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你率兵去滇西打過仗麽?”


    “沒錯。”


    “你是白袍將軍?”


    “老夫當年南北征戰,一向都是身披白袍甲胄。”


    “你還是太監?”


    “是啊。”


    小建難過的說道:“古樹姥姥好可憐啊,為了一個承諾,苦苦守候了六百年,卻等來個老太監”


    南宮煙越發的迷惑了:“小姑娘,什麽‘承諾’?”


    小建高聲背誦道:“‘鋼炳今次逃過此劫,全賴爾救助,本將軍絕不食言,返京後,定向皇上請辭,前來大空山一世相陪。’你忘記自己的承諾了麽?”


    南宮煙聞言渾身猛然間打了個激靈兒,一段久遠的記憶驀地湧上心頭


    明初,晚春四月間,自己率明軍與南甸叛賊刀幹孟血戰滇西。金戈鐵馬,血染征袍,重傷後倒在了大空山一株鵝毛樹下,遠處的叛軍追兵已近,耳邊已聽得到人喊馬嘶之聲。彌留之際,抬頭仰望如白雪般的鵝毛樹冠,不禁淚流滿麵幽幽長歎:“想不到我鋼炳戎馬一生,今日命喪滇西,但願能全屍葬於此樹之下,血肉化為沃土滋養,足矣。皇天在上,若能逃過此劫,必定卸甲歸田,結廬在此,日夜與爾相伴”


    恍惚之間,那株高大的鵝毛樹顫抖晃動,漫天紛紛揚揚的飄下了鵝毛花絮,堆積在自己的身上掩蓋起來,耳邊依稀聽到有“嗚嗚”幽咽之聲。


    數日後醒來,他鑽出了厚厚的鵝毛花絮,大空山下兵戈之聲早已止歇,靜寂一片。自己曾站在鵝毛樹下鄭重發下誓言:“鋼炳今次逃過此劫,全賴爾救助,本將軍絕不食言,返京後,定向皇上請辭,前來大空山一世相陪”


    南宮煙想到此,長歎一聲道:“不錯,老夫當年是對大空山下一株救命的古鵝毛樹發過誓,回去後向皇上請辭,前來大空山結廬一世相伴。不過,返京後恰逢‘靖難之變’,不久後戰死沙場,終是無法兌現諾言”


    小建眼噙淚水,默默的聽完了南宮煙的講述。


    “恩公,”柳老思索著開口說道,“那株鵝毛樹就是‘古樹姥姥’,當年就是她以修煉得道的古樹汁液救活了您。三百年後,姥姥終於修成了人形,為了那句承諾一直孤零零的守候在大空山下,默默的等待著那位白袍將軍”


    南宮煙聞言沉默良久,抬眼仰望星空,一輪殘月橫掛天邊,夜色深沉,不禁口中悵然歎道:“老夫雖是無意,但卻辜負了古樹姥姥的一片癡情”


    “鋼炳將軍,你年輕的時候很漂亮麽?”小建腦袋裏想不出六百年前他會是什麽模樣,以至於古樹姥姥這麽多年都不能忘懷。


    南宮煙苦笑一下:“當年老夫一身白袍,算是英俊倜儻吧。”


    “可是姥姥還不知道你是太監”小建眉頭緊鎖,一副苦惱不已的樣子。


    南宮煙坦然說道:“此事日後老夫自有主意,現在不是還有一個‘紛兒’尚且在礦洞中麽?請跟我來。”說罷,率先走進了洞內。


    “恩公,您不是碰巧路過這兒的吧?”柳老跟隨在其身後,口中詢問著。


    “當然,誰會在半夜裏無事瞎溜達,”南宮煙一麵走著說道,“這座礦洞便是老夫墓穴之所在,畢竟在此修行了六百年,雖然身在數十裏之外,但亦能感應到裏麵氣場的微弱變化。”


    “恩公的功力深不可測。”柳老不由得讚歎道。


    冉和撳亮了手電筒,雖然在小建的攙扶下,但仍然有些磕磕絆絆,他的視力的確已經很差了。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石甬道走至盡頭,裏麵是一個碩大的墓室。側麵牆壁上還裸露著一個兩尺左右的小洞口,裏麵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見。


    墓室地麵上散落著一些腐朽的黑褐色棺材木板,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紛兒,紛兒在哪兒?”冉和望著空蕩的四壁,幾乎哭了出來。


    柳老眉頭皺起,心裏尋思著是上了降龍和尚的當了。


    “她在隔壁的墓室內。”南宮煙微微一笑,身子驀地縱起,橫著鑽進了牆壁上的洞窟,進入了清乾隆年間的太監毛団的墓室。


    南宮煙在漆黑中亦視物如常,見一位身穿土布花襖的年輕女人穴道被製,蜷縮在角落裏。於是走上前去“啪啪啪”為其解開了穴道,然後抓起她送回到了外麵的墓室。


    “師妹,你受苦了”柳老含著眼淚扶起了紛兒。


    “師姐,是個老和尚,紛兒不是他的對手。”紛兒委屈的說道。


    冉和睜著半盲的眼睛,上前激動的仔細打量著她


    還是四十年前的模樣,大大的眼睛,雙眸中含著淡淡的憂鬱,纖弱的鼻子,翹起的嘴唇,麵色蒼白,瘦弱的身子骨


    “紛兒,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嗚嗚”冉和咧開大嘴哇哇的失聲慟哭起來,鼻涕眼淚俱下。


    紛兒驚異的瞅著麵前這個年邁的老頭,疑惑的目光盯著他蒼老的麵孔,口中遲疑的說著:“你,你是冉和”


    冉和激動的連連點頭,淚水模糊了雙眼:“我是,我是你丈夫冉和啊,四十年了”


    “你終於來了”紛兒夢幻般的癡癡自語著,隨即暈厥了過去。


    “紛兒,紛兒”冉和將其抱在懷裏,急切的呼喚著。


    “師妹隻是突然受到強烈的精神刺激,人體免疫係統保護機製啟動,所以暫時不要弄醒她,等其自行恢複過來。”柳老畢竟是大學教授,醫學知識也懂得不少。


    小建看看紛兒,又望望柳老,不解的問道:“大師姐,你和二師姐都是綿屍,為何四十年過去了,她還是那麽年輕呢?”


    柳老麵色微紅,嘴裏支支吾吾的沒吭聲。


    南宮煙微微一笑:“童言無忌,當是可愛的緊,還是老夫告訴你吧。但凡屍變,無論男女,若是與陽間異性交媾,便會如常人般的衰老。但如果雙方都非陽世之人,同為屍變或鬼魂之陰人類,則不在此例。”


    柳老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小師妹,將軍說得不錯,師姐剛來京城時也年輕貌美,曾吸引了不少清華園男士的追求。唉,後來一時失足,上了校領導的床,雖然得到了破格提拔,但也嚐到了陰陽越界的苦果。”


    “嗯,所以老夫即便是奪舍為女人之體,也始終保持處子之身。從事三十多年的公安工作,拒絕了上到部長下至普通警官的示愛,雖然如今已年逾五旬,但這副軀殼卻絲毫不見老,部機關人人都稱讚南宮監獄長駐顏有術呢。”南宮煙嗬嗬笑道。


    “原來陰陽兩界還有這麽多的規矩啊。”小建聽了直乍舌。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若是在虛空結界中就不受影響。”南宮煙說道。


    “藍月亮穀麽?”小建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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