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住院部例行查房,池玨領著一群實習醫生浩浩蕩蕩穿過走廊。


    她步履生風,在沒有見到病人前,幾乎不會和隨行的醫生交流,以至於讓所有人都沉浸在氣場強大的壓迫之中。


    走進第一間病房,等候多時的病患家屬急忙送上新拍的片子。


    “池主任您看看吧,這手術一定要做嗎,就不能通過矯正進行治療?”家屬不太懂,覺得手術有風險,便想尋求保守治療的方案。


    池玨接過片子比著光細細端詳,還沒開口解釋,身後的實習醫生們已經捧著筆記本準備記錄。


    “你兒子的脊柱側彎已經超過45度,佩戴支具矯正起不到任何效果,收治的時候就已經跟你說過這個情況,上螺釘截骨矯形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案。”說著,她將片子遞給身後的人以示傳閱。


    孩子的母親顧慮道:“可這畢竟是跟脊柱有關,萬一手術失敗了會不會癱瘓,孩子還這麽小...”


    “沒有任何醫生敢保證一台手術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當初要是早發現,完全可以在無痛的狀態下靠運動鍛煉進行矯正,問題是你們並沒有早發現早幹預,你也說了孩子還小,如果現在不手術,再過幾年麻煩會更大風險會更高。”


    池玨的聲音平靜且冰冷,她並不會因為病人隻是個十多歲的小孩,就刻意選擇保守治療。


    於她而言,唯有必要手術的人才會被收治,她得負責到底。


    沒能得到主治醫師的承諾,孩子母親愈發焦慮:“這事...我得和家裏人再商量商量才行。”


    池玨正翻看著病人的身體指標報告,對數據很滿意,便提醒著:“這段時間住院康養,孩子的各項指標符合手術條件,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但不能拖太久,我需要一個準確的答複。”


    “哼,答複?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醫生的小心思,做手術得有提成吧?”


    門口傳來拙劣的低罵聲,惹得眾人紛紛看向不懷好意的來者。


    男人手裏提著保溫桶,一看便知是孩子的父親。


    他氣勢洶洶地衝到池玨麵前,指著躺在病床上的兒子,“之前你說先住院觀察,不一定會手術,現在怎麽又改口了?看來做一台手術能撈一大筆錢呢!”


    麵對無端的羞辱,池玨對那份可笑的無知視而不見。


    “你們從骨內科轉到骨外科的第一天,我就反複強調過不一定能夠手術,這跟不一定會手術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當時我要求住院觀察也一再解釋,原因是孩子的身體指標沒能達到手術標準,現在符合手術條件了,願不願意是你們家長的事,我隻是給出最合理的治療方案。”


    “少跟我玩文字遊戲,你騙著我們大費周章的住院然後又騙我們手術,還不敢保證手術的成功率,你當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好忽悠麽?”


    “如果你執意不讓孩子接受手術,完全可以辦理出院,床位很緊張我也很忙,你們不妨去舟海醫大附屬骨科醫院碰碰運氣。”


    池玨的回應不卑不亢,這讓男人急了眼:“什麽叫做床位很緊張你很忙,你什麽態度?”


    隨行的副主任醫師蕭明皓暗地裏拉了她一下,噓聲道:“盡量別起正麵衝突,萬一投訴到督查科,又是一堆解決不完的破麻煩。”


    池玨當是耳旁風,抬眸盯著麵紅耳赤的男人,淡淡道:“堅持手術方案就是我的態度。”


    她不想把時間耗在無謂的爭端上,轉身帶著人又浩浩蕩蕩的離開。


    巡完所有病房,池玨急匆匆的趕往骨外科門診,恰巧又碰上護士長。


    護士長追上幾步,慌忙招呼著:“誒,池主任等一下。”


    池玨回身不解地看向她:“怎麽了?不會又是院長找我吧?”


    “沒有沒有,剛剛谘詢台那邊收到一束給你的花,老大一束玫瑰呢。”護士長和池玨差不多年紀,微胖的臉蛋蕩起深意的笑容。


    在住院部,病人收到花束不算什麽新鮮事,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醫生收花,收的還是豔麗麗的大朵玫瑰。


    這事落在婚戀絕緣體的池主任身上,便成了天大的八卦。


    池玨神色沉凝幾分,將安嘉欽的行為定性成騷擾,於是冷冷道:“拆了分送給病人吧,就說是池醫生對他們早日康複的祝福。”


    護士長聽到拆了送人,詫異:“拆了怪可惜的,那麽大一束花可好看了。”


    “那麽大一束花,擺在谘詢台不嫌礙事麽?我趕門診先走了。”池玨尋了托辭快步離開。


    走向門診大樓的間隙,她抽空撥出一串陌生的號碼,那人連占據通訊錄一席之地的資格都沒有。


    池玨又覺得很可笑,這串號碼偏偏烙在記憶深處,時隔經年,她忘不掉,那人也沒銷號。


    安嘉欽幾乎是在忙音響起的一瞬接通電話,“早安,花收到了?”


    這份突然降臨的主動使她語調揚了幾度,難以收住興奮的愉悅。


    池玨眉眼間蓄起莫大的厭惡:“你覺得這樣很浪漫嗎?”


