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和南宮翼兩人雖是一直在喝著茶,彼此的心中卻在各自打著算盤,倘若南宮翼一進門便咄咄逼人,向她質問,那麽她便無須跟他廢話,直接動手滅了他便是。然而此刻的他卻似有恃無恐,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態,絲毫不擔心她會不會斬草除根,除去他這個禍害。莫非他手中有了什麽底牌,足以讓他穩坐泰山,不畏懼雲家的勢力?


    雲溪一直在暗暗觀察著他,細細地斟酌,倘若他隻是假裝鎮定,必然會心虛地露出馬腳,然而她還是錯看了他,他的從容和鎮定,讓她有些迷惑了。


    這時候,大堂的門外,一個女人的聲音遠遠地傳遞過來,驚擾了大堂裏的兩人。


    “你們都滾開!我要見靖王爺,我是靖王爺的未來側妃,你們都沒有權力攔著我……”


    “雲溪,你好歹毒的心!我好歹也是將軍府的女兒,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將來還是靖王府的側妃,一旦我當上了側妃,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你們放開我,讓我進去!”


    “王爺,我是孟瑤,你快來救我!”


    居然是雲孟瑤那個瘋女人!


    究竟是誰給她通風報信了?雲府之內,居然還有人敢給她通風報信?


    雲溪眸光劃過一抹冷冽之光。


    “王爺,您的未婚妻來了,要不要見上一麵?”她輕抬了下眉尾,瞄向了一臉事不關己的南宮翼。


    “正好,本王今日來,就是來雲府退親的,是該見一下雲二小姐。”南宮翼語出驚人,讓雲溪著實詫異了下,但也隻是一下下。也是,現在雲家和靖王府算是徹底決裂了,再攀著這麽一門婚事倒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雲孟瑤,妄你還在做著側王妃的美夢,現在不但毀了容,還什麽也撈不到……雲溪冷笑了聲,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殘忍了,不能成為側王妃對她的打擊,或許比毀了她的容還要來得大些。


    “請二小姐進來吧!”雲溪朝著風護法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是。”風護法低眉退了出去。


    沒多久,雲孟瑤便氣勢洶洶地衝進了大堂,她的臉上蒙著一塊輕紗,恰好遮蓋了她被刮花的傷處。她一見著銀袍傾城的南宮翼,便盈著淚花,像花蝴蝶一般撲將了過去。


    “王爺,你要替孟瑤作主!雲溪這個小賤人,她嫉妒我的美色,嫉妒我能夠嫁入王府,所以用簪子刮花了我的臉。現在我的臉不能見人了,還請王爺為我作主,好好地教訓她,最好也刮花她的臉,讓她永遠都嫁不出去!”


    雲孟瑤伏身在南宮翼的跟前,轉首,狠辣的眼神瞪向了雲溪,那眼神好似要將她整個兒生吞活剝。


    雲溪冷眼看著她,隻覺得非常好笑,她一定是在屋子裏關得久了,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她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南熙國的天早就變了,連龍座上的人都換了,更別說是她雲溪現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了。


    現在的她,就連當今的皇上都不敢妄動,每每見著她都得客客氣氣的,更別提自身難保的靖王爺了。


    徹底地無視她,雲溪繼續自顧自地喝著茶,等候著南宮翼的反應。


    南宮翼微眯了下冷眸,快速閃過嫌惡的冷光,分明同是雲家的女兒,為何姐妹倆無論性情和才能相差如此之遠?他倒是更願意相信從前的雲溪才是和雲孟瑤是一對姐妹,同樣膚淺,同樣無知,而現在的雲溪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讓人無法琢磨的同時,又嫉又恨!


