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智滿腦子《彌陀經》《金剛經》。


    導遊姑娘連續征求他意見,心裏頓生疑問:


    莫非,方丈口中有緣人正是指這位導遊姑娘?條件反射,意念盡失。即刻睜眼。目睹問話人,心存忌憚:師傅交代,無緣人切莫搭訕。但是,如果錯過有緣人,他匯智誠心何在?有緣無緣師父方丈也沒給小和尚一個判別標準啊!


    匯智在為真偽甄別有緣無緣人為難,抓耳揉腮,難下斷章。


    與其說匯智猶豫不決,反應遲緩,不如說匯智對方丈叮囑領會貫通,切勿麻皮大意。緣,即宿命所致,無法抵抗或更改。是前世注定今世遇合機會。其本意反之人與人之間或者人與事物之間發生的偶然聯係,非人為性。


    他上下打量,定睛觀察老外,總感覺事有蹊蹺。


    不敢貿然行事,皆為匯智做人做事初衷以誠待人為本。好在姑娘並不為他拖延時間急不可待而因此對他進行催促。麵對姑娘站著的一雙腿不停地在他眼前移動著,這分明是人家在克製自己行為的一種表現,匯智心裏稍有所動。


    慈悲為懷,乃出家人行事之道。


    便鼓足勇氣,試探性問道:“阿彌陀佛,是施主本人,當然可以。可他們......師傅交代需有緣人才能見得,否則麽......唉,敢問施主,你說我怎麽才能分辨有意向領養嬰兒的施主,和無意向領養嬰兒的施主?哪位才是我們方丈言下的有緣份的人啊?”


    小和尚不想拒絕姑娘請求,把方丈意向拋給姑娘判斷,才是匯智聰明之處。


    即便,自己判斷失誤,亦或姑娘帶人與方丈商榷無果,師傅也怪不到他小和尚匯智頭上。雙保險,何樂而不為!仔細品味姑娘的話,又見得姑娘眉清目秀,落落大方,舉止文雅。


    苗條身材,和老外站在一起略顯小巧玲瓏。笑容可掬,彬彬有禮,掩蓋不了姑娘威武瀟灑又不失女孩天性中的柔美與嫵媚。黝黑的長發齊腰,飄逸在姑娘腦後,身穿代表旅遊公司工裝,整潔而又貼身。


    沒有像老外穿著打扮的那樣,陽春三月把身上堆得鼓鼓囊囊。


    導遊姑娘也在觀察匯智,生怕遭到拒絕。又仿佛看透匯智內心擔憂,走近一步對匯智說:“噢......我知道了。小師傅,大可不必擔心老外為的是一時衝動,或者,是因為他不是東海市人而拒人千裏之外。


    跟你這麽說吧,打算領養嬰兒的兩位老外,可不是一般的老外。


    嗯,我怎麽跟你介紹呢?這麽說吧,人家是大人物。隻要他們倆認為小女孩符合領養條件,負責到底絕對沒問題。我跟你說,她們倆都是大人物,家庭條件嗎?啊喲,你知道是大人物是什麽概念就行了?”


    小姑娘湊近匯智,頗有不敢聲張的意思。但又不得不令小和尚能對她的話領會貫通。生怕小和尚因不明白她的話意拒絕老外收養孤兒的好事,豈不是與一樁美好的善舉失之交臂?


    因而,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天空,上麵即是天啦!


    如此這般形容兩個有意向收養嬰兒的老外,姑娘是不是有點言過其實?老外領養福利院的孩子,在東海市每年都有。悉心照料,視為親生契約精神,真的不比本地人差。有史可鑒,絕非嘴上說說。


    對小狗小貓尚且愛惜生命,何況活神活現的人。


    導遊沒有明說,是為了保護個人隱私。她知道,接待的這兩位外國人身份,是凱達爾市聯席會主席。身價萬億,全球排行榜名列前茅。這樣身份的人,怎可能來東海市西台院的和尚廟,做出與自己身份和國家政治不相匹配的事情?


    憑導遊姑娘判斷,那豈不是開國際玩笑。這些人對自己的要求,遠比小和尚和她這個小導遊想得周到。匯智,多慮了!“施主,大人物......是上麵,噢,我明白!”


    匯智用手指指天,模仿姑娘的語氣,繃緊的臉鬆弛下來。


    客氣的對導遊姑娘點點頭,見小師傅有帶他們去見方丈的表現,姑娘忍不住笑了。不難看出,在匯智思考的時間內,導遊姑娘不免為遭到小和尚拒絕引起顧客不滿心裏微微顫抖。事以密成,語以泄敗,謀大事者藏於心而不與外人共謀。


    導遊姑娘對上級下達的任務,非常重視。


    因為是外國旅遊團,涉及到國家國際聲譽。把這麽重要的人物交由她來陪同,那可是莫大的榮幸。稍有引起顧客不適的地方,對導遊姑娘的業績那可是一落千丈。


    高興之餘,導遊姑娘迅疾補充說:“上麵的人,小師傅我指的不是東海市,是遠在國外的凱達爾市。大人物,即是相當於我們東海市的高幹唄。這一會,你該明白了吧?”


