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廖神婆是為蠱人所殺,這個在有良心中留存了許久的疑團終於解開了,隻是時過境遷,當年的七色魘如今已經修成白光大魘,成為了一代曠世魔頭。


    “廖神婆不過就是個鄉下無知老婦,罪不至死,何苦非要其斃命呢?”有良回想起廖神婆的冤魂不散,附體二丫想要弄明白自己究竟為何人所殺時的憤懣情景,頗感不平。


    “哼,婦人之仁,”蠱人不屑一顧的哼道,“封建宗教迷信在意識形態方麵極其重要,若是任其放縱和發展下去,便會危害到社會主義之國本。就像前兩年所發生的那場反革命暴亂,若不是及時采取了強有力的鐵腕措施,勢必將危及到無產階級專政政權。”


    “既然有法律,就應該依法治國,濫殺無辜豈不是視法律為兒戲,無法無天了麽?”有良爭辯道。


    “哈哈,本尊就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蠱人目空一切的仰臉桀桀大笑起來。


    有良歎息著搖了搖頭,徹底無語。


    “有良,本尊原先有意誠心加以栽培,結果你卻不識抬舉,竟然私下裏偷偷劫走了陳圓圓,簡直是忤逆犯上。還不單單如此,盜取《水龍斬破局圖》,以贗品冒充張道陵的畫軸欺騙老夫,囚禁‘葛老魘’,殺死宋老拐,累累罪行,罄竹難書”蠱人忿忿不平的曆數著有良所犯之過錯,語氣中隱含的殺氣越來越濃,看似準備要動手了。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隱隱約約傳來了哀婉清幽與蒼涼的古琴聲


    蠱人一愣,隨即側耳聆聽,其麵色表情漸漸的凝滯住了,口中不禁喃喃自語:“此曲將君臣二弦以‘慢商調’彈奏,將臣弦音高降低為君弦同音,以宮音為主調,大有反君之意。悠揚之間難抑憤懣沉鬱,凝重外又具超曠飄逸風骨,大有‘壯士一去不複還’之千古悲涼,聽聞世間唯久已失傳的《廣陵散》方有此韻味兒”


    “不錯,正是嵇康的《廣陵散》。”寒生平靜的說道。


    “朱神醫,不知是何人所撫琴?”蠱人聞之愕然,遂急切的詢問。


    “邢沅。”寒生回答。


    “陳圓圓”蠱人大吃了一驚,“她也在這兒?”


    第三卷 《柯笛遺音》  第137章 柯笛遺音


    鬼爪此刻默默的站在旁邊一言不發,但犀利的目光則始終盯著阿嗬手裏拎著的一隻長方形鋁合金箱子上。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趁著群雄與白光魘大戰時的混亂之際,暗中偷偷盜取張道陵的《敦煌夜魘圖》,目測那箱子的長度正好與畫軸相當,應該就藏在裏麵。


    但眼下瞧著並無機會,因此還需繼續等待才是,反正耐心與堅忍本就是魔花螳螂的強項。


    蠱人目光掃過眾人,麵上微微一笑,突然雙臂前探。寒生感覺瞬間有股強大的力量驟然而至,但覺手中一輕,那把手槍已然被其劈空掌力奪去了。


    “在藍月亮穀的高人麵前就不要隨意擺弄槍械了”蠱人一麵斥責著張局長,隨手將手槍扔還給了他,後者麵色一紅,表情顯得十分尷尬。


    “朱神醫,那麽就煩請前麵帶路,本尊想要見見撫琴之人。”蠱人客氣的說道,心想這幾個人回頭再來收拾也不遲。


    寒生點點頭,轉身引領著大家走過冰舌來到了冰帽下,麵前可見參差不齊的藏匿著很多隱秘的洞穴。


    蠱人心中不禁暗道,宋老拐所說的藍月亮穀入口就在其中了,果然這些冰川洞穴都隱藏在冰瀑的後麵,衛星在空中根本看不見。


    蒼涼幽怨的古琴聲從一座懸掛著冰溜子的洞穴中傳出,蠱人跟隨著寒生邁步入洞。他自忖武功已登峰造極,塵世間絕無敵手,因此大搖大擺的走進了石廳。


    他的目光迅速的掃視了一周,見石廳中間矗立著一根巨大的石筍,上麵端坐著個年邁的老和尚,懷中竟然還抱著一支國外的頂級狙擊步槍。四麵的石壁光滑如鏡,倒映出來十二個盤腿打坐的黑衣僧人,其中男女老少胖瘦都有。這些人動也不動,就如同壁畫裏的人物一般,但他一眼便看出,黑衣僧全都是身懷武功的活人。


    石筍之下,一容貌絕世的女子趺坐於地,雙膝之上擺放著一隻斑駁的古琴,雙眸凝視著琴弦,在心神專注的撫琴,此人正是被有良拐跑的秦淮河名妓陳圓圓。


    蠱人驚訝的發現,她那因走火入魔而毀掉的半張臉已經徹底痊愈,如今肌膚勝雪,星眸皓齒,已然傾城傾國之色,難怪當年吳三桂要“衝冠一怒為紅顏”呢。


    此刻的秋波老嫗全然沉浸在了幽婉悲涼的琴聲裏,但見其玉指托抹挑勾,纖雲弄巧,飛星傳恨,將嵇康千古絕唱的這首《廣陵散》演繹的淋漓盡致。以至於連枋長老都完全深陷其中了,古樹雲平與青兒更是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麵,難以自拔。


