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過來吃早飯啦。”
果婆婆忙碌了一早上，這會兒才有功夫閑下來吃東西。
聽到聲音，一個麵黃肌瘦、大概三四歲的小男孩從角落裏站起身，興衝衝地跑了過來。
“婆婆，給！”
他的手上捏著一朵黃色的小花。
果婆婆伸手接過了小黃花，這是一種野菜的花，她在家裏種了不少——
雖然她擁有催生植物的異能，但這樣的能力也不是無限的，所以她也需要動手栽種植物。
“謝謝你，康康真是婆婆的小寶貝。”
小男孩眼睛亮亮地望著她，看她將小黃花別在灰白的頭發之間，便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果婆婆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小孩的發絲也枯黃枯黃的。
她不禁想起昨天遇到的那個少年。
他的個子那麽高，看上去還很壯實，一頭秀發濃密幽黑，即使蓬頭垢麵也掩不住的俊朗。
要是她的康康也能這樣健康地長大就好了……
果婆婆收回手，將一串烤蘑菇放在孫子的碗裏。
這個小區原本住滿了人，在大災變後人去樓空，掩埋在廢墟中的東西就成了無主之物。
她和孫子搬到這裏之後，就找到了不少好用的東西，這套餐具就是她在廢棄房屋中收集到的，雖然邊角都有磕碰損壞，但並不影響使用。
小康康起床後先吃了個果子，這會兒消化得差不多了，聞到香味立馬變得饑腸轆轆起來。
他用叉子叉起一個蘑菇，吹涼後咬下一口。
肉質厚實的大白蘑菇，烤熟之後吃起來有點像肉，小康康特別喜歡，但今天的烤蘑菇，味道好像更特別，也更美味。
“鹹鹹的。”他說道。
“是的，我灑了一點鹽，是不是更好吃了？”
“嗯！”
果婆婆笑得更慈祥了，昨天換的鹽，夠康康吃十天半個月的。
至於她自己，自然還是吃原來用草木和石頭自製的鉀鹽。
雖然鉀鹽吃多了對身體也不好，但她一個糟老婆子，都已經吃這麽多年了，也無所謂繼續吃。
祖孫倆的早餐，就是烤蘑菇和兩個果子。
吃完之後，果婆婆又繼續侍弄種在屋裏的菌菇和野菜，小男孩蹲在她身邊自己玩耍。
光線透過牆壁縫隙照進來，落在野菜翠綠的葉子上，給屋裏帶來幾分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忽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果婆婆立刻警覺起來。
在這樣的世道，有時候人類比變異生物還要危險得多。
難道是那些人來找她了？
果婆婆是跟孫子逃到這裏的，這才過了一年多，難道就被找到了？
她捂住了小康康的嘴巴，屏息凝神。
應該隻是路過吧？
她聽著外頭的動靜，卻發現腳步聲越來越近，對方不像是漫無目的地走動，反而筆直地朝她的住處而來。
“應該在這裏了……”
果婆婆隱隱約約聽到這句話。
外麵的人真的是來找她的！
果婆婆鬆開了小康康，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康康便自己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果婆婆走到牆壁裂縫的地方，努力透過縫隙往外麵看。
她位於高處，外麵的景物看不太真切，隱約能看見兩道身影正往上攀爬。
果婆婆心跳如擂鼓。
如果真是那些人找了過來，還如此精確地知道她的位置，那肯定是有人出賣了她……
果婆婆咬了咬牙，眼中閃過決絕。
“康康，你去找老李頭，婆婆會拖住外麵的人。”
“如果到了晚上婆婆還沒有去找你，你就跟著老李頭，把項鏈給他，他會照顧你的。”
聽到這番話，小康康的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
他搖著頭，卻不敢哭出聲。
“婆婆歲數大了，已經沒幾年好活了，但你不一樣，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被那些人抓回去。”
果婆婆將小孩推到屋中的一處缺口，缺口後是一條通道。
她用破木板將缺口堵上後，就拿著鐮刀來到雜物間，打開雜物間牆壁上的一個氣窗。
外麵的人爬到塌樓頂部，就會看見這個氣窗，就能從這裏進到她的屋子。
