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鯨淵站在自己庭院門口,這棟海邊小別墅離鎮中心還挺遠的,可以說這裏是極致的偏僻地段。


    這樣才適合她獨居,直到她狀態穩定,期間都沒有任何人打擾。


    任何生物。


    她本以為可以這樣如預期一般安靜地提包入住,結果真如盧叔所言,給她留下了超大的“驚喜”。


    離著老遠,門口那兩隻掛著鈴鐺的一撮綠毛及灰毛的大鴨子就開始扇著翅膀向她飛奔而來。


    仿佛是在挑釁這棟房子的主人是誰。


    那兩隻鴨子雖是氣勢洶洶地叫嚷,隻可惜還未近身,就被可怖的黑色物質擰成了漂亮的蝴蝶結,兩隻脖子係脖子,接近斷氣地哀叫。


    第一天,她不想見血。


    鯨淵冷著一張俊俏臉蛋望著被緊扣在一起的鴨子。


    一、二、三,它們很快就被麵前這個人無形的壓迫感威懾到閉嘴不叫嚷了。


    這兩隻小可愛還有點眼力見,眼看打不過,立馬討好地將頭低下來蹭鯨淵的鞋子,表達著最崇高的敬意。


    鯨淵隻好蹲下一身,望著這兩隻鴨子脖子下刻字的金鈴鐺,可見前房主確實很寵愛它們。


    養的很肥潤。


    隻不過,她生來不喜歡吵鬧,也不知道盧叔怎麽這麽“體貼”地讓兩隻鴨子給她作伴為了什麽。


    “如果不亂叫,你們今天還能平安。”鯨淵慢悠悠地對著這兩隻毛絨鋥亮的鴨子說話。


    金豆和元寶像是聽懂似得,立馬彎了彎脖子表示知道了知道了。


    鯨淵見這兩個小東西竟然這麽通人性還賣乖,就給它們鬆開了桎梏,自顧自的進了別墅,而金豆和元寶自知新主人不是善類,但鴨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為了活命它們決定從今天起要做合格的啞巴鴨。


    **


    與盧叔溝通關於鴨子的事宜後,鯨淵是不想家裏有任何生物作伴的。


    隻可惜盧叔搬來了老媽她們施壓,遠在海外度假的媽咪聽聞她似乎“生活不快”立馬打電話過來,為了不讓母親擔心,鯨淵就不再抵觸。


    “高度精神獨居者也是會孤單的,等我們小鯨你以後有伴了,我就把鴨子帶走了呦~”


    電話那頭的長輩愉快地掛斷了通話。


    “……”鯨淵沉默地盯著電話。


    高度精神獨居者,這又是什麽新鮮詞匯。


    鯨淵隻能被迫接受來自長輩的饋贈,在將這棟別墅規整後,就隻身潛入了海底。


    **


    接連過去了幾天


    這棟海邊房屋的新主人總是很神秘。


    兩隻看門的小寵物金豆和元寶在領教過主人的實力後非常乖巧地隻待在自己的小窩裏,它們似乎知道這位冷冰冰的主人不大願意接近它們。


    是不喜歡它們嗎?


    隻不過,就在它們憂傷不懂主人的情感表達方式時,它們的食物和水卻總是很充足的,這位小主人總是會在它們睡著的時候更換每日的供給。


    一天隻看到過一次這個小主人的身影,對方總是白日不見蹤跡,夜落而歸。


    主人的頭發總是濕漉漉的耷拉在臉上,像是剛從海裏上來,身上還沾染著令它們畏懼的氣味。


    叢林生存法則裏隸屬於上位者的壓迫氣息。


    但從未傷害過它們。


    每當這個時候,膽子大一點的金豆就會討好地跑到鯨淵的旁邊,用小腦袋瓜瘋狂蹭蹭,表示:我的小主人你回來啦~!


    鯨淵每次都對這樣熱情的小家夥不知如何應對,毛絨絨的腦袋正瘋狂蹭著自己。


    就像她對想要和自己親近的人類一樣,難以對付。


    鯨淵望著賣力蹭著自己的小金豆。


    『好可愛,好想摸。』


    腦子裏冒出的心動念想令她搖擺不定。


    可是摸了之後就會有親近感,到時候自己舍不得了怎麽辦。


    不行,她還是要趁早將這兩隻鴨子脫手出去。


    想到這裏,鯨淵眉頭皺的更深了,隻能強迫自己冷冷淡淡地從小金豆旁邊走過,不帶有一絲感情。


    可憐的小金豆根本不知道主人忍耐多久想摸它的衝動,隻知道這次賣萌又失敗了,這個鐵石心腸的主人真的是油鹽不進呐!