    “二小姐,本王今日來,是來退親的。本王已經決定,要離開南熙國,重新回歸師門,不再理會世間的一切俗物。本王王府的眾人也已經被本王驅散了,至於這門婚約,自然也沒有再繼續敘談的必要性。”南宮翼的話雖是對著雲孟瑤說的,然而眼神卻有意無意地飄向雲溪,好似在說,他已經決定放棄南熙國的一切,所以你也不必再費盡心思來對付我了。


    雲溪眼神飄忽了下,也很意外他的決定,他真的肯舍棄南熙國的一切,回歸師門?還是他別有企圖?


    “這是本王的退親文書,二小姐接下後,咱們的婚約便算了了。”一封文書自他的袖中取出,無情地遞向了雲孟瑤。


    雲孟瑤呆呆地看著他遞來的退親文書,卻怎麽也不肯伸手去接,她的胸前起伏不定,突然轉首,用嫉恨的目光瞪向了雲溪:“是你!一定是你告訴了王爺我的臉被毀,所以王爺才要退親的……雲溪,我殺了你!”


    一道銀光在她袖底忽閃,雲孟瑤手持一支銀簪,飛身撲向了雲溪,銀簪所對著的位置,正是雲溪的臉頰。這一刻她等了許久,自從她的臉被劃花後,她便日思夜想著要怎樣也將雲溪的臉刮花。若非如此,如何解她心頭之恨?


    這一刺,像是演練了千萬遍!即便是一個沒有功夫的人,演練了千萬遍之後,也會成為必殺技,更別說雲孟瑤曾經跟著雲逸學過一段時間的武藝,不精通,但也有綠玄之境。


    風護法乍看到雲孟瑤要刺殺雲溪,他第一個反應,便是拔出了長劍,飛身向她背心處刺去!他答應過尊主,要以自己的性命來守護『fu rēn』,他可不管對方是不是『fu rēn』的親妹妹,凡是要殺『fu rēn』之人皆可殺!


    “哧!”“哧!”


    兩柄長劍,一前一後,分別刺透了雲孟瑤的心髒。


    長劍的主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一個目光深沉嗜血,一個眼中卻是驚詫和不解。


    雲溪本就沒想躲,區區一個雲孟瑤,還不足為懼。風護法會出手相護,在她意料之中,隻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南宮翼居然也出手了。


    “為、為什麽?”雲孟瑤臨死之際,一雙赤紅的雙目看著南宮翼,不明白他為何要救那小賤人,為何要殺她。她至死都沒有領悟過來,自己為何會被退婚,為何會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裏。


    可惜,她已經來不及得到答案,便永遠地閉上了雙目。


    雲溪依舊坐在原位,靜靜地看著雲孟瑤斷氣,看著她徐徐地倒了下去,倒入一片血泊之中,再無生氣。


    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在她的眼前消逝,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波動,或許是她冷血吧,也或許是她看透了生死。


    眼前的這個女人,正是害死雲溪的罪魁禍首,她死不足惜,不值得任何的同情!


    她的目光稍轉,望向了麵不改色、回劍入鞘的南宮翼,檀口輕啟道:“王爺不打算給她一個答案嗎?她看起來死不瞑目……”


    南宮翼目光沉靜,不答,反問道:“她是你的親妹妹,你的妹妹死在你的麵前,雲小姐居然可以無動於衷?這或許就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


    “親妹妹?哈,是誰告訴王爺,她是我的親妹妹?”雲溪輕笑了聲,道,“王爺可能還不知道吧?雲孟瑤根本就不是我雲家的女兒,她不過是二『fu rēn』和羅家的一個下人所生的孩子,她怕事情暴露,於是便嫁禍給了我父親,讓我父親無端端地戴了十幾年的綠帽子。今日王爺親自動手,替我雲家除去了一個心頭之患,我應該謝謝王爺才是。”


    南宮翼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冷冷地瞪向了雲溪,帶著幾分憤怒。原來,自己退而求其次求來的未來側妃,居然是個假冒貨!難怪他們可以毫無忌憚地反水,臨陣食言,轉而投向了六皇叔那邊。原來,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好你個雲溪!他真的是小瞧了她!