    導遊姑娘瞪大眼睛,緊盯匯智。


    匯智是小和尚不假,但不弱智,對導遊的話心領神會。


    點點頭,伸出右手,指著大門內彎腰虔誠的對三位鞠躬:“施主,前麵就是方丈穩誠師傅寢室,三位請隨我來!”導遊長籲一口氣,我的天啦,見個和尚廟方丈,比我見到凱達爾市聯席會主席還要難。


    她把小和尚的話,翻譯給兩位外國友人。


    心裏想:哈哈,我終於通過小和尚匯智審核通過了。通過是通過,即便有些令姑娘感覺繁瑣有些傷腦筋:小和尚之所以這麽做,不過是對方丈口中的有緣人身份進行目測。同意引薦,即便是小和尚主觀上已經肯定他們是所謂的有緣人。


    走出這一步,即便雙方達不成領養協議,對作為導遊的她來說不無遺憾,也不會因此受到領導批評。因為,她盡力就好!可是,有緣人臉上又沒長字,單憑小和尚匯智的感知,判斷失誤怎麽辦?


    這方丈也未免太草率了吧?心裏有想法,見小和尚帶著她們去見方丈,不免滿心歡喜:“馬克萊恩先生,萊恩奇思夫人,我們已得到小師傅允許,他邀請你們麵見寺廟方丈,二位請吧!”


    轉過身,姑娘對著外邊的人交代說:“先生們女士們,因工作需要,我陪馬克萊恩主席及夫人覲見寺廟方丈。留在外邊的先生們女士們,請大家就地自由活動,盡情遊玩。二十分鍾後,我們安排在寺廟享用齋飯。


    品嚐佛家子弟用餐習慣,了解出家人生活起居,盡情欣賞東海市佛教聖地西台院和尚廟。我代表東海市所有居民,及西台院和尚廟的師傅們,歡迎各位國際友人到訪。希望東海市留給諸位最美好的印象,歡迎大家的到來!”


    掌聲響起,導遊姑娘說英語,小和尚匯智聽得懂,但說得沒姑娘那麽流利。書本上學的英語口語,與實際交流必定有區別。匯智常年在寺廟修行,與世隔絕,對口語英語自然生疏。


    “施主,你是要將他們全部帶去見方丈......”


    “哦,小師傅,你誤會了,我在跟他們交代一下。旅遊公司安排我接待遊人,我進去見你師傅,得跟他們交代清楚。就像你師父交代你站在大門口接待客人一樣,我也是耳聽四麵,眼觀八方。對顧客的衣食住行,一覽無餘,全職擔當。有什麽危及旅遊團不安全因素,在自己能力範圍允許的情況下,能處理絕不上報。


    以免延誤或者說錯過應對突發事件的應對最佳時間。


    向旅遊團曉諭我的去向,是做一名合格導遊的基礎認知。


    相對而言,在我負責的旅遊團範圍,成員需要單獨行動,必須征得我的同意。彼此相向而行,維護契約精神,壓縮互相旅程活動空間。嘿嘿,你和方丈之間也有彼此約束的規矩。契約和規矩,概念相同,稱呼迥異。小師傅,我說得沒錯吧?”


    伶牙俐齒!匯智聽得一愣一愣。


    契約精神,我又不是不懂,不需要你來說教。


    好歹,我也是佛學係大學應屆畢業生。你大不了是個導遊,英語口才比我好點,除此之外,在你身上還找不到比我更能的地方。不吹不宣,筆試,英語你不見得比我高。


    口試麽......甘拜下風。可轉念一想:嘿,我在幹什麽呀!人家不了解寺院寺規,也許害怕自己聽不懂它對老外說的一番話,給你介紹,還不是以為你聽不懂英語?


    你是佛學係高校畢業生,又沒寫在臉上。


    究其寺院和尚而言,能說會懂英語的有幾位大師啊?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匯智低頭慚愧,知道錯怪姑娘,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心平氣和的回答說:“阿彌陀佛,施主言之有理,小和尚受益匪淺!”