    石廳內,餘音繞梁,如泣如訴,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驀地,其聲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喧啾百鳥群,又見孤鳳凰,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


    琴音怨恨淒惻,忽如幽冥鬼神之聲,邕邕容容,言語清冷。怫鬱慷慨,又亦隱隱轟轟,風雨亭亭,紛披燦爛,戈矛縱橫,大起大落,令人心中冰炭交加,不覺潸然而淚下。


    就在這時,但見秋波老嫗左手跪,右手急曆,指尖連挑數弦,琴音如疾風暴雨,電閃雷鳴,隨即十指急速滾拂,驀地雙掌伏於弦上,琴音戛然而止


    良久的沉默


    “哈哈,”蠱人擊掌笑道,“本尊今日有幸聽到失傳了一千七百餘年的《廣陵散》,真是耳福不淺啊。待此番事了,陳圓圓便隨老夫回京,錦衣玉食,撫琴笙歌,無憂無慮,豈不快哉?”


    古樹雲平則麵現悲壯之色,移步至秋波老嫗身前,深深的鞠了一躬:“邢姑娘,多謝你為在下撫琴《廣陵散》,古樹此生再也無憾。‘豈有頭風筆下痊,浪成蠻語向初筵。蘭亭舊趾雖曾見,柯笛遺音更不傳。照耀文星吳分野,留連花月晉明賢。相逢隻恨相知晚,一曲驪歌又幾年’”


    秋波老嫗緩緩抱琴起身,盈盈道了個萬福,口中哀怨悲涼的幽幽說道:“好一個‘柯笛遺音’,當年蔡邕流放北國而得‘柯笛焦尾’,今日邢沅為公子撫‘秋波古琴’一曲,至此《廣陵散》絕矣。”說罷,猛然間高高的舉起古琴朝地麵上摔去


    寒生見狀大驚,額間伏屍魄驟然發動,身形一閃,就在古琴即將落地的一瞬間,將其撈了起來。


    然而,當其雙手尚未拿穩之際,一股大力驟然而至,竟然劈空給奪去了。


    “圓圓,你這是何苦呢?”蠱人手裏抓著古琴瞥了一眼,嘴裏不由得“咦”了一聲,“哈,竟然是‘秋波古琴’!歲月冉冉,‘號鍾’、‘繞梁’、‘綠綺’和‘焦尾’如今早已湮滅,想不到這嶺南四大名琴之一的‘秋波’卻仍存於世。美人名琴,相得益彰啊,嗬嗬”


    此刻,寒生心裏也不禁愕然,這蠱人的身手之快甚至不亞於自己的“蠅眼神功”,此人詭異的功力實在是嚇人。


    “邢姑娘何故於如此?”他轉頭不禁歎息道。


    秋波老嫗慘然一笑:“子期即死,伯牙絕弦,知音不再矣”


    蠱人聞言不屑的嘿嘿冷笑:“本尊的音律造詣堪比鍾子期,我們才是知音,而這小白臉隻是貪圖美色,曲意奉迎,絕非可以托付終身之人,不如交由老夫滅了吧”說罷,將古琴扔給了作子,便要對古樹雲平痛下殺手。


    方才,就在眾人全神貫注的聆聽那首《廣陵散》時,最後進入石廳的鬼爪趁著無人留意自己,悄悄的倒地化為了六足陰影,並偷偷移動到了阿嗬的身後。他仍在等待著最佳的時機,隻有在白光大魘分不開身的時候下手奪箱子,才是最穩妥的,否則難以順利逃脫。


    他早就看明白了,藍月亮穀中的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白光魘的對手。


    蠱人不耐煩的衝著寒生一擺手:“朱神醫宅心仁厚,你且帶著圓圓離開這裏,以免被誤傷,本尊隨後就來。”


    此刻,有良焦急的目光盯著石筍上的枋長老,按照原來商定好的計劃,一旦誘騙到蠱人進入石廳,他就應該立即“倒轉魔像”將其困在裏麵,並暴露出白光魘的腳底板死穴,以便自己暗中用噬嗑針進行偷襲。


    哪知枋長老自忖武功高強,而且又有神奇的火器——那支m82a1巴雷特狙擊步槍,因此並不急於發動魔像。他想要僅憑一己之力戰勝蠱人,這樣便可以帶著屬下堂而皇之的進入藍月亮穀了。


    “有本尊在,豈容妖孽來此撒野?”枋長老高聲喝道,縱身躍下了石筍,端著m82a1巴雷特狙擊步槍威風凜凜的站在了蠱人的麵前。


    蠱人打量著他,語氣頗為鄙夷:“你就是那位‘暹羅有史以來最邪惡的降頭師’,被吞武裏王朝鄭信趕到緬甸去的封建領主枋長老吧?身為當年《水滸傳》中混江龍李俊的後裔,苟且偷生了兩百多年,竟然也跑來趟這渾水。”


    “哼,本尊刻苦修煉數百年,就是為鏟除為禍人間的妖孽,今日就要同先祖梁山好漢那般替天行道,你甭想活著逃出這裏了。”枋長老一身正氣,擲地有聲的朗朗說道。


    “就憑你的所謂‘魔像’麽?哼,區區障眼之法,困得住藍月亮穀中的人,卻怎奈何得了老夫?”蠱人冷笑著,這是從阿嗬的口中聽來的,經他一語道破後,還確實頗具震懾力。


    枋長老聞言驚愕不已,心裏暗自狐疑,“陰魔功”乃是自行修煉悟出來的,白光大魘怎麽可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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