    “王爺生氣了?其實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本想告訴王爺你的,畢竟要成為親家了,彼此應該坦誠相待,還是得讓王爺知情才對。”


    南宮翼緊握的雙拳發出骨骼摩擦的咯咯聲,許久,他才重新恢複了平靜。


    “本王本就是來退親的,至於她是不是雲家的千金,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男人真的很擅於隱忍,雲溪真有些佩服他的忍術了。


    “方才聽王爺說,打算離開南熙國,回歸師門?王爺真的舍得放棄南熙國的一切?舍得離開南熙國的百姓?”


    南宮翼沉默了片刻,清涼的嗓音道:“有舍才有得!從前是我太過執著,眼中隻看到高高在上的那個皇位,卻忘記了天下之大,區區一個皇位,與天下相比,根本不足為道。”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知道雲小姐有沒有聽說過三大聖地?”


    “三大聖地?”風護法乍聽到這四個字,臉上顯露出了驚愕和凝重之色。


    雲溪眼尾輕掃了他一眼,便知曉三大聖地並非等閑之地,心中雖有疑惑,麵上依舊淡定。


    “王爺提到三大聖地,莫非王爺的師門便是源自其中之一?”


    “雲小姐,果然聰明!”


    跩什麽跩?我管你什麽三大聖地、四大臭地,難道我還怕你師門來報複?


    雲溪的眼底冷光漣漣。


    風護法看著她的神色,心中暗叫不妙,試著暗地裏跟她打暗語。三大聖地乃是傲天大陸隱世的高手集結地,天玄、神玄以上的高手數不勝數,可不是好惹的,就連尊主也不敢隨意招惹他們。


    『fu rēn』,南宮翼此人,殺不得啊!


    南宮翼注意到了風護法的各種小動作,不由地低低地笑了幾聲,道:“我師父前兩日給我來了書信,邀我返回門派,參加門派的弟子大選。倘若順利的話,我便能成為門派重點培養的弟子人選,進入門派的中樞。不出幾年,我的成就未必就不如一國之君所能帶給我的榮耀。”


    笑,你再笑得得意些?


    雲溪終於明白他今日到來的目的了,丫的,這小子就是跑她這裏炫耀來了。他是不是想告訴她,他不過是暫時輸了一局,卻未必永遠是輸。他過了一村,又進一店,將來有的是機會飛黃騰達,再回來向她報複!


    “那真要恭喜王爺了。”冷冽的寒光自她的眼眸中一閃而過,她如何能給他報複的機會?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她的眼底,殺機已露。


    “你方才不是問我,為什麽要殺了她嗎?因為本王想要對付的人,隻能死在本王的手上,在本王動手之前,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動你一根毫毛!”


    南宮翼的目光稍轉,落在了她暗藏殺機的袖底,低低地笑道:“雲小姐現在一定很想殺了我,以除後患吧?不過本王要提醒你,本王來之前,已經告訴了本王的幾位師兄,他們此刻就在本王的王府相候著。倘若本王無法如期歸還,我想他們可能會耐不住性子,親自跑來將軍府要人。雲小姐在殺我之前,最好考慮清楚……或者,雲小姐是怕本王數年之後的成就勝過了你,雲小姐對自己沒有信心?”


    “你以為激將法對我有用嗎?我想要殺人,難道還會怕他背後有什麽背景?”雲溪眼底有些慍怒的情緒,殺意卻消減了下去。


    的確,她心中多了幾分顧慮。倘若隻有她一人,她可以無所畏懼,就算他的背後是天皇老子,她也照殺不誤,可是她得為雲家考慮,雲家好不容易有了安穩的日子,正是積蓄實力不斷圖強的時候,她絕不能節外生枝,破壞了這一切。


    南宮翼,算你好命,今日暫且饒了你的性命。待得他日,照樣打得你翻不了身!