    ***


    而過了這夜後


    金豆和元寶還是被鯨淵用繩子扣好放在了寵物行運箱裏。


    今天天氣還可以,冷心薄情的小主人準備將它們帶出去散散步,順便找個好人家安置出去。


    隻不過,輾轉了幾家寵物店,甚至鯨淵還未踏足進入,寵物店裏的有些敏感膽小的動物因為她的氣息就會當場驚厥過去,老板更是忙得暈頭轉向,根本沒工夫來搭理想要賣寵物鴨的鯨淵女士。


    鯨淵最後開車還路過一家屠宰場。


    那位屠夫老板倒是很樂意接手這兩隻肥碩的鴨子,說是養的很好,隻不過,鯨淵最後沒賣掉,理論上來講,金豆和元寶不是用來食用的。


    “呦,你那兩隻鴨子養的真好,毛亮亮的。”


    在便利店準備結賬的鯨淵聽到對麵胖墩的老板開腔,抬起眼皮看了對方一眼,接著,她試探性地問道:“那你願意買下它們嗎?”


    “買、買下!?喔不,我不會養,不過我這商鋪後麵有個場地很空,可以放它們玩哈哈哈。”老板憨厚地笑了下,接過麵前女子遞過來的零錢。


    鯨淵也沒再吭聲,表情似乎有點失落。


    老板見狀,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對方穿著打扮看上去較為肅穆,今天天也不算冷,黑色外衣甚至還戴了黑色皮手套。


    開的那輛車倒是很可以,不像是普通人,可奇怪的,為什麽要放兩隻鴨子去賣。


    看這樣子不像是是來度假的,倒像是奇奇怪怪的富二代下鄉體驗生活的,被父母親停了信用卡才淪落至此……


    一定是手上緊,缺現錢吧。


    瞧瞧對方一塊一塊拿硬幣的摳搜手勢,一看就是很缺錢的樣子。


    他正好愁擴店臨時招不到人呢!


    “姑娘,看你挺投緣,你要不要來我們店打工啊,我店正好招人呢,薪資待遇特別好。”陳老板擠滿笑容對著這位年輕人,然後指了指玻璃門上貼的招聘告示。


    鯨淵拿過礦泉水,疑惑地抬起頭。


    “我們商店周六日超級缺人手,你願意來試試嗎?平常的時候,你的那兩個小寵物也可以放在後院那,包吃住!!”


    “包鴨子吃住?”鯨淵驚奇地睜大了眼睛,點題。


    即使沒賣出去,她也想金豆跟元寶多出去放放風,畢竟兩隻小家夥在家關太久了也不好,期間說不定有人相中買走。


    陳老板一聽有戲了,連忙點頭答應,他發誓,隻要對方肯來店裏幫忙,他保證給兩隻鴨子伺候好了。


    這寵物鴨長得可愛,說不定還能招財進寶呢。


    最近正趕上密淞鎮旅遊旺季,還有一些工地上的外包人員會經此處,他們店實在是人手緊缺得很,而且這裏是會發生鬧事的,畢竟是剛開發,離最近的派出所還有很長路段,所以熟悉這邊環境的當地人就不願意來,即使薪資多優渥。


    可愁死他了。


    “這周六?”鯨淵問了一下,反正她最近沒事,也可以稍微體驗體驗這裏的各種居民生活。


    “是的!你願意!?這周六,薪資是按照這個數。”老板按動了下計算器,展示給鯨淵看。


    “可以,鴨子當天都可以一直寄放在這裏嗎?”


    “完全沒問題。”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鯨淵在休養生息的同時,臨時找到了一份便利店差事。


    自從這家大型24小時便利店迎接這位新成員後,陳老板總覺得店內的室溫比之前低了好幾個度,這也沒變天啊?真是陰冷的很,他甚至還將空調機打開來,製熱。


    但很顯然,他那時候極力邀請對方來店裏是正確的選擇。


    這位年紀輕輕的女子雖然表麵冷冷淡淡的,但做事認真,記憶力也非常好,隻用了片刻的工夫就熟記了店內的任何事物明細。


    就連老員工金姐昨天盤存出錯的打火機也清點的剛剛好。


    “這孩子真的……好神呐,老板你是從哪裏挖出來個寶。”金姐塗抹著指甲油在旁邊觀察著貨架處身穿店服的鯨淵,嘖嘖稱奇。


    長著一副好皮囊,極為罕見的金褐色眼睛,隻不過有著濃重黑眼圈,不愛說話,安安靜靜的,有點不近人。


    但跟她說話吧,也願意搭理,關鍵是很會做事,非常可靠。


    “我也覺得超厲害,計算器都沒她算的快。”一旁卸貨的徐新有些崇拜地說道,他在鯨淵來上班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是位非常特別的小姐姐,眼神可以殺死人的那種。


