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茗這一頓飯吃了很久,在吃掉最後一口肉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她竟然將桌上的食物全部吃完了!


    穿越來之後薛茗隻在前兩天跑去鎮子上時吃了一頓飯,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啃幹糧或者吃寧采臣的鹵肉,所以碰上這麽一桌豐盛的菜肴她吃得多點也無可厚非,但薛茗向來都是自己吃飯,因此對自己的食量非常清楚。


    就算她再怎麽餓,也不可能吃了滿滿一桌。眼下桌上的盤子全空了,盡數進了她的肚子,她卻沒有吃撐的飽脹感,放下筷子時隻覺得剛剛吃飽。


    薛茗知道自己不可能吃那麽多,所以馬上開始懷疑這些菜,“玉鶴大人,這些菜都是什麽做的?為何我能吃那麽多?”


    玉鶴正斜靠在軟椅上閉著眼休息,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沒有回應。薛茗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不死心地繞過桌子走到他邊上,壯著膽子推了推他的手臂,“鬼王大人。”


    玉鶴本就沒睡著,緩緩將眼睛睜開,回道:“這是陰間飯,給死人吃的。”


    薛茗臉色忽地一白,胃裏翻江倒海起來,方才還覺得香得要命的飯這會兒又惡心得不行,立即用指頭去摳嗓子眼,想全給吐出來。奈何那些飯很詭異,像是進了腸胃後立即被消化了一般,她幹噦了幾下,並沒有吐出什麽東西。


    薛茗在心中大罵不止,恨不得把肚子裏的東西全吐在玉鶴身上。


    這個死色鬼心眼壞透了,她吃的時候不說,吃完了才說是給死人吃的,存心害她。雖不敢對此人加以責罵,但薛茗難免有抱怨,撇嘴道:“既然是死人吃的飯,為何我方才吃的時候玉鶴大人不提醒我一聲?你都說我身上陰氣重了,若是吃這些玩意兒再吃出了毛病怎麽辦?”


    玉鶴支著腦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你先前也吃過一回陰間飯,可有吃出毛病?”


    “我什麽時候……”薛茗揚聲要反駁,話說到一半時忽而意識到他說的可能是真的。因為上次她走了一整天進了個小鎮子,那裏仍是鬼蜮地界,那麽她在那裏所吃的飯可就不可能是陽間飯。


    回想起上一次吃了之後的確沒有出現什麽不適,這陰間飯似乎對身體的影響不大。


    薛茗撓了撓頭,也不再鬧騰,換上一副笑臉對玉鶴道:“玉鶴大人你看,這都什麽時辰了,我也該回去了,不如你現在就幫我將聚陽符搶回來,再送我回去吧。”


    玉鶴並未應聲,而是慢悠悠地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天上人間?”


    薛茗趕緊跟上去,應道:“對對對。”


    他來到殿門處,一抬手將門給拉開,下一刻無數喧嘩的聲音如潮水般湧進來,買賣吆喝,爭執對罵,吵鬧得像是站在菜市場門口。


    薛茗好奇地探出腦袋去看,就見門外是一條窄窄的巷子,漫天的燈光從巷口落進來,外麵影影綽綽,正是熱鬧集市的模樣。薛茗倍感驚奇,意識到這並非原本殿門外的景象,應該是玉鶴用了某種法術將兩個地方拚接在了一起。


    她率先抬腳走出去,行到巷口處往外一瞧,見街道上人來人往,色彩斑斕的燈籠懸掛於高低各處,琳琅滿目的小攤緊挨著排列。在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小攤中,正有一個不大起眼的破舊小鋪子,門口搭了個天上人間的牌子。


    這裏正是她與寧采臣被抓走的地方。薛茗一看見這破牌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往牌子上踹了一腳,而後上前捶門,“人呢?給我出來!”


    隨後老頭打開了門,瞧見是薛茗,也露出極為驚訝的表情,“小丫頭,你本事倒是不小,竟能活著從百鴉鬼王的手裏脫身。”


    他往裏走,讓薛茗進了鋪子中,眼珠子一轉,發現她後麵還跟著個人。


    那人雪色衣袍,仙姿玉容,神色平靜而淡漠,雖模樣生得好,但氣息很內斂,存在感微弱,進了門後也沒說話,似乎沒什麽大來頭。老頭在心中計較了一番,轉頭對薛茗發表評價,“你這次帶來的這個,瞧著還不如先前那位。”


    薛茗心中冷笑,心說你個老嗶登最好再多說兩句,讓玉鶴弄死你。她不給好臉色,“你少跟我廢話,聚陽符呢?快還給我。”


    “小丫頭,銀貨兩訖,童叟無欺。你拿了貨物出了天上人間,是被偷還是被搶都與天上人間無關了,作何還回來找我?”老頭轉回櫃子後,拿出了一個賬本翻起來,而後指著一處道:“你的賬在這,聚陽符我給出去了,白紙黑字記得清清楚楚,可別想賴賬。”


    薛茗當社畜的時候見過數不清的厚臉皮之人,不要臉程度各有不同,麵前這死老頭仍然能排前三。她氣得渾身發抖,知道這人存心攪和這一樁買賣,便也不廢話,指著他鼻子道:“我是出來給我們老大辦事,這聚陽符你敢私吞,老大絕對饒不了你。”


    這老頭倒是不怕,笑問,“那敢問你家老大是何方神聖?”