果婆婆的眼神中滿是狠厲。
她不能死在這裏，也不能被帶回去，在那個小院子裏沒日沒夜地催生植物，直到油盡燈枯……
她還要去找她的小孫子，養育他長大……
所以她得先下手為強，主動出擊！
果婆婆爬出氣窗，她握緊了手中的鐮刀，等到第一個攀爬上來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她將鐮刀高高舉起，用力地揮劈而下！
“哐當！”
果婆婆隻覺得眼前一花，那道身影倏忽間消失在她麵前。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重新出現在她身側，不僅躲過了她的攻擊，還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劇痛讓她手指一鬆，鐮刀便脫手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
周起微微愣住，眼中的紅芒已然消退。
他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在果婆婆的鐮刀揮斬下來的瞬間，他看到她的動作變得奇慢無比，就好像被人按下了慢放鍵一樣。
他下意識往旁邊撤開，接著握住了她手腕。
這個動作在他自己的視角中隻是正常的速度，但當那種玄妙的狀態消失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完成了一個怎樣不可思議的動作。
“小起哥！”
唐羽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讓衝突雙方都回過神來。
“你們是什麽人？想要幹什麽！”果婆婆用力掙紮著，色厲內荏地喝道。
“婆婆——”
周起剛要開口解釋，一道稚嫩的嗓音就從後方傳來。
聽見小孩的聲音響起，果婆婆的神色中多了驚慌和恐懼，她掙紮得愈發厲害，周起控製不住，也就順勢鬆開了她。
重獲自由的果婆婆直接轉身往後跑去。
看見孫子幼小的身影從裏麵冒了出來，果婆婆又急又氣，趕緊把他按了回去。
“果婆婆，是我，周起！”
周起本想要追，結果走出兩步就感覺走不動了，他低頭一看，發現兩團細藤不知何時從兩側生長而出，纏繞住了他的雙腳。
這細藤很脆弱，一扯就斷，但耽誤的這點功夫，也足夠果婆婆重新跳入氣窗了。
她被嚇壞了，原本是準備帶著孫子逃跑的，然而周起的聲音傳入耳朵，卻讓她停了下來。
周起……
她有些驚疑不定，重新探出身體看向他們。
“果婆婆，是我。”
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周起一喜，連忙解釋道，“我們昨天剛見過的，我用鹽跟您換了果子，還記得嗎？”
在他身後，唐羽安也爬上了塌樓的外牆。
他站在後麵小心探出腦袋，手裏抓著果婆婆掉落的鐮刀，一臉驚慌又防備地望著她。
這個老奶奶好凶殘！
剛才小起哥但凡躲得慢一點，不說一命嗚呼，至少也得重傷了！
他們就是來做買賣刷積分而已，唐羽安怎麽也沒想到會這麽危險……這讓他對這個末日世界的認知又深入了幾分。
果婆婆仔細辨認之後，終於是將周起認了出來。
主要是周起的衣服並沒有昨天那麽髒，臉上也幹幹淨淨的，而且兩人也就一麵之緣，果婆婆才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
當然，真正讓她放下警惕的，還是周起身後的唐羽安。
盡管兩人隻相差了三歲，但唐羽安一看就知道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可愛秀氣的臉蛋還帶著糯糯的嬰兒肥，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幹淨，簡直像是從大災變前穿越來的。
如果是來抓她的，絕對不可能帶上這樣一個小孩。
明白是誤會，果婆婆的臉上多了幾分尷尬。
不過她也沒有立刻從氣窗中出來，而是開口問道：“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她沒忘記這兩個小孩充滿目的性的行動。
周起一頓。