    “雲溪,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何在府外埋伏伏兵?難道你想殺我師兄不成?”門外,白楚牧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進來,聲音方落,他的人便也到了大堂門口。


    “什麽伏兵?我不懂你說的什麽意思。”雲溪沒有撒謊,她的確沒有設下什麽伏兵,要殺南宮翼一人,根本不需要什麽伏兵,人多反而成了累贅。


    “還說沒有?那我從府門外進來時,那藏在府門兩側的一百士兵又是怎麽回事?”白楚牧難得顯露出了肅然的神色,臉上有幾分憤怒和不滿。


    他和南宮翼畢竟是師兄弟的關係,雲家此次突然反水,背棄了他的師兄,他就已經不滿了。現在看到雲家設下伏兵,想要置他的師兄於死地,他憤慨的心情更甚。


    “白公子,請別誤會!那一百士兵是我調來的,與溪兒無關。”雲清這時候坐著輪椅,也出現在了大堂的門外,方才他沒有走出多遠,就聽到了士兵的回報,連忙趕過來察看。


    “你們都是雲家人,誰知道你是不是受了她的唆使?”白楚牧上前幾步,攥住了南宮翼的手臂,另一隻手持劍在前,道,“師兄,我們走!我倒要看看,雲家到底能不能攔住我們師兄弟二人?”


    雲溪冷冷地看著他們,沒有阻攔,也沒有解釋。要走就走吧,眼不見為淨!


    “白叔叔,你要上哪裏去?”雲小墨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大堂的門口。


    白楚牧的腳剛剛邁出門檻,便看到了他。看著雲小墨,他眼神微閃了下,憤怒的神色便立即收了起來,蹲身在了他的跟前,道:“小墨,白叔叔要走了,以後恐怕不能再陪著你玩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的。”


    “白叔叔也要走了嗎?小墨舍不得你。”雲小墨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小嘴微撅。


    為什麽要有分離?他不懂,為什麽他喜歡的人不能永遠和他生活在一起?


    白楚牧看著他這樣的神色,心中酸酸的,他從來都是瀟灑來去,遊戲人間,不帶走任何東西,也不在乎任何的東西,可是這一次,卻是一個孩子留住了他的心。


    撫摸了下小墨的頭顱,白楚牧溫聲道:“白叔叔也舍不得你,等有機會,白叔叔一定會再來看你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了一片金葉子,塞入了小墨的手中:“好好珍藏著,或許有一日能救你一命。”拍了拍他的小臉,白楚牧回首,冷冷地瞪了雲溪一眼,便又拉著他的師兄往外走。


    如此迥然有別的對待,雲溪不由地苦笑,難道自己真的這麽惹人厭?


    消失在門口之際,南宮翼回首,投來了一個晦暗不明的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說後會有期,又仿佛在說……雲溪懶得去想他眼神中的涵義,也罷,就讓這些事暫時告一段落吧!


    沒有了南宮翼這個心頭之患的存在,她也便能放心地離開,前往淩天宮了。不知道千絕的傷勢究竟怎麽樣了?應該不會有大礙吧?


    在跟他重逢之前,她一定要盡快地提升自己的實力,否則就是再遇上他,她也隻能成為他的負累。


    她不要當他的負累!


    既然決定了要和他在一起,那麽她就要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並肩作戰,去迎接無數未知的挑戰。


    “小墨,去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離開將軍府,去找你爹爹。”


    “明天就走?那書院不去了嗎?還有櫻子、小楠他們……”雲小墨有些舍不得他的小夥伴們,一連幾天,走了好多人,每分別一回,他就傷心難過一回,小小的心靈有些難以承受。


    雲溪彎身抱起了他,柔聲道:“小墨,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人生總是聚聚散散,每一次的分別是為了重新的相聚,你要學會適應。”


