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隊長駕駛著幸福250摩托車沿著崎嶇的山道,一路奔趕腳村而去。


    方才在洞溪鄉小鎮上,他很容易的便找到了那輛破舊的北京130無牌照卡車。距車主反映,昨夜確實有幾個外鄉人在縣城殯儀館搭車到了洞溪鄉,並打聽前去趕腳村的道路,說是去探親訪友的。


    羅柱子,沒錯,閻隊長心裏尋思著,羅洪毛一案中的神秘東北老客、釋了去、邢書記,這樣線索就都串起來了,甚至包括屠局長所說訓練甲蟲的北大教授恐怕也與此有關連。按理說,這時候應該與縣局取得聯係請求增援,但由於老爹牽涉了進去,因此就隻能獨自一人先去趕腳村,探明情況後再做打算了。


    穿過一片茂密的毛竹林,有條小路蜿蜒通向偏僻的趕腳村,自己以前曾經來過的,因而還依稀記得。


    午時時分,翻過了一道山埡口,前麵穀中茂林修竹,隱約可見土牆灰瓦,炊煙嫋嫋,雞鳴狗吠,這就是趕腳村了,湘西最後從事古老“趕屍”行業的村莊。小村子不大,隻有十餘戶人家,羅柱子家的土屋位於村北頭,四周生有很多雜樹與湘妃竹,較為隱秘,上次就是在他家裏擒獲的那個疑犯釋了去。


    閻隊長把摩托車熄了火,隱藏在樹叢中,然後貓腰鑽進了竹林,悄悄朝著村北頭的羅柱子家摸去。


    他掏出手槍,躡手躡腳的前行,盡可能的不踩響地上的幹枝枯葉,這些江湖中人都會武功,聽覺應當極為靈敏。


    閻隊長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著樹林中的動靜,穿過前麵的竹林應該就到了。突然,他止住了腳步。就在身前四五米的地方,厚厚的枯葉上,有十餘隻碩大的黑色甲蟲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他仔細的打量著這些甲蟲,個頭約有小手指般大小,頭部呈扇麵鏟狀,生有複眼,並有向上逐漸尖細的角突,全身披著黑甲。


    這不是屎殼郎麽?閻隊長微微一笑,這東西是益蟲,能夠清理和吃掉各種動物的糞便,有著“自然界清道夫”之美譽,於是便不去打擾它們,高抬腳盡量不去踩踏。


    “嘎嘎嘎”屎殼郎突然伸出強壯的後肢,並用力的相互敲打起背板,發出了急促的警報聲。


    閻隊長正詫異間,忽聽“簌簌簌”如雨打落葉般的聲音由遠及近,定睛細瞧,不禁嚇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四下裏,不知從哪兒冒出了成千上萬隻屎殼郎,竟然將自己團團的包圍了起來。而且看上去訓練有素,整齊有序,領頭的是則是一隻拳頭大小的巨型屎殼郎。


    這肯定就是那位北大教授培養的甲蟲了,這隻首領體型之大,簡直聞所未聞,看上去凶巴巴的極為瘮人。


    此刻,閻隊長已然不敢邁腿,生怕它們群起攻之。而“鐵甲大軍”們則靜靜的圍在四周,無數複眼惡狠狠的盯著他,鴉雀無聲顯得異常的詭異與恐怖。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閻隊長慢慢的鎮定下來,悄悄將子彈推上膛,槍口瞄準了那隻拳頭大的屎殼郎首領。但他始終猶豫著是否要這麽做,若是槍聲一響,邢書記等人便會聞風遁入山林之中,那樣就難以抓捕了。另外也不知道擊斃了首領後,這些甲蟲大軍會不會退縮,萬一一哄而上的話,自己根本抵擋不住,如果沅陵縣局的刑警隊長竟然被一群屎殼郎給咬死,那糗可出大了。


    “原來是沅陵縣局刑警隊的閻隊長啊”竹林裏驀地閃出兩人來,其中那個健碩的中年男子兩側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便是身懷武功之人。


    閻隊長迅速的打量了下對方,認出此人去年曾在沅陵與邢書記等江湖人士一同被拘留過,於是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姓包,對麽?”