唐羽安卻張口就來：“我們就是路過這裏，看這邊草木茂盛，想找找看有沒有野果子吃，哪知道差點被偷襲……”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聲音裏多了埋怨。
“婆婆，我哥哥剛才差點就被你砍死了！”想到方才的凶險，唐羽安就感到後怕。
果婆婆愈發尷尬起來。
她再次審視周起和唐羽安，看了幾眼後，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兩個小孩一看就知道來曆不凡，沒必要對她說謊。
“抱歉，我將你們當成了匪徒……”
“那婆婆你還有果子嗎？我們可以跟你換一些嗎？”
果婆婆的態度一軟下來，唐羽安便就坡下驢，趁機提出了交易。
反正小起哥沒有受傷，果婆婆也不是真的惡人，那交易還是可以做下去的。
聞言，果婆婆一頓，有些遲疑起來。
鹽是必需品，如果長期不吃鹽，身體會出現乏力、神經衰弱和頭暈目眩等症狀，嚴重的還會危及生命。
她昨天已經品嚐過。
周起跟她交換的鹽質地細膩、也沒有任何異味，是隻有她小時候才吃過的精鹽，比她自製的鉀鹽要好得多。
如果隻有她自己也就罷了，但……
“你們還有鹽？”她忍不住問道。
“嗯，有的。”
唐羽安點點頭，但也沒有著急跟她做買賣，他看著從果婆婆身邊探出的小腦袋。
那是個大約三四歲的小男孩，頭發枯黃、臉頰微微凹陷，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望著他。
唐羽安從沒見過這樣瘦小的孩子，他妹妹唐語馨出生的時候，他已經記事了，後來也經常去妹妹的幼兒園接她。
幼兒園裏的小娃娃，每個都白白胖胖的，從沒有這樣瘦的。
“婆婆，這是您的孫子？”他問道。
“嗯。”
果婆婆安撫地摸了摸身旁有些緊張的小孩，繼續追問道：“你們要怎麽換？還是跟昨天一樣嗎？”
“嗯嗯，跟昨天一樣就行，不過……”
唐羽安軟著聲音，撒嬌道：“婆婆，我跟哥哥走了大半天，腳好累啊，能不能先在您這裏歇息一下呢？”
果婆婆皺起眉頭。
她看看一臉無辜的唐羽安，又看了看沉默著站在少年身後、有些戒備地四下張望的周起。
周起的雙手和露出的小臂上都纏著繃帶，這是昨天沒有的……
她想了想，點點頭：“你們進來吧。”
唐羽安一樂，回頭看向周起。
周起有些無奈，看了眼果婆婆身邊的小娃娃，最終還是開口：“那就叨擾了。”
*
於是，唐羽安從氣窗爬進了果婆婆的家中。
這是倒塌大樓內部的空間，逼仄狹小又堆滿雜物，有些不太好下腳。
緊隨其後的周起，因為身材高挑，他需要彎著腰才不會撞到頭。
在他們爬進來的時候，果婆婆的孫子已經快速跑到另一個出口躲了起來，此刻正貓在洞口旁觀察著他們。
“康康沒怎麽接觸過人，比較怕生。”
果婆婆說著，蹲在氣窗旁謹慎地往外頭看了看。
隨後，她將兩團藤蔓鋪在入口遮掩氣味，這才拉過一塊石板，重新將這個窗口堵上。
“到裏麵來吧。”
堵上氣窗後，果婆婆走到門洞邊，彎腰將孫子抱起進入了室內。
唐羽安拉著周起的手，抬腳跟在了她後麵。
穿過門洞之後，他們眼前的視野頓時變得開闊不少。
這應該是一個客廳，在樓塌之後幸運地保持了完整，角落的位置還能看到幾張沙發形狀的雜物堆疊在那裏。
那些雜物上長著大大小小的菌菇，旁邊幾個裝著泥土的箱子裏還生長著綠植。
最特別的，是除了牆壁裂縫透進來的幾縷陽光之外，還有一株散發著幽幽白光的植物給屋內提供照明。
那株植物被栽種在一個木盆裏，大概一米來高，葉片稀少，在葉片與樹枝連接的部位長出了三三兩兩像燈籠一樣的果實。
就是這些果實散發出淡淡的光亮，像一顆顆小夜燈似的，十分漂亮。
唐羽安微微瞪大眼睛，為這種第一次見到的異植感到驚奇。
周起在看了兩眼後就轉移了注意，繼而觀察起屋中的情況——跟他猜測的一樣，屋裏麵還有其他的出口。
麵對兩個陌生少年，果婆婆也顯得有些拘謹。
“婆婆，我叫唐羽安。”
察覺到氣氛有些安靜，唐羽安主動開口，笑容開朗地說：“初次見麵，以後請多關照！”
果婆婆一頓，微點了點頭，而縮在她懷裏的小康康也抬起頭來。
他好奇地打量著唐羽安，看上去乖巧可愛，就是瘦骨嶙峋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惜。
唐羽安想起自己的妹妹，望著小孩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幾分柔軟。