    “難道就不能不分離嗎?”雲小墨低著頭,神情有些沮喪。


    雲溪看著兒子,默默地歎息。


    太重感情,是兒子的優點,或許也是將來牽絆他的缺點,真不知是喜是憂。


    臨走前,雲溪進了一次宮,跟六王爺打了聲招呼,讓他務必保全雲家老少,尤其要堤防司徒家和孟家的人。她很擔心她一走,司徒家的人會再次上門找雲家的麻煩,至於孟家暫時沒有什麽威脅,據說他們正全力在尋找赤血靈珠的下落,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其他。


    六王爺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他現在和雲家是綁在了同一條繩子上,共存共榮,而且他也擔心雲溪和淩天宮的報複,自然不敢怠慢。


    得到了六王爺的保證,雲溪這才放心地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啟程。


    次日清晨,母子二人登上了風護法準備的馬車,與雲家老少道別,隨行的還有龍千辰和藍慕軒。容少華也沒有在雲府多待,徑自返回容家去了。


    分別時,雲家的每一個人都舍不得雲小墨,一個個抱著雲小墨哭得稀裏嘩啦,雲小墨也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看得雲溪很是嫉妒。為嘛就沒有一個人舍不得她,沒有一個人抱著她哭呢?果然是人品有問題,混了這麽久,居然還及不上兒子萬分之一。


    傷心啊!


    雲溪一路上都在傷心地自我反省當中。


    “娘親,你怎麽了?為什麽一臉多愁善感的表情? 天才兒子腹黑娘親 4”


    雲溪側身,不甩他。


    臭小子,沒看到娘親在傷感嗎?還問?


    “娘親,剛剛外婆和太姥姥塞給了我一些糕點,娘親要不要吃點?”


    雲溪又挪了挪身,繼續不甩他。


    哼,為嘛隻給你塞糕點?分別的時候,她們都隻顧著抱著你痛哭流涕了,『ji hu』就沒跟我說上一句話。哼哼哼……


    雲小墨見她不搭理,就盤膝坐在了座位上,跟小白兩個自顧自地吃起了糕點。他一邊小手往嘴裏抓著糕點,一邊含糊不清的口吻說道:“外婆說,娘親脾氣不好,經常容易在外麵惹事,所以叮囑小墨一定要看緊娘親,不讓娘親隨便在外麵惹事生非……”


    嗄?


    小白使勁地點點頭,小墨墨的外婆真是有先見之明,它嚴重同意。


    “還有太姥姥說,女孩子應該溫柔一點,不要動不動就生氣,要不然爹爹會不喜歡你的。”


    嘛?


    小白又使勁地點點頭,小墨墨的太姥姥金玉良言啊,說得太對了!


    “還有太爺爺也說了……”


    “閉嘴!”雲溪轉身,一手揪起了小墨的耳朵,一手將小白提拎了起來,氣勢洶洶地說道,“你們兩個小東西,隻顧著自己吃東西,居然都不理我,太沒良心了!都待一邊去,麵壁思過!”


    雲小墨抱著小白,一臉苦兮兮地隻好待一邊去麵壁思過了。


    沒辦法,娘親看起來肝火正旺,好像又開始欲求不滿了。


    外邊,風護法獨自一人駕著馬車,龍千辰和藍慕軒兩人各騎一匹高頭大馬護在了馬車的兩側,聽著馬車裏傳出來的對話聲,三人不由地忍俊不禁。


    黃昏時分,一行人來到了一處空曠的野地,馬車徐徐停下,暫時稍作休息。


    隔著一小片樹林,另有一行人提前在此歇息,雖然相聚一段距離,但雙方還是能夠依稀見到對方的身影。


    對方一行人足有十來人,察覺到他們的到來,一個個提高了警惕,帶著濃濃的殺氣。


    雲溪跳下馬車後,不動聲色地往林子方向瞄了一眼,神識輕掃,這些人的實力都不弱,至少在藍玄以上。不過十幾個藍玄高手,在她眼中便算不得什麽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隻要他們不來招惹她,她便當對方不存在。


    “娘親,我好餓,想吃烤雞。”雲小墨大概是聞到了從林子裏飄出來的香味,有些抵不住誘惑了


    被兒子這麽一說,雲溪也跟著咽了咽口水,轉頭看向了風護法。


    風護法一接收到她意味深長的目光,一張臉頓時變得苦哈哈,為什麽,為什麽每次苦活累活都是他來做?


