    為什麽,明明那幅畫從上到下、裏裏外外她們全都檢查過,絕無半點機會給人動手腳,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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