    “豈敢,豈敢,小師傅言重了!”姑娘有點不好意思。


    進入殿堂之內,穿過熙熙攘攘人群,小和尚帶著姑娘和一男一女兩名外國友人,直奔後院。這裏,是老和尚方丈穩誠寢室。和小和尚居住地方多有不同,穩誠寢室內有書房,藏經閣。


    曆朝曆代,西台院和尚廟記載煌煌巨著,均在藏經閣收藏。一代代方丈圓寂更替,在藏經閣輪回。以藏經閣作為方丈寢室,是西台院和尚廟規矩延續。離藏經閣十多米遠的地方,便是小和尚們下榻的地方。


    四周,圍牆高築。院內院外,四季常青,鬆木茂盛。


    香客焚香帶來嫋嫋雲煙,直衝廟宇。檀香濃鬱,撲鼻而來,沁人心肺。匯智對著三位來訪客人,和藹可親的微微一笑,鞠躬打出手勢以示止步等候。自己,走上台階,輕叩穩誠寢室大門:“咚咚咚,師傅,有人來了!”


    他沒說有緣人來了,隻說有人來了。


    匯智說完,立刻站到老和尚穩誠寢室的大門邊上,莊重而嚴肅。姑娘見得小和尚和她見麵時判若兩人,也肅然起敬。她示意外國夫婦學著小和尚樣子,雙手合十,虔誠而又莊重。想笑,害怕引起對方不適。


    想一本正經,內心笑點又一波接著一波。唉,做人難啦!我去,見個老和尚方丈都這麽難,何況......


    穩誠老和尚抱起嬰兒蘇曉蕾,端坐寢室。


    他將蘇曉蕾放在盤著的兩腿之上,騰出一隻手敲打木魚;另外一隻手不停地拍打裹著的蘇曉蕾。上下嘴唇微顫蠕動,聽不出穩誠發出半點聲音。隻有手中木魚“嘟嘟”作響。


    不知道是懷中蘇曉蕾聽得穩誠方丈的敲木魚的聲音,悅耳動聽,她便呼呼入睡。還是因為在佛祖保佑的寺廟,她感覺比任何地方更安全。默念經文,是吃齋念佛之人修身養性最佳途徑。


    聽得小和尚匯智敲門,他慢慢睜開眼。


    這一切,在他意料之中。抱著嬰兒穩誠方丈艱難起身,打開房門,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來人盡收眼底,老和尚穩誠沒想到的是:蘇曉蕾的有緣人居然是一對外國夫妻。


    麵對黃頭發白皮膚藍眼睛,老和尚見多識廣,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以佛家最頂級禮儀膜拜。彎腰打捐,行禮膜拜!嘴裏念念有詞:“阿彌陀佛,小施主你與我佛有緣,但佛渡不了你,得交由有緣人,阿彌陀佛!”


    姑娘急忙翻譯,馬克萊恩聽了跟夫人萊恩奇思互相交流眼神。


    萊恩奇思上前,從老和尚懷裏接過嬰兒。老和尚刻意將一張紙條,另外遞給萊恩奇思。對馬克萊恩和萊恩奇思來說,東海市文字,一竅不通。看了,也是白眼瞎。


    姑娘接過萊恩奇思手中紙條,看著馬克萊恩、萊恩奇思夫妻倆欣賞蘇曉蕾的喜悅,她不想打斷熱心而慈祥的他們。老和尚和小和尚沒說一句話,觀察兩個外國人表情,估計帶走蘇曉蕾已成定局。


    老和尚咬語小和尚幾句,施禮拜謝離開。


    自始至終,他沒說一句話。因為他深知:善良與慈悲,是不受地域、人種和信仰限製。地球人,管你是紅眼睛綠眉毛,隻要心懷善良,懂得感恩,就不會是什麽壞到透頂的惡人。


    馬克萊恩、萊恩奇思見到蘇曉蕾,臉上驚喜一波接著一波,帶給穩誠的信號:蘇曉蕾,已經屬於他們倆。如穩誠心願,馬克萊恩要求帶走孩子。他們讓姑娘傳話給寺廟,有什麽要求盡管開口。


    姑娘帶著馬克萊恩夫妻倆的心願,走到匯智身邊:


    “小師傅,是這樣的,馬克萊恩夫妻問:她們倆即刻帶走孩子,寺廟方麵有什麽要求,你對我說。作為導遊,負責你們之間的交流和溝通是我的職責範圍,請相信我!為寺院跟外國友人達成收養協議,是我作為導遊的義不容辭的責任,你盡管吩咐好了!”


    “施主,我師傅交代,嬰兒生日時辰,命運八字寫在紙上。如果可以的話,盡其所能不去改變原有蘇曉蕾的名字。當然,師傅說也不為難收養人家,可以改姓氏。其他,去相關部門申請,希望征得領養合法手續,以示對領養蘇曉蕾當事人實行監督權,阿彌陀佛!”


    匯智說完,繼續站立師傅門前,雙掌像被粘合劑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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