    龍千辰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風護法,多打幾隻野雞來,要又肥又壯的。最好再打幾隻野兔,好久沒有嚐嚐野兔的味道,打打牙祭了。”


    二公子,你的要求會不會多了點?


    風護法抿著嘴,一臉有苦難訴。


    “我想吃魚,最好是鯽魚,煲個湯,加點豆腐,又美又鮮嫩的。”藍慕軒也不忘舉手點菜。


    “……”風護法傻了眼了,你當這裏是菜館呢?還煲湯、加豆腐?


    雲溪砸吧了幾下嘴,也舉手點菜道:“我想吃田雞肉,最好是紅燒的,放點板栗更好,又香甜又鬆軟……”


    “娘親,我也要!”


    雲小墨趕緊跟著舉手,小白在他懷裏打著滾,哈喇留了一連串。


    風護法無語望天,尊主,這個差使真的是好差使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您要這麽照顧我,將如此好的差使派給我?


    “風護法,你還傻愣著做什麽?我看地圖上標識著,前麵不遠處就有一個小鎮。小鎮裏麵肯定有酒樓、飯館什麽的,你來回跑一趟,很快就搞定了。”雲溪從懷裏掏出了一份行軍地圖,手指往圖上某一處黑點點隨手一指,道,“看,就是這裏!”


    風護法湊過來,大致瞄了一眼,不瞄還好,這一瞄不由地差點背過氣去。


    『fu rēn』,你確定你真的能看懂地圖?


    你這一指,都直到北湘國去了好不好?


    “娘親,你指錯方向了,應該是這裏!”


    還是少主聰明啊……


    風護法又湊過去,往少主指的方向一看,兩眼一翻白,直接裝死昏了過去。


    這不是又回到南熙國去了嗎?可別告訴他,他們想讓他再返回雲家一趟,替他們采辦完他們想要的烤雞、野兔、鯽魚和板栗田雞,再讓他跑回來?


    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好了,別逗他玩了!風護法的心髒承受能力比較差,咱們還是遷就他一點,小小地戲弄下他就得了,萬一把他的心髒病給引發了,到時候就沒法跟你爹爹交待了。”


    “嗯,風叔叔比辰叔叔和藍叔叔好玩多了!”


    風護法剛想睜眼醒過來,又被小墨的話給嚇得暈了過去,他說呢,為什麽母子兩個隻欺負他,原來在他們心裏,他比其他兩個倒黴蛋更加倒黴蛋!


    龍千辰冷不噤地打了個哆嗦,萬分慶幸,終於有一個墊背的人了,他終於可以脫離苦海了。


    藍慕軒後知後覺,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覺悟過來,還在一邊認真地詢問道:“那鯽魚呢?沒有了嗎?真的好想吃!”


    風護法突然蹦了起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想吃自己弄去!我的任務裏麵可不包括伺候你!”


    一行人笑成了堆,方才旅途的勞頓也一掃而空。


    這邊歡聲笑語,林子的另一頭,在十幾名統一服飾的護衛的保護圈當中,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倚在一名老者的身旁,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不住地往林子這邊瞄著,好奇地問道:“孫爺爺,他們是什麽人?是來追殺我們的人嗎?”


