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信介沒有參與狐狸們的逃跑行動,是以正常速度走回來的。


    五色工的任務還沒完成呢,一頭霧水地看了看逃走的狐狸們,又看了看北信介這位領隊,猶豫著自己要不要追上去。


    北信介沒有解釋,十分自然地和五色工並肩而行,並在回來的路上問了更多的細節。


    比如超市的位置,浴室的方向,熱水的供應,以及體育館的開門和閉館時間。


    等走到宿舍門口,聽見房間裏的動靜,北信介麵色不變,客客氣氣地送人:“謝謝你,現在也挺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五色工:“可是……”


    北信介靜靜看著他。


    好吧,沒有可是。


    五色工撓了撓頭,還是聽話地回去了,並在心裏嘀咕著:稻荷崎的人可真奇怪。


    其他人都咋咋呼呼的,領隊身上卻有一種讓人下意識緊繃起來的氣質……


    此時,房間裏的奈利修——


    他早在五色工和北信介往回走的時候被狐狸們七手八腳地摁進宿舍。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他還沒來記得詢問發生了什麽,就見大家一起擠到房間裏,利落地關上門,這才用一種飽含感情的語氣叫他的名字:


    “奈利!”


    奈利修對人類情感研究不多,暫時聽不出他們叫自己時帶著什麽情感,就歪了歪頭,以示疑惑。


    尾白阿蘭深吸一口氣:“你等等,我們想想怎麽說。”


    這樣說著,一行人就背過身,湊成一圈竊竊私語:


    “要明說嗎?”


    “會不會讓奈利想起以前的傷心事……”


    “但不說的話,萬一奈利明天在四個學校的人麵前開始配音了怎麽辦?”


    想到那個畫麵,眾人一個哆嗦,感覺渾身上下好像有螞蟻在爬,頭發都要炸起來了。


    不行,那也太尷尬了!


    “我們說得委婉一點吧……”


    敲定了作戰方針後,尾白阿蘭又被大家推選為代表跟奈利修溝通。


    尾白阿蘭:“為什麽是我?”


    赤木路成:“嗯……雖然感覺阿侑更適合拉仇恨,但阿侑不會說話啊,還是阿蘭你比較可靠。”


    尾白阿蘭思考了一會兒,勉為其難地點頭了:“有道理。”


    宮侑:“……喂!”


    選阿蘭就阿蘭嘛,幹什麽對他又貶又損的啊!


    尾白阿蘭領下了這個重要的任務,嚴肅地清了清嗓子,下一秒,就在眾人麵前露出一個溫柔和善的笑。


    宮侑驚歎:“哇,變臉大師。”


    宮治應和:“感覺可以去演戲。”


    尾白阿蘭沒理他們,吸了一口氣,轉身,笑眯眯地對奈利修說:


    “奈利,你的愛好很有趣哦,感覺很好玩,隻是、下次能不能在隻有我們在場的時候配呀?”


    “什麽?”奈利修有些茫然。


    什麽愛好?他的……?為什麽要在隻有大家在場的時候做?


    尾白阿蘭咳了一聲,慢吞吞地提醒:“旁白……”


    旁白!


    奈利修終於反應過來了,表情宛若天打雷劈,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們都聽得見?”


    稻荷崎眾人忍不住扶額。


    這孩子為什麽會覺得他們聽不見呢?


    就他那正常說話的音量,方圓五米的人都能聽見吧。


    這麽奇怪的認知體係,奈利以前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啊……


    想到這裏,稻荷崎眾人更是憐惜,對於奈利修的問題,輕輕點了點頭。


    奈利修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下去,表情也忽然驚恐。


    他還以為那天的北前輩是個別案例,還打算抽個時間寫份報告回去,讓局裏修複一下“個別人類能聽見旁白聲音”的bug。


    但要是每個人都能聽見的話……這已經不是小bug了,這要動服務器的呀!


    聽說局裏的服務器已經非常古早了,但局長還是寶貝得很,死活不換,出了什麽岔子再臨時修修補補……


    等管理局來處理,肯定沒那麽快,現在的問題是——


    他的旁白身份被好多人發現了!


    沒有及時發現bug也有他的錯……他會不會被抓進研究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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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荷崎眾人見金發少年一下子呆住,好像天都塌了的樣子,心裏也有點後悔:


    孩子都那麽可憐了,讓他多說兩句怎麽了。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尾白阿蘭也隻能說:


    “呃,你在隻有我們在的時候念旁白沒事的,隻是在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就小聲一點,盡量不要被他們發現,好嗎?”


