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嬤嬤驚駭地看向此時的林暮安,心中暗道:遭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


    林暮安許是氣得狠了,本就沒多好看的臉色,更白了些,眼中淚光閃爍:“我鎮北大將軍一門在邊關苦守多年,承蒙聖恩,終得回京,原想著嫁一平凡人家,相夫教子。聖上體恤林家,讓我嫁進顯赫侯門,過體麵日子。”


    “沒成想,這門婚事竟有這麽多看不過的,上至婆母不喜,下至婆子丫環拿髒水潑我!罷!罷!既然你們淮陽侯府這麽看不起人,還請夫君與我休書一封,我這就家去,省著在這裏遭人白眼,林家門戶雖小,但還要臉!”


    “單嬤嬤,送秦嬤嬤回去!雪青,月白,收拾東西,咱們這就走!”


    林暮安這一嗓子,雪青月白進來二話沒說就開始收拾東西。


    江景珩在邊上看得正歡,沒想到這把火燒到他身上了!


    休書!不可能,好不容易有這麽對他胃口的丫頭,他還不想和離呢!


    林暮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麵容淒苦蒼白,梨花帶雨,看得江景珩心中大急,心頭火氣,遂朝著還站在那裏得秦嬤嬤吼道:“狗奴才,仗著母親的勢,欺負到我本心居頭上來了,拿著你東西,給我滾!”


    秦嬤嬤早在林暮安變臉時就傻眼了,再聽江景珩的吼聲,回過神來後心頭越來越慌,揣上盒子,就要離開本心居!


    她得趕緊去回夫人!


    “少夫人!”


    “姑娘!”


    “林暮安!”


    數道驚呼聲一同響起,一腳已經賣出門檻的秦嬤嬤驚得回頭去看,手中的盒子頃刻掉在地上。


    一盒子賣身契散落的到處都是,秦嬤嬤恍若未見。


    腦子隻有一句:完了!


    “快去叫大夫!”江景珩接住林暮安,見其雙目緊閉,麵無血色,頓時慌了,朝著外麵胡亂吼道:“還有侯府所有能主事的,全叫來!我倒要看看,侯府到底還有沒有章法,奴才欺負到主子頭上了!”


    一時間,本心居亂了。


    漸漸的,侯府也亂了。


    戌時的梆子剛剛敲過,本心居燈火通明,屋子裏卻靜悄悄的。


    本心居正門屋外,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丫環婆子,全都縮肩勾身,大氣不敢出。若是有人細瞧,那跪在當中的正是沈氏身邊的秦嬤嬤。


    而沈氏,此時正與江侯爺坐在屋中下首,絞著帕子,神情難辨,在她旁邊坐著沉著臉的江侯爺。


    裏屋內,林暮安臥於床榻,江老夫人坐在床榻邊兒,徐嬤嬤守在後麵,江景珩站在另一邊。


    三人靜靜等待著張太醫的看診結果。


    須臾,張太醫收回手,雪青即刻遞過來一張幹淨的帕子,月白端著一盆溫水。


    張太醫就著水淨手,再將手擦幹。


    江老夫人見此,才開口關切地問:“張太醫,老身這孫媳如何了?”


    聽到江老夫人問話,張太醫不敢隱瞞:“回老夫人,少夫人此前可是受過傷?”


    這件事,侯府人如何得知,江老夫人隻好將目光投向雪青月白二人。


    見此,月白上前朝著江老夫人和太醫哥行一禮,才道:“稟老夫人,張太醫,我家少夫人兩年前確實受過傷,當時差點救不回來了,後來大難不死,這些年一直吃著藥將養著,敢問太醫,可是那藥的問題?”


    還真傷過,江老夫人心頭捉摸著:“張太醫,我孫媳這傷和這次病倒有關?”


    張太醫了然的點點頭:“老夫剛剛把脈時,就察覺出少夫人身體有殘餘的藥力。那藥是用來補養氣血,驅寒溫體的,此藥用藥精準,若少夫人用個三五年,身體定會康健。然這藥雖補,卻忌動怒。稍有不慎,就會氣急攻心。少夫人多日來鬱結於心不得紓解,如今氣血上湧,瘀堵於心,才會昏倒。”


    張太醫不愧是宮裏出來的,說話圓滑適度,還能讓江老夫人明白的徹底。


    哪來的鬱結於心?


    張太醫雖久居宮中,但每每下夜歸府,京都的閑言碎語多少都能聽一耳朵。


    自鎮北大將軍一家從邊關回京,各種閑言碎語不斷,好不容易嫁進侯府了,結果成婚當天二女同嫁,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嫁進來第二日就氣急攻心昏過去了,想也知道這侯府長房嫡子夫人的位子不好坐。


    世家大族的醃臢事多了去,張太醫不想沒事找事。


    遂說道:“老臣予少夫人開上幾副藥,等少夫人醒後,予那溫補的藥一同吃,再細心將養著,不出一個月便好全了。”


    江老夫人聽了,從藤椅上站起來,微微俯身:“有勞張太醫了,徐嬤嬤,送送張太醫。”


    徐嬤嬤躬身:“是,老夫人。”


    上前走了幾步,稍一側身,伸手朝著張太醫:“張太醫這邊請。”


    “好。”張太醫拱手,去外間開了方子後,就離開了。


    送走了張太醫,江老夫人重新坐在藤椅上,垂眸看著已經換了地方,窩在床邊角看林暮安的江景珩:“好好照顧你媳婦,別再讓人氣著她了。”


    江景珩看著安安靜靜躺著的女子,悶聲道:“知道了,祖母。”


    老夫人看著長孫如此,沉沉歎了口氣。恰巧徐嬤嬤送完張太醫回來,老夫人再次起身,指了指守在一邊眼睛哭得紅紅的月白,話音沉冷。


    “你叫月白吧,走,去外麵瞧瞧,究竟是多有臉麵的婆子,竟還訓斥起我淮陽侯府長房嫡長媳來了!”


    江景珩站起身,躬身相送:“勞煩祖母了。”


    珠簾相碰的脆響,像是一個開關。


    讓恍惚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這麽久的江侯爺和沈氏都看過去。


    二人同時起來,躬身道:“母親。”


    老夫人看都沒看二人,在徐嬤嬤和月白的攙扶下,坐在正屋上首。


    這時,星黎從外頭進來,手上端著些熱茶點心,將東西放下後,慢慢退了出去。


    江老夫人眼角瞥見這一幕,心思一頓,倒是個心細的。


    視線掃了屋中一圈,在沈氏的身上停留的久一些。


    然後,朝著跟出來的月白招呼:“月白,你先把前因後果說一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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