    老者慈祥的麵容,低首望著小女孩,安慰道:“小小姐別怕,他們隻是路人,不是來追殺我們的。”


    “那我可以過去跟他們交朋友嗎?”小女孩抬著頭,一臉的希冀,完全被那邊的笑聲給吸引住了。


    “這可不行!江湖人心難測,他們雖然隻是路人,可誰又能知道他們會不會起歹心呢?”老者撫摸著小女孩的臉蛋,無聲地歎息,小小姐正值天真爛漫的年紀,現在卻不得不跟隨著他到處奔波,每日裏還要提心吊膽,他心中很是不忍。


    “哦,那好吧!”小女孩眼神黯淡了下,埋首窩入了他的懷中,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卻還不住地往雲溪一行人的方向瞄著。


    在地上攤開了一張桌布,雲溪從包袱裏取出了一早就準備好的烤雞、紅燒肉等美味佳肴,幾個人圍成一圈,開始津津有味地開吃。


    雲小墨一邊啃著雞腿,一邊用小舌頭輕舔著油光華亮的小嘴,兩眼卻好奇地往林子裏瞄去。不為別的,他也發現了林子裏有個跟他同齡的小女孩,出於童心未泯,又發現那小女孩的眼睛不住地往他這邊瞄著,他便衝小女孩吐了吐舌頭,又扮了個滑稽的鬼臉。看到小女孩咯咯笑了起來,他也跟著甜甜地笑了。


    雲溪一邊啃著雞翅,一邊偷偷瞄著兒子,不住地嘴角抽抽。莫非是遺傳了他老爹的風流因子,所以兒子也跟他老爹似的,總是時不時地招惹桃花?


    臭小子,收斂點,你可千萬別給娘親找來一大堆的小兒媳婦!


    到時候後宮一籮筐,還不亂了套?


    她輕咳了聲,道:“小墨,注意點影響,路邊的小野花不能隨便亂采!”


    “什麽小野花?小墨沒有采啊。”雲小墨不懂地搖頭。


    風護法吃吃地低笑,意有所指地說道:“『fu rēn』,這是好事,少主頗有尊主當年的風采,不愧是父子倆,魅力無法阻擋!”


    雲溪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毫無預示地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尊主也經常喜歡采路邊的小野花?”


    “啊?我有這麽說嗎?”風護法渾身打了個哆嗦,連忙左右相顧,撇清關係道,“『fu rēn』您一定是聽錯了,屬下的意思是,少主天資聰穎、英明睿智,頗有尊主當年的風采。”


    雲溪冷瞪了他一眼,算他識相。


    “大嫂,你就放心吧!大哥的桃花雖然是不少,但我可以作證,他目前為止,就隻采了你一朵,嗬嗬嗬……噢!”一根雞骨頭正中目標,直接將龍千辰的額頭敲出了一個包。


    藍慕軒沒有加入他們的嬉戲,專心地吃著,也不忘朝著林子的方向瞄上幾眼。


    “咦?那不是端木家的小小姐嗎?還有端木家的總管,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端木家?”雲溪聽著這個姓氏有點熟悉。


    風護法為她解疑道:“端木家也是十大家族之一,在十大家族中排行第五。聽說端木家的家主前段時間剛剛過世,死因很是蹊蹺,端木家現在正陷入家主的爭奪中,兩派人馬鬥得你死我活。端木家的小小姐也夠可憐的,小小年紀,就相繼喪父喪母,現在又卷入了權力的紛爭當中,怕是也難保性命了。”


    “怎麽回事?”雲溪的興趣被調動了起來。


    風護法繼續說道:“她名叫端木靜,是端木家主的獨女,按理應該繼承家主之位,可惜她年幼又是一個女子,恐怕端木家族沒有人會服一個小女孩來當端木家的家主。端木家族的旁係近年來在端木家發展得極快,他們的勢力『ji hu』已經能和嫡係一派相抗衡,所以家主之爭在所難免。可惜了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小小年紀,就要經曆腥風血雨……”


    風護法後邊還說了許多,然而雲溪卻一句也沒有再聽進去,又是家族的權力之爭。看著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她不由地聯想到了自己前世的處境,同樣是孤女,同樣得無依無靠,同樣被族人威逼利誘著,不知經曆了多少腥風血雨,到最後,她還是命喪在了他們的逼迫之下。


    這世間為何總是有這麽多貪婪之人?