    這樣說著,他露出了這輩子以來最友善的表情。


    其他人也盡力向這位可能受過什麽創傷的新人釋放善意。


    奈利修消化了一會兒尾白阿蘭的話,好像有點懂了——


    大家雖然都知道了自己是旁白,但他們好像都願意幫自己保守秘密,就像那天的北前輩一樣。


    嚴肅地跟自己強調這件事情,隻是擔心被別人聽見。


    畢竟,別人可就不一定都像他們這樣友善,他的工作內容可能就沒辦法繼續保密了。


    他們為自己著想……他們好!


    自己剛才居然誤會他們、擔心他們把自己抓去研究所,自己壞!


    稻荷崎眾人小心地觀察著奈利修的表情,發現他蒼白的臉色逐漸轉向紅潤,但眼中卻迅速醞釀出水光。


    金發少年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蛋花眼,而且這次的蛋花眼還像個小噴泉一樣滋滋往外冒水:“謝謝……謝謝你們!”


    眾人一下子手忙腳亂。


    救命啊奈利怎麽哭出來了!


    他們完全不知道怎麽哄人啊!完全沒有經驗!


    也就是在這時候,北信介開門進來了。


    其他人頓時如臨大赦,毫無形象地撲過去,叫道:“北桑!”


    快救救他們吧!


    北信介環視一圈,最後將目光鎖定在眼圈紅紅的金發少年身上,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他。


    “剛才我去了趟校內超市,買了布丁。要吃嗎?”


    奈利修吸了吸鼻子:“要吃……”


    北信介這才看向其他人:“也有你們的份。”


    眾人歡呼一聲。


    不愧是北桑,提前就準備好了布丁!


    果然隻有甜品能打斷奈利的眼淚……氣氛一下子恢複正常了呢!


    **


    集訓期間,眾人的集合時間比正常的上學時間略晚一些。


    稻荷崎的人一共分了三個房間,四人間,上下鋪。


    和奈利修分到一起的是宮兄弟和角名倫太郎,銀島結、赤木路成他們則在另一個房間,另外幾個一年級學生再住一間。


    第二天,奈利修在該起床的時間準時睜開眼睛。


    剛坐起來,就看到睡相亂七八糟的宮雙子——


    宮治睡在下鋪,睡姿還算端正;上麵的宮侑卻兩手向上攤開,右腳大大咧咧地伸出來,垂在半空。


    角名倫太郎已經醒了,此時正站在兄弟倆的床旁邊,360度記錄下他們糟糕的睡姿——嗯,主要是宮侑的。


    見奈利修醒來,他還比了個“噓”的動作,拿著手機的手哢哢按個不停。


    奈利修眨了眨眼,輕手輕腳爬下床,走到角名身後看他拍下的照片。


    好吧,角名前輩是會找角度的,拍了好幾張都是醜照。


    他開始好奇——角名前輩手機裏到底有多少張照片啊?


    總之奈利修貼心地等角名倫太郎拍完,這才上前去叫兄弟倆起床。


    宮治一叫就醒,發現宮侑的腳都伸到自己這邊來了,臉一黑,毫不客氣地把那隻腳給扔回上鋪。


    動靜這麽大,宮侑居然還沒醒,眉頭微微皺起來,似乎是在做夢。


    奈利修站在梯子上,戳了戳他的手臂,沒反應;又戳了戳他的臉,還是毫無動靜。


    奈利修就微微附身,用稍微大一點的音量叫道:“侑前輩——”


    宮侑正在夢裏和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惡魔大戰三百回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見一張臉在自己麵前放大,不由得彈起來,用他那極具特色的關西口音驚叫:


    “嗚哇!!什麽啊!!”


    奈利修也被他嚇了一跳,揉了揉被震麻了的耳朵。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宮侑才反應過來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抓了抓睡得翹起來的頭發:“什麽呀,原來是奈利……”


    宮治端著洗漱用具催促:“叫你好多遍了,快點,我們要去洗漱了。”


    “好嘛好嘛,這不是還沒到時間嗎……”


    宮侑磨磨蹭蹭嘟嘟囔囔爬起來了。


    奈利修還是第一次和別人一起起床、一起洗漱,這種集體生活讓他感到很新奇,心情也莫名愉快。


    走向水房的腳步輕快了許多,連刷牙時吐出來的泡泡都比平時大呢!


    屋外的陽光逐漸熾熱,這座校園也在叮叮當當的活動聲蘇醒。稻荷崎眾人吃完早餐,休息一會兒,就前往體育館了。


    本次集訓的大部分日程都被練習賽填滿,五所學校循環對戰,在最大程度上利用好這一禮拜的交流時間。


    白鳥澤聯盟內的幾所學校假期經常舉行練習賽,隻有來自關西的稻荷崎算外來者。


    因此其他隊伍的人都頗為好奇地盯著他們看,躍躍欲試地想和這支來自西邊的強隊過招。


    或許是不想被這群東北的家夥看輕,稻荷崎上午派出的都是正選。


    因為基本功不太行,奈利修隻能作為替補上場。等下午二隊上去打練習賽的時候,他才可以去打全場。


    不過他也不氣餒,乖乖站在旁邊看前輩們比賽。


    平時隻有自己練習的時候,很難看出自己的水平。隻有和別的隊伍對抗時,水平的高低才會比較明顯地表現出來。


    稻荷崎這支隊伍似乎有一種野性的活力。


    他們的進攻凶猛而多變,靈活而機警,仿佛追捕獵物的野獸,盯緊獵物,蓄勢待發。一旦抓住機會,就會即刻出擊,一舉拿下。


    看了一場,奈利修解說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但想起前輩們昨晚說過的話,他還是努力忍住,不在陌生人麵前配旁白。