“康康，你好啊。”
小孩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往果婆婆的懷裏縮了縮。
果婆婆看了看懷裏的小孫子，又看看滿臉燦爛笑容的少年，微張口，最後卻並沒有阻止他們的交流。
周起也沒有靠近。
他在對麵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不遠不近地看著唐羽安和這對祖孫說話。
安安就是有這種能力，可以迅速和剛認識的人玩到一起，而他……還是更喜歡安靜地在旁邊看著。
*
康康縮在婆婆的懷裏，緊緊地抓著她的衣服，害怕她一下子就不見了。
“要吃糖嗎？”
這時，他聽到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康康好奇地抬頭，看著這個比他大許多的小哥哥，他長得好漂亮，皮膚白白的，臉頰肉肉的，像天上的雲朵。
“你叫我一聲唐哥哥，我就把這顆糖給你。”
他看見少年對他伸出手，掌心上放著一顆白色的透明晶體，表麵蒙著粉末，但還是能看出點點晶瑩。
小康康下意識地抬起小手，隔著衣物抓住胸前的項墜。
亮晶晶的……但，糖是什麽？
他疑惑地望著唐羽安。
“真的不要嗎？這個甜甜的，可好吃了。”
唐羽安說著，將冰糖放在嘴邊，用牙齒咬下一小塊，然後含在嘴裏，露出了美滋滋的表情。
“真的好甜哦！”
小康康沒吃過糖，但他明白甜是什麽滋味，最終沒有抵擋住誘惑，小聲開口：“唐……唐哥哥……”
他說話有些結巴，聽著奶聲奶氣的，格外可愛。
“誒。”唐羽安笑眯眯地應了一聲，然後說道：“把手伸出來。”
小康康把雙手蜷縮在了身前，猶豫地抬頭看了看果婆婆。
果婆婆也皺著眉頭，這塊透明的白色晶體，真的是糖嗎？糖比鹽還要稀罕，就是她也很多年沒有吃到過純粹的糖了。
婆婆沒有回應他，康康隻好再次看向唐羽安。
這個小哥哥長得真的好好看呀……婆婆都讓他進到家裏來了，應該就是安全的。
最終，他還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隻小手。
“先等一下。”
隻是，小哥哥在看了他的手心後，卻是把冰糖放回口袋裏，然後摸出手帕，用水打濕後，這才拉過孩子的小手幫他擦拭起來。
“病從口入，吃東西之前要把手擦幹淨。”唐羽安說道。
康康親眼看到，小哥哥那條雪白的帕子，在擦了他的手心就變得黑漆漆的了。
小孩蠟黃的臉頰上浮現一絲紅暈，他有些羞窘地點點頭。
而唐羽安也信守承諾，在幫他擦幹淨小手後，就將剩下那半塊冰糖放到小孩的手心上。
康康看著冰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卻是沒有急著塞進嘴巴裏，而是伸出小手，將冰糖捧到果婆婆麵前。
“婆婆，吃。”
果婆婆一直在看著唐羽安。
如果說她之前還帶著一點戒備的話，那在唐羽安用水沾濕了手帕給康康擦手後，她就徹底放下心來。
雖然她們這一帶並不缺水源，但用潔淨的飲用水來洗手這件事，還是過於奢侈了些。
這兩個少年來曆絕不簡單。
果婆婆在思索，這時孫子喊她，她也沒多想，低下頭輕輕舔了一下那塊冰糖。
等嚐到那絲絲縷縷、又極為濃鬱的甜，她那雙混濁的老眼不由得瞪圓了。
糖……是真的糖！
果婆婆忍不住吞咽口水。
不過她沒有繼續再舔舐那塊糖，而是對小康康露出了催促的眼神。
見狀，康康便捏著糖塊試探著舔了舔。
幾乎是下一刻，他的眼睛也跟他外婆的一樣瞪圓了。
康康是知道甜味的，他外婆種植的果子裏有一種甜果，但是自他有記憶以來，他還沒有品嚐過這麽濃鬱的甜味！
“咕嚕嚕——”
小孩的肚子發出一聲響。
在饑餓的驅動下，康康終於沒忍住，抬起手把整顆糖塞進了嘴巴裏。
濃鬱到極致的甜味在舌頭上融化開來，他滿臉驚奇，最後忍不住眯起雙眼，露出了滿是享受的幸福表情。
“哈哈，好吃吧？”
唐羽安也樂嗬嗬地笑了起來，在康康接過冰糖的時候，他的眼前也彈出了新的係統提示。
【你與一位新客完成了一次虧本買賣，經驗值+3，積分+0】
【你完成了日常任務(1)，積分+2】
【你完成了日常任務(3)，積分+2】
他順利地完成了招攬新客的日常任務！盡管係統寫著虧本買賣，但這冰糖是鋪子裏原本就有的，一點積分也沒花。