    “送花給愛的人,難道不是應該的麽?”這番興師問罪在安嘉欽的意料之中,她想要的正是這樣的效果。


    挑起憤怒也好厭惡也罷,至少能被詮釋成某種情感,她害怕的是池玨的不聞不問不做回應。


    池玨嗤笑:“遲來的深情算什麽,算你開竅了麽?你怎麽還是這麽自以為是?”


    “遲來的深情麽?我隻是想彌補空白的這幾年,給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吧,我不想彼此成為遺憾。”


    安嘉欽的回應很緩慢,她說的如此理所當然,聽在池玨的耳裏便成了天方夜譚。


    ‘人生嘛,總是充滿遺憾,但我們可以獎勵自己呀。’


    腦海裏,蘇橋舉著甜筒臉蛋被凍得紅彤彤。


    那聲輕飄飄的自我安慰有著撥雲見日的威力,驟然闖入池玨的心門給予了莫大的勇氣。


    她沉默地頓下腳步,側頭看向窗外的天空,依稀能看到光芒拚命擠破雲層。


    一切都在現實裏被具象化。


    對啊,我們可以獎勵自己朝前看,何必糾結從前?


    “於我而言你不是遺憾,隻是一段過往。你大概是忘了吧,當初提分手的人是你,過了這麽些年還想吃回頭草,不覺得可笑?”


    聽筒裏很安靜。


    短暫的停頓後,安嘉欽自嘲著:“我看起來很像愛情小醜吧,怎會不可笑呢?都是我自找的。”


    池玨凝視著被陽光擠出缺口的雲層,決絕道:“我們不可能了,這輩子都不可能,給好聚好散留點體麵吧。”


    *


    蘇橋呆呆地坐在電腦前神遊,其他警員按部就班的忙著手上的事,周身世界的喧鬧似乎與她無關。


    棘手的案中案已經移送檢方,畢竟是中途參與,紀南星沒有給她安排過多的書麵工作。


    此刻的她像極了一座被人遺忘的孤島。


    ‘叩叩叩——’


    有人經過時敲了敲辦公桌,她神色渙散地抬頭看向來者,目光凝出刹那的驚異。


    敖羽麵無表情地俯視,停頓片刻後才道明來意:“鄭局讓你去一趟辦公室,交警總隊的人來了。”


    “好,謝謝啊。”蘇橋喃喃道謝,她尋思著交警總隊的人怎麽會來,莫不是想把她給要回去?


    不敢過多怠慢,她小跑著趕到局長辦公室門口。


    屋子裏,總隊領導和鄭局聊著什麽,氣氛融洽得像是在開茶話會。


    總隊隊長瞧見蘇橋出現,便笑著拍拍身旁的位置招呼:“小蘇,快進來坐。”


    蘇橋揚起和煦的笑:“王總,您怎麽來了?”


    總隊長皮膚黝黑,咧嘴一笑顯得牙特白,笑聲亦是爽朗,“回刑偵隊還習慣嗎?”


    “挺好的。”


    王總滿意的點點頭,又朝著鄭局一頓猛誇:“小蘇是當交警的好苗子,若不是刑偵支隊人手緊缺,我是真舍不得放人...”


    鄭崇森客氣:“這兩年多虧你們照顧我的人,但這次可挖不走了。”


    話音剛落,紀南星壓著氣勢闖進局長辦公室,連敲門的功夫都省了。


    王總轉眼瞧去,連忙寒暄:“喲,紀隊好久不見,聽說你剛傷愈歸隊又破了一起案子,不愧是鄭局培養的接班人。”


    “哪裏哪裏。”紀南星擺擺手客氣,笑得不太真切:“什麽風把總隊長給吹來了?”


    “誒!我可不是來挖人的。”總隊長聽出她話裏有話,隨即道明來意:“調職手續還沒完全落實,小蘇還算咱們交警驍騎的人,這不春節馬上到了嘛,之前國道救人的事網上傳的沸沸揚揚,收到上麵指示,為了弘揚正能量,湊巧人民醫院也想合作,雙方打算拍兩條視頻宣傳宣傳。”


    紀南星鬆出一口氣,隻要不是挖人什麽事都好說,“上麵指示的工作,我們當然積極配合。”


    蘇橋本不想插話,當聽到人民醫院時,她收緊了蜷著的指腹。


    掩藏欣喜在微妙的細節裏,她故作無知地詢問:“王總,醫院那邊也會有人一起拍攝麽?”


    “當然!昨天我們跟院長都交涉好了,參與拍攝的是那位池醫生,你應該跟她認識吧?人家挺好說話的,一口就答應了。”


    “我沒問題的,隨時都可以報到。”蘇橋聽到搭檔是池玨,毫不含糊的一口應下,生怕領導改了主意。


    她古靈精怪的暗忖著,單位係上的紅線疊滿了鐵打的buff,就算拿鉗子都剪不斷。


    姻緣呢,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這會兒她正心花怒放,已經沒有心思聽領導聊天。


    倏爾又有些小埋怨,池醫生早就知道拍攝的安排,幹嘛昨天不告訴她?


    哼,真是的!


    小熊賭氣.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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