    “沒錯,正是包某,”那人點點頭,一邊介紹著身旁的那位年輕人,“這是我的師叔平原,去年也同被關在縣局看守所的。”


    “嗯,我想起來了。”閻隊長說著將手槍關上保險揣回了腰間,暫時已無須亮出武器了。


    “啪啪”兩聲,平原拍了拍巴掌,然後嘴裏念了幾句咒語,那些屎殼郎鐵甲大軍便一哄而散,片刻之間走得一隻都不剩了。


    “嗬嗬”閻隊長見狀頗為驚訝,笑著說,“聽聞有位京城的北大教授在趕腳村搞甲蟲方麵的課題研究,我猜想他一定就是無燈教授了。”


    “沒錯,他此刻正在屋裏呢,”包先生殷勤的邀請道,“日近正午,閻隊長風塵仆仆的來到這裏,若不嫌棄,就請一同吃個便飯如何?請隨我來。”說罷轉身引領閻隊長走出了竹林,來到了羅柱子家。


    屋子內,一幫人正圍坐在桌旁吃飯,鄉下土燒的辣味兒交織著燉草雞濃鬱的香氣,令閻隊長感到腹中一陣饑渴,不自覺的咽了口吐沫。


    他一眼便望見老爹也在其中,喝得麵紅耳赤,興奮的與其身旁的邢書記嘮著嗑,聲音比以往大了許多。


    這老爺子,多年來還從未見到他這麽高興開心過呢,閆隊長心裏尋思著。


    “咦,兒子,你怎麽來了?”閻老爺子正端著酒杯的手驀地停在了那兒,目光疑惑的盯著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閻隊長苦笑道:“老爹,你在這兒光顧著飲酒作樂,可整個沅陵縣局全都炸鍋了”


    閻老爺子確認是自己的兒子後,突然緊張的站起身來,急匆匆的問:“你不會是帶著警察來的吧?”


    閻隊長晃了下腦袋,歎息道:“放心吧,老爹,就是因為看見了你蹬著三輪車帶他們潛逃,我才一個人來到趕腳村的。”


    “哦,這就放心了。”閻老爺子虛驚一場,趕緊把杯中酒倒入口中,捋了捋胸口。


    “兒子,快來認識一下你的姑爺爺和姑奶奶”閻老爺子高興的招呼他過去。


    “姑爺爺?”閻隊長吃了一驚,啥時候有親戚了。


    “就是黃龍府的邢書記呀”老爹嗬嗬笑道。


    此刻邢書記微笑著衝閻隊長點點頭:“不錯,本書記就是你的姑爺爺,可兒就是你的姑奶奶。”


    這時羅柱子添上一雙碗筷,拉張木凳請閻隊長落座,羅老爹則替其斟滿了一杯酒。


    閻隊長沒有坐下,目光緩緩掃視了一下:“這兩位就是古樹雲平和邢姑娘吧?‘易容術’果真不簡單呢,把大家都給糊弄了。”


    古樹雲平矜持的微微一笑:“由於事發突然,不得已而為之,還請閻隊長見諒。”


    “邢姑娘果然相貌出眾,難怪‘表叔’說世間再無女人能夠與之相比了。”閻隊長的目光落在了秋波老嫗的臉上,由衷的誇讚道。


    秋波老嫗嫣然一笑,微微欠了下身。


    “表叔?”古樹雲平聞言不禁愕然,“他也到了沅陵麽,果然是緊追不舍啊。”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再說話。”閻老爺子關心的拽他到自己的身旁坐下,伸筷夾了一隻雞腿放在其碗裏。


    閻隊長默默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中盤算著此事該如何處理。看老爹的樣子,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公事公辦的,可是身為刑警隊長,受黨培養教育多年,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出窩藏公安部通緝要犯的事兒來。


    “小閻同誌,你是黨員吧?”邢書記這時清了清喉嚨開口了。


    “當然是。”閻隊長不動聲色。


    “嗯,你父親身為南下幹部,同時也是一名老黨員,而本書記更是黨的中層領導。根據黨的組織原則,在特殊情況下,隻要有三個黨員就可以臨時成立一個黨小組,我這個縣委書記嘛,就任臨時小組長吧。”邢書記鄭重的說道。


    閻隊長默不作聲的望著他,看看這位通緝犯究竟想幹啥。


    “今天,我們就在酒桌上召開一次臨時黨小組會議,議題主要是統一思想,幫助小閻同誌提高自身的革命覺悟,在大是大非麵前認清形勢,站穩階級立場”邢書記麵色嚴肅,宛如當年在縣委禮堂做報告時的語氣口吻。


    “相公,閻捕快為何要提高‘覺悟’呢?”可兒不解的問道。


    “可兒,”邢書記柔聲回答說,“小閻同誌目前的思想覺悟還達不到他父親那樣的高度,因此需要黨內對其批評和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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