所以，他真的虧了嗎？
果婆婆忙碌了一早上，這會兒才有功夫閑下來吃東西。
聽到聲音，一個麵黃肌瘦、大概三四歲的小男孩從角落裏站起身，興衝衝地跑了過來。
“婆婆，給！”
他的手上捏著一朵黃色的小花。
果婆婆伸手接過了小黃花，這是一種野菜的花，她在家裏種了不少——
雖然她擁有催生植物的異能，但這樣的能力也不是無限的，所以她也需要動手栽種植物。
“謝謝你，康康真是婆婆的小寶貝。”
小男孩眼睛亮亮地望著她，看她將小黃花別在灰白的頭發之間，便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果婆婆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小孩的發絲也枯黃枯黃的。
她不禁想起昨天遇到的那個少年。
他的個子那麽高，看上去還很壯實，一頭秀發濃密幽黑，即使蓬頭垢麵也掩不住的俊朗。
要是她的康康也能這樣健康地長大就好了……
果婆婆收回手，將一串烤蘑菇放在孫子的碗裏。
這個小區原本住滿了人，在大災變後人去樓空，掩埋在廢墟中的東西就成了無主之物。
她和孫子搬到這裏之後，就找到了不少好用的東西，這套餐具就是她在廢棄房屋中收集到的，雖然邊角都有磕碰損壞，但並不影響使用。
小康康起床後先吃了個果子，這會兒消化得差不多了，聞到香味立馬變得饑腸轆轆起來。
他用叉子叉起一個蘑菇，吹涼後咬下一口。
肉質厚實的大白蘑菇，烤熟之後吃起來有點像肉，小康康特別喜歡，但今天的烤蘑菇，味道好像更特別，也更美味。
“鹹鹹的。”他說道。
“是的，我灑了一點鹽，是不是更好吃了？”
“嗯！”
果婆婆笑得更慈祥了，昨天換的鹽，夠康康吃十天半個月的。
至於她自己，自然還是吃原來用草木和石頭自製的鉀鹽。
雖然鉀鹽吃多了對身體也不好，但她一個糟老婆子，都已經吃這麽多年了，也無所謂繼續吃。
祖孫倆的早餐，就是烤蘑菇和兩個果子。
吃完之後，果婆婆又繼續侍弄種在屋裏的菌菇和野菜，小男孩蹲在她身邊自己玩耍。
光線透過牆壁縫隙照進來，落在野菜翠綠的葉子上，給屋裏帶來幾分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忽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果婆婆立刻警覺起來。
在這樣的世道，有時候人類比變異生物還要危險得多。
難道是那些人來找她了？
果婆婆是跟孫子逃到這裏的，這才過了一年多，難道就被找到了？
她捂住了小康康的嘴巴，屏息凝神。
應該隻是路過吧？
她聽著外頭的動靜，卻發現腳步聲越來越近，對方不像是漫無目的地走動，反而筆直地朝她的住處而來。
“應該在這裏了……”
果婆婆隱隱約約聽到這句話。
外麵的人真的是來找她的！
果婆婆鬆開了小康康，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康康便自己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果婆婆走到牆壁裂縫的地方，努力透過縫隙往外麵看。
她位於高處，外麵的景物看不太真切，隱約能看見兩道身影正往上攀爬。
果婆婆心跳如擂鼓。
如果真是那些人找了過來，還如此精確地知道她的位置，那肯定是有人出賣了她……
果婆婆咬了咬牙，眼中閃過決絕。
“康康，你去找老李頭，婆婆會拖住外麵的人。”
“如果到了晚上婆婆還沒有去找你，你就跟著老李頭，把項鏈給他，他會照顧你的。”
聽到這番話，小康康的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
他搖著頭，卻不敢哭出聲。
“婆婆歲數大了，已經沒幾年好活了，但你不一樣，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被那些人抓回去。”
果婆婆將小孩推到屋中的一處缺口，缺口後是一條通道。
她用破木板將缺口堵上後，就拿著鐮刀來到雜物間，打開雜物間牆壁上的一個氣窗。
外麵的人爬到塌樓頂部，就會看見這個氣窗，就能從這裏進到她的屋子。
果婆婆的眼神中滿是狠厲。
她不能死在這裏，也不能被帶回去，在那個小院子裏沒日沒夜地催生植物，直到油盡燈枯……