    實在忍不住了,就捂住嘴,用物理方式壓製自己的衝動。


    現在和稻荷崎打比賽的,是岩手縣的大沢高校。


    這支隊伍的特色是縝密的防守,無論是前端攔網還是後排防線,都十分優秀。就算是尾白阿蘭,在扣球的時候也得多想想要選擇哪個方向。


    不過宮侑就像一隻真正的狐狸一樣,發揮出狡猾本色,稍微摸清楚對手的風格之後,就用他那精湛的二傳技術引導攻手,將對手耍得團團轉,輕而易舉拿下第一局。


    到了第二局,大沢高校也支棱起來了,又分出一個人去防守,對雙子的警惕心也拉到最高,最終憑借兩分分差險勝。


    而到了第三局——


    宮侑朝場外的奈利修招了招手:“奈利,想不想扣球?”


    奈利修正看得入神,根本沒想到這場練習賽還有自己的事。


    他左看右看,發現身邊沒有其他人,這才指了指自己:“我嗎?”


    宮侑笑眯眯地說:“對,就是你。”


    其實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隔壁的白鳥澤和男鹿大附已經打完了,牛島正在旁邊看呢。


    昨晚被那家夥嚇了一跳,他說什麽也要讓奈利把場子給找回來!


    奈利修就這麽上場了。


    交接時,銀島結還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不用緊張哦,加油。”


    奈利修回道:“我不緊張的,銀島前輩。”


    他站到了6號位,也就是後排中央的位置。


    大沢高校的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為什麽稻荷崎要突然換人,而且還換了個……看起來比自由人還要嬌小的攻手上來。


    明明剛才那個5號表現得挺不錯的呀?


    場外的人也有著同樣的疑惑,天童覺感興趣地睜大眼,盯著這位新上場的選手的一舉一動。


    此時裁判吹哨,比賽繼續。


    這一輪的發球者是角名倫太郎。


    他的發球乍一看是普通的站發球,但有上一局的教訓,大沢高校的選手們並不敢掉以輕心。


    果然,在裁判剛吹哨時,角名倫太郎就拋出了排球!


    他的發球看起來毫無威脅,卻是瞄準大沢高校二傳跑位的必經之路發出的。


    “我來!”


    二傳停下腳步,自由人及時往後一撲,把球給撲了起來。


    緊接著,二傳迅速轉移到排球下方,將排球送向球網的另一端——


    他們的高個子副攻手已經在那個位置助跑起跳。


    但稻荷崎這邊早就看出了他們的進攻意圖,尾白阿蘭起跳攔網,用手臂削減了排球上的部分力道,赤木路成一個後撤步,將球穩穩墊起。


    “奈利!”


    宮侑來到了排球下方,仰頭看著旋轉的排球。


    待排球下落到合適的位置,金發二傳輕盈起跳,伸出雙手,指尖用力——


    排球就這麽被他精準地送到球網中央,也就是奈利修的麵前。


    雖然目前的奈利修還無法應對複雜的比賽環境和偶然的突發狀況,但既然他上場了,隊友們就會給他創造出最適合進攻的環境。


    一切都——恰到好處!


    就像幾十上百次的練習一樣,奈利修早已淩空躍起,掄動手臂。


    看起來沒什麽肌肉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排球與手掌接觸的那一麵幾乎要從球形擠壓成平麵。


    場外的牛島若利似有所感,朝場內扣球的金發少年看去。


    緊接著,就是連續的“嘭嘭”兩聲!


    一聲是手掌擊球,一聲是排球落地,像是雷雨天裏毫無預兆的驚雷,密集而緊促地炸響!


    以防守聞名的大沢高校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唯一一個趕來攔網的選手,因為起跳過分倉促,攔網還沒成型,沒有擺好的手臂在炮彈一樣的排球麵前就像紙片一樣脆弱,隻是一個瞬間就被無情擊毀。


    寂靜——


    全場寂靜。


    隻剩下排球在地上彈跳的聲音。


    所有人都呆滯地看向那個在一群打排球的大漢之間算得上是身材嬌小的金發少年,看向他那看起來毫無肌肉的手臂。


    不是,哥們——


    剛才那聲,是這個12號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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