    區區一個家主之位,難道真的如此重要?勝過骨肉親情、勝過血脈相連?


    “娘親,她好可憐。”雲小墨聽了風護法的話語,心中也動了惻隱之心,那小女孩好可憐,他還有娘親和爹爹疼愛著,而她卻沒有了家人的疼愛。


    雲溪輕扯了下唇邊,不置可否。人的命運最終還是要靠自己去掌握,能不能度過這個難關,就看這小女孩自己的造化了。


    她的眉眼忽然一跳,耳邊聽到了瑟瑟的異響,有一股殺氣正在臨近。不是衝著他們來的,倒像是衝著林子那頭的人而來。


    “『fu rēn』,有殺氣。您和少主先進馬車吧。”風護法壓低了聲音,臉色也逐漸變得凝重。


    “不礙事,看看情況再說。”雲溪的目光輕飄飄地往林子裏的一行人方向飄去,靜觀其變。


    林子裏,護衛們也警覺起來,紛紛向老者和小女孩的方向聚攏。


    “孫總管,你保護小小姐先走,我們來抵擋他們。”


    老者抱起了小女孩,眉宇凝重:“你們小心些。”


    “孫爺爺,我不走!我們是一起來的,要走就一起走。”小女孩的臉上沒有露出驚懼之色,反而很平靜,也很堅持。


    護衛們聽到小小姐如此說,一個個內心感動,他們一路拚死相互的心,果然沒有白費。生死頃刻,小小姐不但沒有自行逃離,反而要和他們共同進退,這話聽起來有些幼稚天真,不切實際,但有小小姐這一句話,便足夠了。


    “小小姐,你先走!屬下們一定會趕上你們的!”


    “是啊,小小姐!你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孫總管好言相勸著,深深地回頭凝望了一眼護衛們,便抱著小女孩往林子外逃離。


    “那你們一定要活著,我不許你們死!”小女孩清麗稚嫩的臉孔上有著一種無形的威懾力,她的眼神堅定執著,或許力不能及,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撼動她的心誌。


    雲小墨看著那邊的狀況,心有不忍,拉扯著雲溪的衣角道:“娘親,我們幫幫他們吧!”


    “看情況吧。”雲溪的話語模棱兩可,然而心中卻已有了定論。倘若他們有需要,而她又力所能及,她自然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不為別的,隻為了同病相憐四個字。


    殺氣越來越逼近,一色的黑衣人,足有二十來人,他們的實力個個都與小女孩的護衛不相上下。


    塵沙揚起,遮蔽了整片林子,瑟瑟的劍鳴聲,在一聲聲地撥動人的心弦。


    護衛們拚死衝了上去,攔阻了黑衣人,為他們的小少主爭取了逃命的時間。


    雲溪觀察著雙方的狀況,並不急著出手。對方為了爭奪家主之位,家主之位的誘惑到底有多大,她雖然不懂,可是單從其他十大家族在傲天大陸橫行霸道的氣勢來看,一個家主之位恐怕抵得上一國之君的誘惑。倘若真是如此,那麽對方想要將家主之位牢牢地收入囊中,怕不止是派出這麽些普通的殺手吧?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在這批黑衣人之後,真正的殺手才初現端倪!


    一個如疾風一般的鬼魅身影,突然自林子的遠處忽隱忽現,轉眼間已逼近了逃亡中的一老一少。


    黑色的勁裝,黑色的鬥笠,黑色的寶劍……


    那不是,天下第一殺手——獨孤謀嗎?


    如此迅捷的身手,如此鬼魅的身影,除了天下第一殺手獨孤謀,還能是誰?


    端木家為了殺一個小女孩,居然請來了天下第一殺手——獨孤謀!


    好大的手筆!


    好歹毒的心思!


    沒有絲毫的猶豫,雲溪淩空一躍,便追趕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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