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村部。


    網格員謝小晴看到謝安青進來,連忙走上前說:“書記,四隻小豬一天之內全嘎,這也太蹊蹺了吧!”


    謝安青:“你去看過沒有?”


    謝小晴:“看過,沒外傷,沒口吐白沫,臉色也沒什麽異常……”


    “豬沒臉色。”謝蓓蓓適當提醒。


    謝小晴“哦”一聲,繼續說:“看不出來怎麽回事。”


    謝安青:“那就等保險。我剛已經打了電話,他們半小時後到,你接了人直接帶去勘現場。”


    謝小晴:“賠償呢?我談肯定高不了。”


    謝安青:“到那一步了給我打電話,我談。”


    謝小晴:“好!”


    謝小晴火速拿起遮陽帽走人。


    謝安青說:“國慶在外麵栓著,順便把它帶回村裏。”


    謝小晴:“好。”


    謝小晴一走,村部又隻剩下謝安青和謝蓓蓓。


    謝蓓蓓吃驚地盯著謝安青說:“姑,你巡視水庫的這三個小時都經曆了些什麽?”


    衣服半濕不幹,褲腿上滿是泥。


    臉上都有!


    領帶還沒了!


    “姑,你……”


    “你好。”


    謝蓓蓓的聲音突然被打斷,下意識往門口看。


    一看不得了。


    女人個子很高,臉上帶著笑,身上的衣服和她姑的一樣,要幹不幹,還有些皺。


    重點!


    她姑不見了的領帶現在在她腿上!


    曖昧!


    太曖昧!


    一定有貓膩!


    謝蓓蓓按捺著猛竄出來的八卦之魂,一本正經道:“你好,這裏是東謝村黨群服務中心,有什麽能幫你的?”


    陳禮:“我想找你們書記。”


    “我們書記?”謝蓓蓓睜大眼睛,看看謝安青,再看回陳禮,覺得哪裏有些荒謬,“你都擁有我們書記的領帶了,還不認識她的人?”


    陳禮目光微頓,下一秒,原本隻彎了一點的嘴角慢慢上移,和同樣卡了一下的謝安青對視著,說:“謝安青?”


    謝安青不語。她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了,陳禮,她在微博上有約,在平交道口等了一周的人。


    ————


    東謝村是農業產業村,收入全靠種植糧食和水果蔬菜等經濟作物,發展很慢,導致道路硬化到現在也沒有完全實現,偏偏這裏靠山近,受季風和地形影響,旱澇、冰雹、連陰雨等災害性天氣常見。