她還要去找她的小孫子，養育他長大……
所以她得先下手為強，主動出擊！
果婆婆爬出氣窗，她握緊了手中的鐮刀，等到第一個攀爬上來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她將鐮刀高高舉起，用力地揮劈而下！
“哐當！”
果婆婆隻覺得眼前一花，那道身影倏忽間消失在她麵前。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重新出現在她身側，不僅躲過了她的攻擊，還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劇痛讓她手指一鬆，鐮刀便脫手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
周起微微愣住，眼中的紅芒已然消退。
他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在果婆婆的鐮刀揮斬下來的瞬間，他看到她的動作變得奇慢無比，就好像被人按下了慢放鍵一樣。
他下意識往旁邊撤開，接著握住了她手腕。
這個動作在他自己的視角中隻是正常的速度，但當那種玄妙的狀態消失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完成了一個怎樣不可思議的動作。
“小起哥！”
唐羽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讓衝突雙方都回過神來。
“你們是什麽人？想要幹什麽！”果婆婆用力掙紮著，色厲內荏地喝道。
“婆婆——”
周起剛要開口解釋，一道稚嫩的嗓音就從後方傳來。
聽見小孩的聲音響起，果婆婆的神色中多了驚慌和恐懼，她掙紮得愈發厲害，周起控製不住，也就順勢鬆開了她。
重獲自由的果婆婆直接轉身往後跑去。
看見孫子幼小的身影從裏麵冒了出來，果婆婆又急又氣，趕緊把他按了回去。
“果婆婆，是我，周起！”
周起本想要追，結果走出兩步就感覺走不動了，他低頭一看，發現兩團細藤不知何時從兩側生長而出，纏繞住了他的雙腳。
這細藤很脆弱，一扯就斷，但耽誤的這點功夫，也足夠果婆婆重新跳入氣窗了。
她被嚇壞了，原本是準備帶著孫子逃跑的，然而周起的聲音傳入耳朵，卻讓她停了下來。
周起……
她有些驚疑不定，重新探出身體看向他們。
“果婆婆，是我。”
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周起一喜，連忙解釋道，“我們昨天剛見過的，我用鹽跟您換了果子，還記得嗎？”
在他身後，唐羽安也爬上了塌樓的外牆。
他站在後麵小心探出腦袋，手裏抓著果婆婆掉落的鐮刀，一臉驚慌又防備地望著她。
這個老奶奶好凶殘！
剛才小起哥但凡躲得慢一點，不說一命嗚呼，至少也得重傷了！
他們就是來做買賣刷積分而已，唐羽安怎麽也沒想到會這麽危險……這讓他對這個末日世界的認知又深入了幾分。
果婆婆仔細辨認之後，終於是將周起認了出來。
主要是周起的衣服並沒有昨天那麽髒，臉上也幹幹淨淨的，而且兩人也就一麵之緣，果婆婆才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
當然，真正讓她放下警惕的，還是周起身後的唐羽安。
盡管兩人隻相差了三歲，但唐羽安一看就知道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可愛秀氣的臉蛋還帶著糯糯的嬰兒肥，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幹淨，簡直像是從大災變前穿越來的。
如果是來抓她的，絕對不可能帶上這樣一個小孩。
明白是誤會，果婆婆的臉上多了幾分尷尬。
不過她也沒有立刻從氣窗中出來，而是開口問道：“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她沒忘記這兩個小孩充滿目的性的行動。
周起一頓。
唐羽安卻張口就來：“我們就是路過這裏，看這邊草木茂盛，想找找看有沒有野果子吃，哪知道差點被偷襲……”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聲音裏多了埋怨。