    但很漂亮。


    “所以老板為什麽你還不給她交保險?也該給人交了哦。”金姐調侃了一下雙手插兜裏開心著的陳老板,“在這裏幹活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


    “瞧瞧你說的什麽話,現在治安已經很好的啦,而且是我不想交嘛,是鯨淵自己說她不需要,我也沒辦法,每次結現金的時候,我都怕對方第二天就不來,我很苦惱的。”


    陳老板也很頭疼地抱怨著,店裏員工都交了保險就唯獨鯨淵,對方非說不需要,所以至今,他們連鯨淵什麽信息都不清楚,隻知道——


    性別女,名叫鯨淵,現獨居在海邊某犄角旮旯處。


    非常神秘。


    “話說小鯨淵到底什麽身份,不會真是豪門的私,生女吧,住在這裏避風頭。”金姐有一說一,瞅著鯨淵獨來獨往的個性,總會聯想到某些狗血電視劇。


    “哈哈哈哈!”一旁拉車的老林師傅也跟著憨憨笑著。


    “金姐,我覺得你可以去當編劇了。”


    “本來就是,上次咱們聚餐吃烤肉,就鯨淵沒來,本來還想套套話呢,看看有沒有對象之類的。”


    “你們好八卦哦,不過我也好好奇。”一旁對價目的小曼也順勢加入了陣營。


    就在那幫人在門口太陽下閑聊的時候,鯨淵從出庫單上抬起頭,望向嘮嗑著的員工們,眯著眼,凝視著。


    那幾位前輩在接收到某處冰山信號時仿佛被萬箭穿心,沒來由地心虛一下,徐新更是臉紅了紅,心髒撲通撲通跳。


    “看來各位前輩都很閑。”鯨淵不鹹不淡說了一聲。


    陳老板立馬掏出手機打起了電話,其他人如鳥獸散。


    “沒閑沒閑。”小曼更是手拿價目表瘋狂核對,敢情這鯨淵小姐姐的聲音倒是好聽,要是不帶冰碴子就更好了嗚嗚。


    金姐在門口把手裏的花生米都給金豆和元寶喂了後,欣欣然地來到鯨淵身邊,笑著說道:“忙呐?”


    鯨淵抬起頭看著這向金姐,金姐愛打扮,人還行,就是嘴碎。


    “嗯。”鯨淵點點頭,意識到對方是要說什麽了。


    “就是今天……我有點事,晚班我估計會遲一點過來,你可以幫我頂一會兒嗎?”金姐有點欲言又止,其實是她的前夫要和她說女兒撫養費的事,隻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金姐不希望不講理的前夫來她工作的地方鬧事。


    可是她又不想為難小輩,誰周六不想放鬆呢,隻不過真的是事出突然了些,“哎算了,其實也沒什麽…”


    “可以。”鯨淵答應下來,也不問對方什麽。


    金姐一聽如釋重負,她立馬笑著說道:“姐下周帶好吃的炸魚串串給你,家旁邊新開的一家店,特別好吃。”


    鯨淵隻是笑了下,算是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金姐乍一看有點恍惚,這孩子剛剛是笑了下,天使笑容!?隻不過,下一秒又恢複成冷冷淡淡的樣子了,趕緊搖搖頭當是看錯了。


    就這樣


    鯨淵今晚一直到九點多才交班。


    本來金姐還想著給鯨淵打車回去,結果這裏一到晚上,打車就難打的很。


    “我沒想到會那麽遲,你真的不坐車嗎?要不再等等,車就來了。”金姐在店裏有點過意不去。


    “不用,沒事的。”


    鯨淵搖搖頭,帶著金豆和元寶騎上了金姐給的小電驢。


    是的,她今天沒開車,本來想著走回去的,但實在拗不過金姐的好意,隻能騎著對方的小車回家,不然金姐會一直念叨。


    一路上,鯨淵騎著小電車穿梭在無人的夜晚街道上。


    說實話,這裏是比較偏僻的,車輛很少,隔著很遠才有個路燈,正常人擔憂的恐怖環境,在鯨淵看來倒是一種愜意的享受,不會被打擾。


    除了後麵的兩隻鴨子,它們時不時地叫一嗓子刷一下存在感。


    鯨淵本以為這條路這個時間是不會有人的,直到她看到了前方的一輛轎車,正斜停在道路旁。


    一直打著雙閃。


    是出了事故嗎?