    可成熟期的農作物最怕這些。


    有時運氣好熬過了,還有長達三個月的汛期。


    暴雨加道路難走,他們再怎麽賤賣,外地商客都不願意過來。


    農產品銷售不出去,村裏人一年的辛苦就全白費了。


    謝安青嚐試過很多辦法無果後,在網上找到了近幾年最炙手可熱的攝影師陳禮,希望借助她在視覺上影響力,帶火這裏的山水景致,再用山水景致的流量把助農直播號做起來。


    隻要有了自己的渠道,她就是一筐一筐背,也會把村裏人辛辛苦苦種出來農副產品送出暴雨中的泥水路。


    謝安青的目標不是一開始就定在陳禮身上,她也聯係過各路明星演員、時尚達人、網紅博主,還有像陳禮這種火在某一個圈裏的名人。


    隻有極少數人回複了她,隔得時間很久,讓她詐騙也找個好點的理由。


    陳禮是唯一一個立刻回複,且答應了的。


    她說是最近來,但沒給具體時間,她就每天去一趟平交道口,看有沒有陌生人來。


    他們這裏偏遠路差,能來,且打扮時尚的,十有八九就是她要等的人。


    至於今天為什麽沒把陳禮認出來,謝安青有自己的解釋:這個人和她想象的,出入太大。


    陳禮,家境優越,能力出眾,16歲就在南極拍到罕見的紅色極光,極光下,帝企鵝抬頭仰望。


    這張照片一經發布,陳禮火速出圈,往後,國內外的獎項拿到手軟,但她既不參加公開活動,也不親自領獎,行蹤很神秘,網上沒有任何她的個人照片。


    有很多關於她的桃色新聞。


    謝安青查陳禮資料的時候粗略統計過,她和她那13位前任們的分分合合如果做成ppt,至少有100m。


    她的前任都是極為性感時尚的女人。


    換句話,陳禮是同性戀。


    但在此之前,謝安青從沒往這方麵想過,因為陳禮的微博性別、百度百科全是“男”,感情史也很渣男,謝安青就下意識以為她本人是男。


    她為了把陳禮的人品和作品分開,幾乎翻閱並背誦了她從出道到現在發表的所有作品;為了不在合作期間同這位“渣男”扯上多餘的關係,她則每天穿得和老幹部一樣在村裏晃。


    她以為一切萬無一失,現在看來……


    也不算多此一舉。


    取向固化在性感時尚上的人,不會突然對一個死板無趣的老幹部產生興趣。


    謝安青走到陳禮麵前,朝她伸手:“東謝村書記,謝安青。”


    陳禮回握:“陳禮,攝影師。”隨即側身靠在服務櫃台旁,偏頭看著她說:“謝書記,你不是說會在平交道口接我?我給你留言,你卻沒有理我,還讓你的狗咬我。”


    謝安青抓到陳禮話裏重點,快速打開微博看了眼。


    陳禮在兩個小時前給她留言了。


    她那時候在巡山腳下的水庫,手機沒有信號。


    “抱歉,”謝安青說,“今天有點忙。”


    陳禮:“看出來了。”


    說話同時看向門口,一個拘謹的年輕女人走進來,視線掃過陳禮,走過去跟謝安青說話:“謝書記,我的房子收拾好了,供電所那邊說要你給出個證明,才能裝電表。”


    謝安青:“行。”


    謝安青接過女人的資料往裏走。


    餘光瞥見陳禮,她停下腳步說:“陳小姐,村部空調壞了,今天不適合談正事,您一路奔波,也比較辛苦。麻煩您在車上等一會兒,我盡快處理完手上的事,帶您去休息。”


    陳禮:“ok。”


    陳禮漫不經心地直起身體往出走。


    她的車在樹蔭下停著,靠牆有一個公告欄,一側張貼著防溺水宣傳圖,一側是村兩委現任幹部名單。


    謝安青排在首位。


    謝安青


    女


    漢族


    1995.05.23


    中共.黨員


    東謝村第一書記


    陳禮的裙擺被烈日烘烤,蒸騰出熱氣,她隨手拎了拎,曼聲道:“才26啊。”


    比她小了3歲零1個月又7天。


    ————


    安裝電表的證明很簡單,謝安青複印資料,填寫證明模板,不到五分鍾就處理好了。


    謝蓓蓓坐在謝安青對麵,全程盯她。


    謝安青看到也當看不到,打印一完成立刻關了電腦,起身走人。


    謝蓓蓓的八卦之心得不到滿足,繼續盯人,企圖感化。


    她姑竟然真的停下了!


    “查到她是誰了?”謝安青說。


    “那當然!”謝蓓蓓炯炯有神地盯著陳禮最近獲獎的那張照片說:“她也太厲害了吧!年紀輕輕拿那麽多獎,年收入還在什麽什麽榜上!我宣布,我從今天開始移情別戀,戀的對象是她!”


    謝蓓蓓一伸手,差點把顯示器戳謝安青那桌。


    謝安青隨手扶了把。


    謝蓓蓓搖著頭唏噓:“姑,你一個直女不會懂她對一個lesbian的吸引力。”


    “也不想懂。”謝安青抽出謝蓓蓓壓在黨建材料下麵的漫畫書,指著攤開的那頁說:“但有必要提醒你,她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就是想破腦袋,她也不會變成漫畫裏這些深情的女主角,為你哭為你笑,為你放棄一切不顧一切。倒是你,如果不想和上次一樣莫名其妙被甩,就趁早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謝蓓蓓的傷心事無端端被提起,眼眶一下子紅了:“你別胡說!我有自知之明的好吧!我這麽說隻是欣賞!欣賞!放眼整個村部,不!整個東謝村,就你的長相夠得著她找女朋友的標準!是你該小心!”


    謝蓓蓓嗓門大,這會兒又在氣頭上,一通吼結束,眼眶都憋紅了。


    謝安青把漫畫放回去,抽了張紙壓她眼睛上,淡卻篤定地說:“放心,她不喜歡我這樣的。”


    這是謝安青憑分析判定的現在,後來陳禮命都要沒了,緊緊抓著的還卻不是繩索,而是謝安青親手丟掉,又被她偷偷撿回去的,一條再普通不過的手工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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