“婆婆，我哥哥剛才差點就被你砍死了！”想到方才的凶險，唐羽安就感到後怕。
果婆婆愈發尷尬起來。
她再次審視周起和唐羽安，看了幾眼後，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兩個小孩一看就知道來曆不凡，沒必要對她說謊。
“抱歉，我將你們當成了匪徒……”
“那婆婆你還有果子嗎？我們可以跟你換一些嗎？”
果婆婆的態度一軟下來，唐羽安便就坡下驢，趁機提出了交易。
反正小起哥沒有受傷，果婆婆也不是真的惡人，那交易還是可以做下去的。
聞言，果婆婆一頓，有些遲疑起來。
鹽是必需品，如果長期不吃鹽，身體會出現乏力、神經衰弱和頭暈目眩等症狀，嚴重的還會危及生命。
她昨天已經品嚐過。
周起跟她交換的鹽質地細膩、也沒有任何異味，是隻有她小時候才吃過的精鹽，比她自製的鉀鹽要好得多。
如果隻有她自己也就罷了，但……
“你們還有鹽？”她忍不住問道。
“嗯，有的。”
唐羽安點點頭，但也沒有著急跟她做買賣，他看著從果婆婆身邊探出的小腦袋。
那是個大約三四歲的小男孩，頭發枯黃、臉頰微微凹陷，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望著他。
唐羽安從沒見過這樣瘦小的孩子，他妹妹唐語馨出生的時候，他已經記事了，後來也經常去妹妹的幼兒園接她。
幼兒園裏的小娃娃，每個都白白胖胖的，從沒有這樣瘦的。
“婆婆，這是您的孫子？”他問道。
“嗯。”
果婆婆安撫地摸了摸身旁有些緊張的小孩，繼續追問道：“你們要怎麽換？還是跟昨天一樣嗎？”
“嗯嗯，跟昨天一樣就行，不過……”
唐羽安軟著聲音，撒嬌道：“婆婆，我跟哥哥走了大半天，腳好累啊，能不能先在您這裏歇息一下呢？”
果婆婆皺起眉頭。
她看看一臉無辜的唐羽安，又看了看沉默著站在少年身後、有些戒備地四下張望的周起。
周起的雙手和露出的小臂上都纏著繃帶，這是昨天沒有的……
她想了想，點點頭：“你們進來吧。”
唐羽安一樂，回頭看向周起。
周起有些無奈，看了眼果婆婆身邊的小娃娃，最終還是開口：“那就叨擾了。”
*
於是，唐羽安從氣窗爬進了果婆婆的家中。
這是倒塌大樓內部的空間，逼仄狹小又堆滿雜物，有些不太好下腳。
緊隨其後的周起，因為身材高挑，他需要彎著腰才不會撞到頭。
在他們爬進來的時候，果婆婆的孫子已經快速跑到另一個出口躲了起來，此刻正貓在洞口旁觀察著他們。
“康康沒怎麽接觸過人，比較怕生。”
果婆婆說著，蹲在氣窗旁謹慎地往外頭看了看。
隨後，她將兩團藤蔓鋪在入口遮掩氣味，這才拉過一塊石板，重新將這個窗口堵上。
“到裏麵來吧。”
堵上氣窗後，果婆婆走到門洞邊，彎腰將孫子抱起進入了室內。
唐羽安拉著周起的手，抬腳跟在了她後麵。
穿過門洞之後，他們眼前的視野頓時變得開闊不少。
這應該是一個客廳，在樓塌之後幸運地保持了完整，角落的位置還能看到幾張沙發形狀的雜物堆疊在那裏。
那些雜物上長著大大小小的菌菇，旁邊幾個裝著泥土的箱子裏還生長著綠植。
最特別的，是除了牆壁裂縫透進來的幾縷陽光之外，還有一株散發著幽幽白光的植物給屋內提供照明。
那株植物被栽種在一個木盆裏，大概一米來高，葉片稀少，在葉片與樹枝連接的部位長出了三三兩兩像燈籠一樣的果實。
就是這些果實散發出淡淡的光亮，像一顆顆小夜燈似的，十分漂亮。
唐羽安微微瞪大眼睛，為這種第一次見到的異植感到驚奇。
周起在看了兩眼後就轉移了注意，繼而觀察起屋中的情況——跟他猜測的一樣，屋裏麵還有其他的出口。
麵對兩個陌生少年，果婆婆也顯得有些拘謹。
“婆婆，我叫唐羽安。”
察覺到氣氛有些安靜，唐羽安主動開口，笑容開朗地說：“初次見麵，以後請多關照！”
果婆婆一頓，微點了點頭，而縮在她懷裏的小康康也抬起頭來。
他好奇地打量著唐羽安，看上去乖巧可愛，就是瘦骨嶙峋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惜。
唐羽安想起自己的妹妹，望著小孩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幾分柔軟。
“康康，你好啊。”