    但她並沒有上前探視,隻是瞥了一眼便繼續往前。


    隻不過,一路受盡冷風吹的金豆和元寶當看見如此閃爍的高級大燈,晃著它們竟然激動地嘎嘎叫了好幾嗓子,本就肺活量極高的金豆元寶,叫聲在寂靜的黑夜裏尤為淒慘犀利。


    這高音分貝的聲響一下子驚擾到了被冷意侵襲快睡著的車內女人。


    她立馬睜開眼,透著車窗,一閃而過的鴨子以及一個騎車的人。


    終於!看到活人了——!!


    謝眠枝根本顧不得半脫掉的高跟鞋,連忙打開車門踉蹌地走下車追了上去。


    “喂!你…請你等一下,別走別走,請、請等一下!!我咳咳真是——”


    謝眠枝努力喊了幾聲,她有些費力地提拉著高跟鞋,奔跑致使冷風全都灌到她嗓子眼裏,令她難受地咳嗽了好幾聲,隻不過似乎她失敗了,那個騎車帶鴨子的人恐怕是沒聽見,並沒有停留下來。


    謝眠枝望著前方,挫敗地捋了下頭發,半彎著腰大喘著粗氣,心裏越想越憋屈。


    難不成今晚她真的得在這種環境下過夜了?


    堂堂謝氏家族大小姐淪落至此,說出去真的能讓人笑掉大牙了……


    謝眠枝“嘁”了一聲,蕭瑟的海風吹得她陣陣哆嗦,她搓了搓胳膊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糟糕。


    算了,反正死不了。


    她這樣想著,正準備扭頭往這裏走,而這時候,本是漆黑的前方路麵漸漸閃爍了幾下小黃燈,並且又開始有鴨子的急促叫聲了。


    謝眠枝驚喜地發現那個人竟折返回來了,還是有一隻鴨子先往自己方向跑過來了。


    現在不管是什麽樣的人出現,那都是天使存在。


    隻不過,當小車騎到跟前的時候,謝眠枝還是著實嚇一跳,呼呼的海風讓對方黑發遮臉,看起來很是可怖。


    何況對方露出的皮膚過於死白了點,是氣血不足嗎?


    這是謝眠枝對麵前人的第一印象。


    而此時此刻,鯨淵深吸一口氣,她真的很想把頑皮的金豆毛都剃掉,這個小東西看見大燈撲閃,居然興奮地狂叫,將她的發繩給啄走了,導致剛剛騎車頭發都被風吹淩亂了。


    金豆甚至直接跳車撒歡著往回跑。


    使得她隻能返回來追,現在她正和金豆彼此沉默地大眼對小眼。


    很明顯轎車前的這個女人看到這副場景似乎有點懵,敢情這並不是因為她折返回來的……?


    沉默一會兒後


    鯨淵這才將擋在臉上的頭發捋到了後麵,然後在車前女子驚異的目光下,起身走向一隻綠頭頂綠毛的鴨子前,一下子鉗製住其小脖子,用眼神示意:吐出來。


    緊接著,那隻鴨子嘴裏的發繩就掉在了女子手裏,甚至還討好地用腦袋蹭了蹭對方的手心。


    好神奇,謝眠枝用著看默劇的眼神瞅著這一鬧劇。


    鯨淵望了金豆幾秒後,這才鬆了手,果斷將自己的頭發紮了起來,然後站起轉過身望向一臉盯著自己望的女人。


    黑夜裏


    謝眠枝瞬間怔住了。


    那雙如金子一樣的眼眸正直直地看向自己,謝眠枝這才發現對方的瞳色是那麽詭異、綺麗。


    就像是,


    漂亮優雅的野獸,冷峻地盯著她,讓人不寒而栗。


    謝眠枝覺得自己一定是困在寒夜裏兩個小時思想謬誤了,才會用“漂亮”、“優雅”形容野獸。


    更甚至用“野獸”來形容一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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