    薛茗身子一側,指了指站在後方正拿著幾炷香研究的玉鶴道:“就是這位,鼎鼎有名的玉麵鬼王。”


    老頭聽聞麵色猛然一變,驚疑的目光又落在玉鶴身上,並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隻將目光遮遮掩掩地打量。鬼王千麵,鮮少以真麵目示人,這老頭一時也拿不準玉鶴的身份,正遲疑時,卻見玉鶴拿著香轉頭,聲音平靜地問,“這香如何賣?”


    老頭滿心疑問,遲疑地伸出兩個指頭,“二兩。”


    玉鶴不知從哪裏摸出的銀子,往櫃台上一扔。老頭拿出一杆小秤稱了稱,不偏不倚正是二兩,喜笑顏開地對薛茗道,“你說他是,那就是吧。”


    這一舉動把薛茗氣個半死,什麽叫她說是就是,這人本來就是!她是看不懂這死色鬼在幹什麽,分明是來搶回她的東西,還沒開口要就先給出二兩,腦子好像讓這個老嗶登派出的僵屍給吃了。


    薛茗在心裏罵翻天,嘴裏是一個字都不往外吐,悶聲不響地站在邊上,嘴角耷拉著,幽怨地看了玉鶴一眼。


    窄小破舊的小店鋪中,玉鶴一身纖塵不染的模樣站在當中,淡無波瀾的神色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沒有情緒的點綴,他更像是一尊漂亮的木偶,也難怪老頭會對薛茗說他不如寧采臣。


    若真是上門找事,帶寧采臣或許還好些,至少他會假裝發怒,要不就是跟人勾肩搭背裝出哥倆好的樣子,將東西哄騙回來也是好的。


    薛茗正胡思亂想著,就見玉鶴抬手,忽而往他剛買的那炷香上彈了一下,繼而一束小火苗燃起,冒出細細的輕煙。玉鶴將香隨手插在桌上的香爐中,這樣的舉動讓薛茗和老頭同時露出茫然的神色,看不明白他做什麽。


    繼而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忽而又喧鬧聲傳來,一串惶急的腳步由遠及近,隻聽“砰”的一聲,後院的門被整個撞開,一隻小鬼連滾帶爬地摔進來,滾到薛茗的腳邊。


    她嚇一大跳,往後退了兩步,就見這小鬼爬起來驚聲大喊,“掌櫃的,大事不好!貨倉著火了!”


    “什麽?!”老頭嚇得拔聲尖叫,慌張地躥進後門,很快就沒了蹤影。


    薛茗轉頭看了看燃著的香,再看看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玉鶴,忽然明白是怎麽回事。她雙手合十,默默慶幸方才那些罵人的話沒說出口,繼而揚起個笑臉對玉鶴道:“鬼王大人真厲害,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懲治這個奸商。”


    玉鶴看她一眼,懶得計較她方才幽怨的小眼神。


    薛茗瞧著這小破地方擺滿了東西,眼下那老頭也不在,於是四處摸索起來,看起來有用的好看的就揣起來。反正這老頭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商人,指定沒少玩黑吃黑,還搶了她的東西不認賬,她拿起來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沒多久那老頭就滿頭大汗地跑回來了,頭上的帽子都歪著,腳邊的衣袍像是被燒毀了,看起來非常狼狽。他先是對玉鶴大拜特拜,嘴裏一連串的“有眼不識泰山”之類的話懇求原諒,接著又從袖子摸出一個盒子用雙手奉上。


    這正是裝著聚陽符的盒子。薛茗一個大步上前奪回來,將盒子打開後掏出來檢查,後知後覺自己分辨不出來聚陽符的真假,就去問玉鶴,“你看看這是真的不?”


    老頭連聲道:“如假包換,如假包換!”


    玉鶴也看了一眼,沒什麽表示,薛茗這才放下心來,把盒子死死地抱在懷裏。


    緊接著老頭又開始求饒,捧出水晶圓罐,玲瓏剔透,裏麵裝了滿滿一罐的紅色丹藥,說道:“此物獻給玉麵殿下聊表心意。小人隻是一個掌櫃,若是東西都燒毀了實在沒法向琉璃殿下交代,還望玉麵殿下給條生路。”


    玉鶴並不接,問道:“這是何物?”


    老頭道:“素聞玉麵殿下風流,此藥乃是敦倫助興之物,隻要行事前吃上小小一顆,便可登頂極樂。此藥罕見難得,小人將天上人間內所有存貨送出,還望殿下饒過小人一命。”


    薛茗好歹也是上過學的文化人,知道“敦倫”泛指夫妻之間行房事,心說這老頭鬼精鬼精的,拿這玩意兒討好玉鶴這個色鬼,算是他找對了門路。


    果不其然,玉鶴伸手將水晶罐接下,隨後抬手將香掐了一段,道:“燃盡自然就滅了。”


    老頭不敢再多言,擦了把汗道:“多謝玉麵殿下高抬貴手。”


    薛茗看著二人,心中充滿惡意地想,這色鬼最好是拿了藥之後一次吃個七八顆,跟那些寵姬大戰幾天幾夜,最後玩得精盡人亡,這樣就不會來折騰她了。


    腦子裏編排著他精氣枯竭,麵容消瘦的腎虛模樣,薛茗沒忍住笑起來,惹得玉鶴偏頭睨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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