小孩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往果婆婆的懷裏縮了縮。
果婆婆看了看懷裏的小孫子，又看看滿臉燦爛笑容的少年，微張口，最後卻並沒有阻止他們的交流。
周起也沒有靠近。
他在對麵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不遠不近地看著唐羽安和這對祖孫說話。
安安就是有這種能力，可以迅速和剛認識的人玩到一起，而他……還是更喜歡安靜地在旁邊看著。
*
康康縮在婆婆的懷裏，緊緊地抓著她的衣服，害怕她一下子就不見了。
“要吃糖嗎？”
這時，他聽到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康康好奇地抬頭，看著這個比他大許多的小哥哥，他長得好漂亮，皮膚白白的，臉頰肉肉的，像天上的雲朵。
“你叫我一聲唐哥哥，我就把這顆糖給你。”
他看見少年對他伸出手，掌心上放著一顆白色的透明晶體，表麵蒙著粉末，但還是能看出點點晶瑩。
小康康下意識地抬起小手，隔著衣物抓住胸前的項墜。
亮晶晶的……但，糖是什麽？
他疑惑地望著唐羽安。
“真的不要嗎？這個甜甜的，可好吃了。”
唐羽安說著，將冰糖放在嘴邊，用牙齒咬下一小塊，然後含在嘴裏，露出了美滋滋的表情。
“真的好甜哦！”
小康康沒吃過糖，但他明白甜是什麽滋味，最終沒有抵擋住誘惑，小聲開口：“唐……唐哥哥……”
他說話有些結巴，聽著奶聲奶氣的，格外可愛。
“誒。”唐羽安笑眯眯地應了一聲，然後說道：“把手伸出來。”
小康康把雙手蜷縮在了身前，猶豫地抬頭看了看果婆婆。
果婆婆也皺著眉頭，這塊透明的白色晶體，真的是糖嗎？糖比鹽還要稀罕，就是她也很多年沒有吃到過純粹的糖了。
婆婆沒有回應他，康康隻好再次看向唐羽安。
這個小哥哥長得真的好好看呀……婆婆都讓他進到家裏來了，應該就是安全的。
最終，他還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隻小手。
“先等一下。”
隻是，小哥哥在看了他的手心後，卻是把冰糖放回口袋裏，然後摸出手帕，用水打濕後，這才拉過孩子的小手幫他擦拭起來。
“病從口入，吃東西之前要把手擦幹淨。”唐羽安說道。
康康親眼看到，小哥哥那條雪白的帕子，在擦了他的手心就變得黑漆漆的了。
小孩蠟黃的臉頰上浮現一絲紅暈，他有些羞窘地點點頭。
而唐羽安也信守承諾，在幫他擦幹淨小手後，就將剩下那半塊冰糖放到小孩的手心上。
康康看著冰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卻是沒有急著塞進嘴巴裏，而是伸出小手，將冰糖捧到果婆婆麵前。
“婆婆，吃。”
果婆婆一直在看著唐羽安。
如果說她之前還帶著一點戒備的話，那在唐羽安用水沾濕了手帕給康康擦手後，她就徹底放下心來。
雖然她們這一帶並不缺水源，但用潔淨的飲用水來洗手這件事，還是過於奢侈了些。
這兩個少年來曆絕不簡單。
果婆婆在思索，這時孫子喊她，她也沒多想，低下頭輕輕舔了一下那塊冰糖。
等嚐到那絲絲縷縷、又極為濃鬱的甜，她那雙混濁的老眼不由得瞪圓了。
糖……是真的糖！
果婆婆忍不住吞咽口水。
不過她沒有繼續再舔舐那塊糖，而是對小康康露出了催促的眼神。
見狀，康康便捏著糖塊試探著舔了舔。
幾乎是下一刻，他的眼睛也跟他外婆的一樣瞪圓了。
康康是知道甜味的，他外婆種植的果子裏有一種甜果，但是自他有記憶以來，他還沒有品嚐過這麽濃鬱的甜味！
“咕嚕嚕——”
小孩的肚子發出一聲響。
在饑餓的驅動下，康康終於沒忍住，抬起手把整顆糖塞進了嘴巴裏。
濃鬱到極致的甜味在舌頭上融化開來，他滿臉驚奇，最後忍不住眯起雙眼，露出了滿是享受的幸福表情。
“哈哈，好吃吧？”
唐羽安也樂嗬嗬地笑了起來，在康康接過冰糖的時候，他的眼前也彈出了新的係統提示。
【你與一位新客完成了一次虧本買賣，經驗值+3，積分+0】
【你完成了日常任務(1)，積分+2】
【你完成了日常任務(3)，積分+2】
他順利地完成了招攬新客的日常任務！盡管係統寫著虧本買賣，但這冰糖是鋪子裏原本就有的，一點積分也沒花。
所以，他真的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